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郊之战(一)
作者:云垂天地间      更新:2022-06-01 01:25      字数:2270
  鲁哀公十一年(BC484)春,齐军从临淄出发,到达齐国边境城市清邑,对着鲁国境内虎视眈眈。

  鲁国人大为震恐,季康子也能感受到齐国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怒气。冉求此时已经由季氏的财务官晋升为室老,成为季康子最为倚重和信任的人。

  季康子问冉求:“齐国人马上要打过来啦!我应当怎么办那?”

  冉求说:“一卿守国,二卿跟随君侯御敌于境。”

  季康子面容扭曲地说:“这个恐怕做不到!”

  原来季康子摒弃了先辈们身上的一切优点,却继承了他们大部分缺点;他自私、贪婪、狭隘专权而又懦弱。在国人眼中,他似乎只关心自己的土地和财富,却从不为国家社稷着想;他对权力的渴望并不像为了控制整个国家,而更像是要在鲁国境内建立一个独立的国中之国,从而把“季氏国”与鲁国割裂开来。

  季康子的人格缺陷和贪婪举动使得以“二桓”为首的公室大夫们经常在公开场合表达对他的不满,在很多大事上也拉帮结伙地跟他唱反调;而季康子由于懦弱,也不敢把反对者怎么样。当他不能采取有效手段控制局面时,他在公室的地位比起先辈来就大大下降了。

  鲁国那些富庶的城市大多位于北部,而其中绝大部分归于季氏所有。齐军从北方入侵,蹂躏的都是季氏的土地,这种结果正是鲁国人喜闻乐见的;他们欢呼雀跃还来不及,又怎么肯牺牲自家子弟,援助那个专吃独食的家伙?

  因此季康子才说“做不到”。

  冉求继续说道:“那就在境内作战,总改可以了。”

  季康子说:“我只能试试,不敢保证成功。”他把孟懿子和叔孙州仇请到家中,满脸堆笑地提出提出方案。孟懿子说道:“夫子(季康子)有命:‘大夫之甲不可入他邑之郊。’大夫们已经恭请神明见证了发命仪式,又在五父之衢发出诅咒;我不敢违反命令,所以不敢出兵。”

  叔孙州仇更是铁了心要看季康子的笑话,他说道:“自古叔孙氏随君侯出使,有战则守国,由季孙氏率军出征。我不敢违背先人的职责,所以不敢出兵。”

  季康子叹了口气送走两位大神,又把冉求召来,告诉他二卿不同意作战方案。

  冉求说:“那夫子就只能帅师背城而战。鲁国氏族众多,兵源充足,远多于敌军。我认为各个氏族还是愿意追随夫子的,不想为国而战的还算鲁国人吗?!政权‘把握’在夫子手中,二卿不愿出征有其充足的理由,但是一旦兵临城下,他们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齐人伐鲁却不能战,这是夫子的耻辱,夫子哪怕死在阵前也要出战,否则‘不列于’诸侯!”

  季康子被冉求鼓动得热血沸腾,第二天便带着他出席朝会。

  季康子入宫面君,把冉求留在官署中。叔孙州仇和孟懿子正在一起闲聊,州仇忽然瞥见冉求,高声把他叫过来问道:“夫子将如何应战?”

  冉求回答:“君子有远虑,小人不知。”

  孟懿子沉下脸说道:“国有大难,你又是夫子的股肱,夫子的想法你会不知道?为了国家安危,你必须告诉我们!”

  冉求这才说道:“小人不敢多言,是考虑到您能否理解小人的意思。小人只追随恭敬侍奉社稷之人,其他一概不知。”

  旁边的叔孙州仇叹气道:“我听明白了,你这是责怪我们不丈夫呀!”

  孟懿子与冉求同为孔子门生,当然能听懂话外之音。他面露羞愧之色送走冉求,对叔孙州仇说:“敌军很快就会入境,我们不能再作壁上观了!季孙、孟孙,哪个不是周公后代、桓公子孙?兄弟不和不能影响国家安危,否则我们都会成为国家的罪人。”

  叔孙州仇连连点头,两人退朝后就开始征集军队准备出征。

  季康子亲率中军,孟孺子(孟懿子的世子孟孙泄)率右军,颜羽御戎,邴泄担任车右;冉求率左军,管周父御戎,樊迟担任车右。

  冉求选定樊迟为车右时,季康子觉得他过于年轻(当时只有二十二岁),没有作战经验,因此劝冉求换个人。冉求说:“夫子多虑了,樊迟可以胜任,他是我见过的最能坚决执行命令的人。”

  冉求要求左军士兵将武器全部由戈换成矛:这是因为矛比戈轻便,而且比戈更容易操控。他又命由三百名武城人组成的队伍为先锋队(武城人是全鲁国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由自己亲自指挥。

  冉求真正担心的是孟孺子,因为孟孺子经常像个怨妇似的对自己的摊上的差事抱怨不已,厌战情绪非常严重。左军已经整装待发,消极懒散的孟孺子却连一半军队都没征集起来。冉求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指望那个家伙出菜了,于是把军队带出雩门准备迎敌。

  五日之后,孟孺子才带着军队慢吞吞开出城门。公叔务人(鲁昭公的原太子公为,他曾是反季氏的急先锋,事败后追随鲁昭公流亡,季平子死后被召回鲁国)虽然已经是年逾五旬的老人,但他依然乘着战车准备上阵杀敌。

  出城之后,公为忽然发现一支手持简陋武器、身穿平民服装的民防队从身边匆匆经过。他们本来是从附近城邑征集起来、承担保卫曲阜内城任务的徭役。公为见领头的役长身材干瘦,须发花白,脸上皱纹密布,岁数比自己还大,他不禁失声落泪。他叫住役长,啜泣道:“徭役赋税纷杂繁重,当政者愚蠢无能,军士们消极怠战,国家如何稳定太平?我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尽我所能(战死疆场)!诸位自求多福吧!”

  雩门外十里处有座小邑名叫“稷曲”,鲁军就在稷曲前面构筑防线。数日之后,齐师行进到稷曲对面十里处停下来。高无丕派使者向鲁军递交了战书,季康子表示同意,双方约定两日后交战。

  齐使离开后,季康子又感到害怕了,他决定不与敌军展开对攻,而是以防御工事为依托抵抗进攻。冉求对此深感耻辱,但是又不得不服从命令。两日之后的清晨,齐师出营列阵,军士们却发现鲁军仍然缩在战壕后面不肯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