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色朦胧，星辰寥落，秋风渐凉，呼呼地撕扯着营中旌旗。

  深邃地黑暗，十步开外几乎看不见人形。

  燕军大营数里外，周军骑军白日里休整一天，此时已经趁着黄昏夜色悄悄隐蔽掩藏在此处。

  前面一人弯腰跑回：“都督，查探清楚了，燕军大营多处严防死守，难以突进，不过也有几处防守尤为疏漏，外面都没有布置什么鹿角陷坑……”

  “看旗帜，西面和东面似乎是并州军驻防，北面几处营帐是禁军，幽州骑军在南面，除了幽州军其余几部守备都差一些。”

  赵秀舒了一口气，燕军果然有不少人放松了戒备。

  白日中经过幽州军和河东军交战之处，他们应该还会警惕些。

  此时经过一天劳累，身心疲惫，自然容易放松下来。

  “豹韬卫为前锋，陇右骑军为左翼，禁军骑军为右翼，掩护豹韬卫两侧……荆襄骑军和榆宁骑军、灵州骑军由盖督军统领殿后……”

  赵秀声音稍稍大了稍许：“全军从西面突入，直奔中军，之后集中兵力冲杀燕国禁军，听到撤退命令后，各部向东杀出，不得恋战！”

  赵秀没有选择和幽州骑军纠缠。

  依照前些天战例来看，寇远威所部就算遭遇袭击，也会拼死作战，死缠烂打，在并州军和禁军衬托下，幽州军绝非袭击上选。

  周军此去要的是速战速决，尽快杀伤敌军然后全军而退！

  “喏！”

  众将齐声应诺，随后各率本部军马开始移动。

  半个时辰后。

  燕军西面大营，一支骑军忽然从夜幕中杀出，凛冽刀光划破黑夜，瞬间砍翻营外几名燕军，随后尖叫嘶喊声响彻黑夜。

  “杀！”

  一支支骑军杀进燕军大营，并州军一片混乱，没有见到敌人的营帐周围则是心中惴惴，听着不远处惨叫连连，火光冲天。

  远处正在巡查各营防卫的寇远威心中一沉。

  他本以为就算真有周军夜袭，也是在人最为困顿的黎明之前。

  他都做好了一夜不眠，巡查各营防卫的准备了，即便周军在黎明前出现，他也能组织抵挡一阵。

  谁承想刚才入夜，周军就出现了。

  不讲武德，毫无章法可言！

  冯仁杰从卧榻之上爬起来穿起裤子，披上铠甲，对前来找他的众将说道：“看样子，周军是从西面杀进……尉迟将军呢？”

  “尉迟将军已经亲自前往迎敌了！而且周军似乎在向这边杀来……”

  冯仁杰面色一变，强行镇定怒斥：“慌什么！我等数万大军，诸将迅速组织麾下抵御，必能驱逐周军！”

  “高老将军、郑将军，劳烦你二位督领禁军协助尉迟将军！”

  冯仁杰转身说道：“本将在这边等候你们破敌！”

  “喏！”

  周边诸将领命而去。

  随后冯仁杰进入帐中，抱起佳人扔在马上，翻身上马，对周边亲兵说道：

  “且随本将去找寇将军！”

  燕军大营之中此时已经是火光冲天，烟尘滚滚，无数燕军还未来得及穿上铠甲就被马踏身亡，即便个别几队燕军披甲迎战，也在一列列周军骑军铁骑面前，脆弱不堪。

  尉迟锋赶到西面大营，心中怒火压制不住，挥枪冲向周军，被淹没在周军骑军之中。

  尉迟家亲兵死命杀进去，护卫着尉迟锋突围而走。

  短短几个瞬间，向来骁勇闻名的尉迟锋身上已经被刺了几个窟窿，血流如注，甲片碎裂！

  远处周军阵中童开甲收起铁枪，冷笑一声，没再追击：“吕将军已经开始杀往北面了，我等得尽快跟上！”

  “喏！”

  童开甲一柄铁枪开路，两侧万千策、秦虎、陆登等人并行争先，麾下数百名禁军精骑紧随其后，一路杀穿，如入无人之境。

  三枪开甲，百步穿杨，万马军中显锋芒！

  任凭你是尉迟锋，还是寇远威，任凭你是护心铁甲，还是三层金甲护身，在童开甲开路面前都得破！

  此刻几名禁军将领身后跟随着的就是禁军之中最为骁勇的骑军了。

  禁军十六卫本就是孱弱无比，但在此番北境连续大战之中，伤亡虽重，但也有一些人是越杀越勇，锋芒毕露。

  此番随同卫仙洲、康王北上的二十营禁军，如今挑选出来随同南下的便是其中精锐，大约一营人马，六七百人。

  左一渐、韦昭、方立几人赫然就在其中。

  这里是人间炼狱，这里是血色天国！

  嗜血者越杀越勇，惶恐者则是接连丧命，数里大营火烧连营，短短一个多时辰，周军来去匆匆，从西面杀进从东面杀出，毫不恋战。

  天色大亮起来，周军骑军已然逃出很远，悠然踏上和河东军汇合之路。

  这边一夜之间。

  燕军战死一万两千余人，烧伤刺伤一万余人，溃散失踪两千余人，最后能战之人不足两万！

  其中寇远威部幽州骑军最为完整，伤亡数百而已。

  而现场只留下周军尸首两百多！

  当然夜中周军将不少周军伤亡骑军直接带走了，当时慌乱的燕军根本没能阻拦得住。

  此时确是谁也没话说，说不出责备或者埋怨寇远威的话来。

  昨夜的情况很清楚，周军压根没有招惹寇远威的意思。

  尉迟锋重伤，郑文达轻伤……

  燕军大帐之中气氛沉重至极。

  …………远处离去的周军则是愉悦无比。

  一夜战果远超想象。

  周军九千精骑不过伤亡千余人。

  考虑到周军休整一天，以逸待劳，攻其不备，而且周军这九千精骑本来就是在北境战场中精挑细选，一场场战事中杀出来的，自然非寻常燕军可比。

  可以想见，伤亡的千余人之中。

  有不少人还是在燕军大营中误伤的，毕竟火光连天，一盘混乱，躲避不及，或者不小心掉队也是常见的。

  童开甲爽朗笑道：“昨夜可算是杀得爽快！赵都督，我等接下来是配合陆都督夹击青州军，还是直接南撤？”

  赵秀说道：“南撤。”

  “青州军和段彝麾下的并州军，想来都不会好对付。”

  童开甲笑问：“何出此言？”

  “他们也都是百战精锐，而且有段彝、荀峥统领，哪有那么多破绽……就连此番我们袭击燕军大营，也不过是他们从铁刃城到此处疲惫不堪轻心了而已。”

  “这种好机会可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