第六百四十六章 阳虎之乱(二)
作者:云垂天地间      更新:2022-06-01 01:21      字数:2548
  第二天,季桓子先将亡父的神主升入神庙,然后听取了公山不狃的述职汇报。在后面的几天里,他在仲梁怀的陪同下拜访了一些旺族大家,但是拜访过程没有带仲梁怀。阳虎暗插在其中的党羽便在仲梁怀面前说了公山不狃不少坏话,还说他暗中与阳虎勾勾搭搭,准备对仲梁怀不利。

  季桓子先行离开费邑,仲梁怀又在城里住了几日。仲梁怀临行时,公山不狃在郊外设宴为他送行。仲梁怀喝了很多酒,接着酒劲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他不但敲敲打打地向对方索贿,而且出言挑逗给他斟酒的、公山不狃的一名小妾。

  公山不狃强忍着怒火送走瘟神,然后马上去见阳虎,表示愿意与他共同驱逐那个媚上欺下的无耻之徒。

  当时季桓子身边的核心人物除了仲梁怀以外还有姑父秦遄、堂兄弟公父文伯和堂叔公何藐。

  公山不狃给季桓子写了一封密信,信中揭发了仲梁怀向官员索贿、强买强卖土地、插手宗邑事务的数条罪状。季桓子看完之后不动声色地把信给公父文伯和公何藐看。

  公何藐说:“怀的罪状跟阳虎等人比起来并不严重,夫子在驱逐阳虎之前绝不能对他动手。以我的意思,不如好生安抚公山氏,而且要抓紧时间赶走阳虎。阳虎倒台之后,剩下的人就好收拾了。”

  季桓子于是给公山不狃回信说,他也收到过别人“诬陷”公山不狃的信件,但是他都把它们烧掉了;他不准备调查仲梁怀的任何“罪行”,就如同他也不会调查公山不狃的一样;但是他会要求仲梁怀收敛不义行为。

  公山不狃又是惊恐又是失落:原来自己的黑历史也被季桓子掌握了,而且想用说服季桓子的方式达到目的也是不可能了。于是两名崇尚暴力的家伙决定采取武力手段,为此精心挑选了一百名死忠的亡命徒。

  本年九月二十八日(就是楚军焚烧吴军营地的那个月)清晨,两人突然发动叛乱。叛乱者拘捕了季桓子、公父文伯和仲梁怀。当时公何藐不在家中,这才逃过一劫。阳虎的兄弟阳越押解着仲梁怀出了曲阜北门,给了他一辆马车,就这样将他赶出鲁国。

  阳虎走进季桓子被囚禁的房间。那位年轻的主人自幼养尊处优,从没遇到过如此之大的危险。他直挺挺地坐在房间中央,绷着脸,紧咬牙关,身体不时发出颤抖;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状态,以维护国家卿士的最后尊严。

  阳虎跪倒在地,对着主人连连磕头,痛哭流涕道:“怀不尊敬先主,又蒙蔽主人,企图除掉臣和不狃。臣没有办法,只好用武力驱逐了他。请主人体谅臣的一片苦心!怀已经出城了,臣特来向夫子汇报此事。”

  季桓子知道自己不会死了,这才松了口气,但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他结结巴巴地说:“那么你打算如何对待我?”

  阳虎说:“夫子如果想驱逐臣,臣即刻离开鲁国;如果仍想用臣,那么就请与臣歃血。”

  季桓子正要开口,一名报信的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在阳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阳虎脸色顿时大变,立即跳起来带着来人跑出去了。

  原来是漏网的公何藐带着一支队伍杀回来了,阳虎立即把族甲召集起来进行防守。公何藐的力量很弱;他与其说是来救季桓子,倒不如说是为了表明自己与阳虎势不两立的态度。

  叛乱者一个小冲锋就把进攻者驱散了;公何藐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结果也被俘虏了。

  阳虎还剑入鞘,第二次踏入季桓子的房门。他正准备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秦遄又带着族甲打上门来了。阳虎不得不叹着气再次跑出去迎敌。但是秦遄的力量也不大,很快也被打散了。

  阳虎最怕孟孙氏和叔孙氏趁火打劫,怕他们像当年庆封对付崔杼那样将季氏连锅端掉。阳越安慰他说:“秦遄和公何藐已经找过两家了。两家如果想要插手,早就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

  阳越分析得十分正确。公何藐与秦遄确实分别赶去了孟孙氏和叔孙氏的家,请求两人帮助他们攻打反叛者。但是叔孙州仇(叔孙不敢在季平子死后一个月后也去世了,如今叔孙氏的主人是他的儿子叔孙州仇)和孟懿子以搞不清实际状况为由拒绝出兵;两人又分别保证说,一旦发现季桓子身处危险之中,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阳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布置好防务工作,第三次去见季桓子。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季桓子坐了一整天,阳虎跑了一整天,主人和家臣都已经十分困乏疲惫。两人烦躁不安,都希望尽快结束当前这种令人焦虑的局面,因此态度都变得坦诚起来。

  两人很快达成了协议:季桓子升阳虎为室老兼任司马;公父文伯、秦遄必须立刻离开鲁国。至于公何藐,由于他在被俘后依然骂不绝口,不停挑战阳虎的底线,所以阳虎打算处死那个顽固的敌人。但是季桓子请阳虎给自己一个劝说公何藐屈服的机会——如果他不再谩骂阳虎等人,就准许他和别人一同流亡。

  阳虎答应了主人的请求,季桓子于是得以来到囚禁公何藐的房间。公何藐被绳子困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封上了,但脸上仍然暴出激愤之色。季桓子来到他身旁,流着眼泪,拔出塞在他嘴里的布条,苦口婆心地劝他向阳虎妥协,不要为了一时意气枉送了性命。公何藐以头触地,哭着说道:“我已经抱定必死之心!我如果向那个逆贼投降,就让天地山川诸神惩罚我!”

  季桓子无法令他回心转意,只得抱着他大放悲声,久久不肯离去。公何藐几天后就被处死了。

  季孙家中虽然闹得翻天覆地,但是国家秩序并没有遭受破坏,民众生活也一如往常。第二天一早,叔孙、孟孙、臧孙的使者先后来到季孙家中。

  使者们都见到了悲伤萎靡、疲倦无助的季桓子。在阳虎的监视下,季桓子强打精神给了来访者一套与事实相反的情况说明。他说:“仲梁怀大为不道,企图颠覆家室、夺取权位。我已命阳虎等家臣驱逐了仲梁怀,并清除残余势力。季氏已逐渐恢复正常,我的安全没有问题,请叔父们放心。”

  使者虽然都知道他说的不是事实,但是也只能当成真的听了——这些谎言起码可以表明哪一方处于优势。

  在另一面,秦遄却仍在极力游说卿大夫们,请他们帮助季桓子驱逐阳虎。但孟孙、叔孙和臧孙都说:“家主无事,阳虎又是奉季氏之命驱逐的仲梁怀,夫子想让我们打谁那?”

  几日后,阳虎与季桓子在稷门之内歃血为盟,载书中些的就是他向季桓子提出的要求。仪式结束后,季桓子、阳虎和一班中高级家臣又在五父之衢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诅咒仪式,诅咒违反盟约的人不得好死。

  秦遄见大势已去,只得选择流亡;公父文伯也被迫离开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