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晓迎秋露一枝新,零落成泥碾作尘
作者:现南国      更新:2022-06-01 15:06      字数:5237
  兰葶院。

  一只灰白的猫躲在院中躺椅底下,小草正试图唤它出来,这猫看起来好瘦、好黑、好难看的样子……

  顾青葶走近一看,那猫立刻就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到她脚边使劲哀嚎,从眼神和走路的姿势能看出来就是小白,叫声也是。

  “喵呜~”

  小草笑呵呵地说道:“今早它刚回来时奴婢还认不出来,只是看着脖子上的项圈才认出来的。”

  “小白~”顾青葶满眼含泪,抱起小白竟有些抽噎,既开心又有些说不清的欣慰:“小白,你终于回来了!”

  “喵~”

  站在一旁的顾青画笑道:“姐姐,这个可算是个惊喜?”

  “算!”顾青葶放下小白,摸了摸它的脑袋。

  李嬷嬷笑道:“小姐,要不老奴给它洗洗。”

  “不行,它瘦的只剩皮包骨了,养上几天吧。”

  小花道:“小白肯定是在外面饿着了,今儿早弄了一条鱼,都给它吃完了。”

  “嗯!”说着说着顾青葶莫名打起了哈欠,这几日奔波,说是在睡觉,其实根本没休息好。

  见状,顾青画上前扶着她,往屋里走:“姐姐舟车劳顿,快回屋里休息,晚上母亲安排家宴,到时候我来叫姐姐。”

  “嗯!行!那我再睡会。”

  ……

  待顾青画离开后,顾青舟也来了,小草笑着行礼,道:“二公子,小姐已经休息了。”

  “哦!那好吧……”

  ―――傍晚。

  顾青葶被顾青画派来的人叫起来,一顿梳妆打扮,后又被扶着去了主院。

  到了主院,只见大家都坐好了,今除了给回来的人接风洗尘,还来了一位客人,主位上是顾云铮和顾夫人,前侧位多一位和蔼可亲妇人。

  顾青葶乖巧的对着父母行礼问安,“父亲安好,母亲安好。”

  侧位上的妇人相貌平平,却带着一种亲和之感,顾青葶盯着她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只得看了看顾青书。

  那妇人笑道:“这就是葶丫头吧,长得还真是标致,还记得小时候见过,如今都这么大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呐!”

  顾云铮闻言也乐呵呵的笑了笑,对着顾青葶说道:“葶丫头,还不快见过你表姨母,正是愈发没规矩了!平时为父怎么教你的?”虽是呵斥的语气,却也是笑着说的。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教我的。

  当然,顾青葶也没敢说出口,只看着那妇人道:“表姨好!”

  “你这孩子,连吉祥话也不会说了?”顾云铮又道。

  顾青葶:“……”

  “好了!好了!葶丫头快坐。”妇人忙笑着让顾青葶坐下,妇人叫方榆,是顾府先夫人的表姐,商人大户。

  顾青葶坐在了二哥旁边,小声道:“二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顾青舟一愣,“你回来的时候没看见我?”

  “没有啊!”

  顾青舟:“……”

  这边方榆说道:“葶丫头今年几岁了?”

  顾青葶赶忙嗖的一下站起来,道:“回表姨,今年十七了。”

  “嗯,再过一年就及笄了。”方榆说着又看向顾云铮,问道:“可给葶丫头许了人家?”

  顾云铮尴尬道:“未曾,这丫头顽劣,不服管教,这人家也是难许配。”

  “……”顾青葶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以前的她没父母,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自处。

  “那可真巧了,我儿子也未曾议婚,我也是头疼得紧。”方榆说完看向了顾青葶,那意思很明显了。

  顾青葶正气顾老爹挤兑她,低头吃着菜,完全没有听出来,可在座的其他人是听出来了。

  此时,顾青书突然开口,恭敬道:“表姨母,葶儿还小,也不着急。”

  方榆也不是个傻的,一听顿时明白顾青书的意思,知道这是在拒绝了,忙笑道:“青书说得也是,葶丫头还小不急这一时半会,可我儿子不小了,我得给他好好物色物色。”

  “什么不着急,我看呐……”

  “父亲!”

  顾云铮还未说完,就被顾青书打断了话,只见顾青书整个人站起来,对着顾云铮说道:“父亲您户部事多,不如青书来招待姨母,父亲还是不要耽误了公务。”

  说罢又对方榆恭敬道:“还请姨母恕外甥招待不周。”

  “这朝堂公务要紧呐,我一个妇道人家虽不知什么国家大事,可也知道表妹夫你是国之栋梁,可别耽误了!我呀,就想和这几个孩子说说话。”方榆说罢对着顾青葶那边招手,道:“葶丫头,画丫头,过来,表姨给你们带了些杭州新鲜玩意。”

  “……”顾云铮感觉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看着顾青书铁青这脸才知自己算是又把这个儿子得罪了,讪讪道:“我是有些忙……”

  “那老爷快去吧,妾身在这里。”顾夫人温和一笑,她也觉得顾云铮待在这里谁也不会开心。

  一顿饭吃得也算愉快,吃过饭后方榆拉着顾青葶和顾青画说了好些话,却一句话都未对顾夫人说过。

  不仅如此,就连顾家的老太太也不待见如今这位顾夫人,盛家那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但对顾青画却是和顾青葶差不多的,毕竟是两姐妹,不能离了心。

  聊了一会,方榆就说着家里有事要离开,顾夫人道:“表姐,我送你。”

  “葶丫头,画丫头,表姨走了,不用送,这天色晚,快回去睡吧!”方榆是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顾夫人,自顾自的说着话。

  悦安客栈。

  方榆从顾家刚回到客栈,她丈夫何东就赶紧问道:“娘子,怎么样?顾家是个什么意思?同意了没?”

  何东是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子,想必年轻之时也是风华无双的公子哥。

  “唉!”方榆甩了一下帕子,坐下道:“不怎么样,这表妹夫倒是有意,不过我那大外甥是不同意的,表妹死了,这葶丫头也是可怜,自然成了我那大外甥的宝贝疙瘩,我看我那大外甥是想给葶丫头寻个大富大贵的人当夫君。”

  “呸!狗眼看人低,不过是因为佑儿才是个秀才罢了,等咱们佑儿过几年考上状元,有她们后悔的。”何东一脸生气,好像顾家给了他多大的侮辱似的。

  方榆看了一眼何东,看着他就来气,没好气道:“人家顾家什么身份,咱又是什么身份,葶丫头可是当朝郡主,我那大外甥是少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也不怕掉了脑袋!”

  “你个吃里扒外的婆娘!”何东是惧怕方榆的,只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气急败坏的骂道:“他顾家是有权有势了,想当年我还与顾云铮喝过花酒呢,这下倒好,人家摇身一变,变成个金王八了!”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这次说亲本来就没什么把握,佑儿又不是我亲生的,人家也顾不上我的脸面。”方榆说罢无奈叹气。

  何东听了更加生气,指着方榆咬牙切齿:“我看你就没好好说,要不是你不能生,我能纳妾?佑儿可是在你身边养大的啊!和亲儿子又有什么区别?”

  炉子上的茶壶烧得咕嘟作响,方榆心里烦躁不安,又无言以对,良久才说道:“明回杭州去,给佑儿找个媒人,到处说说。”

  本坐下消气的何东反驳道:“怎么能选杭州的姑娘?要选也是京城的。”

  “你!”方榆看着何东就来气,“佑儿都快三十了,你不急,我急。”

  “你……”何东收指着方榆鼻子,最后一声叹息,背对着她走向床边,嘴里嘟囔:“我娶不到个好的,也不让我儿子娶好的。”

  “你说什么?”方榆面色阴沉,彻底怒了:“当年我盛家救济你何家于水火,你说我不是个好的?”

  方榆自小父母双亡,便养在了盛家老太太跟前,和盛倾辞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盛老太太慈爱,给她了个盛姓,入了族谱,可表面还是让她姓方,不让她忘了自己父母,她也一直都是盛家人,比何东乃是云泥之别。

  何东当即哑言,然后挤出笑来:“我……我就……我就开个玩笑……”

  入夜,天气寒……

  顾府。

  “二哥哥,我可以看了吗?”

  顾青葶被顾青舟拉着去了后院,还捂住了她的眼睛,只听顾青舟说道:“小蜻蜓不能偷看哦!”

  “哦!”顾青葶由于看不见,脚步都放得缓慢,过了一会又问:“二哥哥,还没到吗?”

  “到了。”顾青舟扶着她肩膀,让她站好,然后打开布罩。

  顾青葶眼前一亮,在自己对面的是一座秋千,像个大椅子,周围用鲜花点缀,月光下如梦如幻。

  “哇!好漂亮的秋千,二哥哥,你做的吗?”

  顾青舟双手抱胸,笑道:“当然了,我今早回来就开始做了,喜欢吗?”

  “喜欢!”顾青葶说着就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脚尖离了地,秋千晃荡起来,立于天地之间的轻盈感来回晃荡。

  顾青舟到她身后推她:“抓紧了哦!”

  “好”顾青葶紧了紧手里的扶绳。

  风轻扬,青丝随着秋千荡漾在空中,一轮明月挂在夜空,清冷的光照在院落,照在那个笑声如银铃般的姑娘身上。

  次日清晨

  顾青葶起得早早的,好久没有和夜羽习武了,身上早有些生疏。

  “大小姐,手要稳,不要打颤。”夜羽的声音像在训一位小兵。

  “是!师父。”顾青葶蹲着马步,手往前伸,努力的不让手抖腿抖,可实在是酸得厉害,坚持不了多久。

  夜羽见她累了,说道:“大小姐,休息一会吧!”

  “呼!”顾青葶甩了膀子,一屁股坐到了石墩上,抬起头看向还在舞刀的夜羽,说道:“师父,不如今天就到这吧,我好累哦!”

  夜羽挽花收刀,看着顾青葶道:“大小姐请便,不过少练习一个时辰罢了,一日少练习一个时辰,两日便少练二个时辰,几年后……”

  “停!”顾青葶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师父咱们继续。”

  辰时。

  顾青葶吃了三碗大米饭,懒懒地不想动,要不是小草让她走走,她只怕要在椅子上坐一上午。

  “小姐,今日外头放榜,小姐可要去凑个热闹?”

  “放榜?什么榜?”顾青葶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科举榜了,现下外头可热闹了,小姐不去看看许公子中没中?”小草问道。

  “是哦!走走走!”

  御街。

  告示牌。

  此刻告示牌前已经是人山人海,比过年还热闹,人人脸上带着期盼,可无论顾青葶怎么挤都进不去,只好罢休。

  “算了!不看了。”顾青葶拍了拍手,一把拉住小草,免得一会走散了。

  正在顾青葶想离开时,小草指着前方往外挤着出来的人道:“小姐,是许公子!”

  顺着小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许青云已经挤出了人群,也看见了她,对她微微一笑,想来是中了,因此看起来心情极好。

  “许兄!你中啦?”顾青葶也往他那边走,谁知道人越挤越多,竟活生生的将她挤开好几步,怎么也进不去。

  许青云见状担忧,忙指了指她后边离得较远的茶摊,顾青葶也明白什么意思,便不往前挤。

  过了小半刻钟,许青云姗姗来迟,顾青葶已经喝了好几大碗茶了,见他来了喜上眉梢,问道:“许兄,你考上了没?”

  “青云此次,高中探花,实属苦尽甘来。”许青云眼里闪着光,那是一种很好看的光芒。

  “探花!天啦!”顾青葶完全没有想到许青云会一举中下探花!

  只是许青云说道:“青云自十二岁开始科举,通过了院试,乡试,会试,如今不负我娘期盼,中了探花,顾姑娘,我得回去将此消息告知家母。”

  “对对对!是该赶紧告诉伯母,你快去快去。”顾青葶显得很激动,她也为许青云感到高兴,一时有些激动。

  “青云告辞!”

  看着许青云跑得有些快的背影,小草说笑道:“许公子如今苦尽甘来了,但是小姐得再找个账房了。”

  “是哦!”顾青葶这才想到这一茬,便道:“我回头找刘管家,看他愿不愿意吧,不然得和南旋商量了。”

  ―――永安巷。

  一间小屋。

  打开门,许青云原本带在脸上无法掩饰住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逐渐褪。

  “娘!!娘!!!”许青云惊恐万分的跑了进去,只见他娘倒在了地上,满口的鲜血,枯瘦如柴的身上不挂一丝,空洞的双眼显得凄凉可怕!

  “娘……”声音轻柔得如若无声,许青云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看母亲凄惨的模样,一时整个人都傻了。

  缓缓跪下,伸手,手都在颤抖,直到知道他娘已经没有任何气息时,他的内心彻底崩溃了,是无声地崩溃……无力到哭不出来,叫不出来。

  “我有什么用,我有什么用!!!”他跪着仰天大吼,叫得撕心裂肺,让人听了悲上心头。

  过了良久,垂着头陷入绝望的许青云才后知后觉的脱下外衣将许妇人盖住,缓缓将其抱在怀里,眼里忍不住流出了他长大以来第一行泪,他一直是个坚强的人,什么打击他都不会轻易流泪,可如今,他颤抖着,泪水布满了脸颊,神志不清地摇着头。

  “不可能!不会……不会……”

  周围空旷得只有一张木桌、一张木床、一个小炉子,此刻却挤得他喘不过气,他好恨,好恨!

  将许妇人抱起,放到床上,后拿起一把放在小炉子边的铁勾,脸上紧绷得没有表情,哽咽着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咬了咬牙,他要去找那个杀辱他母亲的混蛋,那怕这个探花他不要了!

  “就是这!”

  这时!一群穿着官兵模样的男人闯了进来,个个手里拿着大刀,一个锦衣公子指着许青云道:“就是他,科举作弊,欺君罔上!”

  说话的人正是郭子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