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肖天晔不解地蹙眉反问道。

  “被车重力撞击后，她的大脑已经死亡，这是医学上综合判断后的结论。但是，在没有呼吸机的支持下，她的心跳依旧正常。我们给她做冷热测试，用冰块划过她的腿部，她的腿却突然极其灵活地动了一下。”

  肖天晔知道，在医学上宣布脑死亡，基本等同于临床死亡，这个消息，让他整个人突然被抽干了水分的尸体一般僵滞在原地。

  找邱教授又有什么用？他也只是一个受正统医学教育的教授，他也不是什么玄学家，这不过是医生安慰他的缓冲之辞。

  一旁的梁星听说那个叫任雨的姑娘大脑已经死亡，吓得望着医生的眼神瞬间失了焦。

  他自从迷上赌博，人生经历虽然称不上坦坦荡荡，可是却从未害死过人啊。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那个正值妙龄的姑娘还有大好的人生啊！

  梁星腿都吓软了。

  医生无奈地继续说道：“这个情况特殊，我们不敢轻易判定她死亡，所以想再观察一个星期看。现在为了以防意外，我们仍然插着呼吸机维持着她的心跳，只是这个费用有点……”

  他话音未完，就被回过神的肖天晔打断：“钱不是问题，只要她活着。”

  梁星张了张嘴，也没再说什么。

  他曾经逃避过一次责任，因为逃避他不敢见梁博文，因为逃避他必须忍受李明薇的辱骂，因为逃避他沉溺于赌场的戏剧性人生里内心更为空虚。

  逃避带来的精神痛苦比直接面对还来得惨烈。

  这一次，他不想再躲，他还年轻，他还有得是时间，他要做一个被自己尊重的梁星。

  自己喜欢自己，比李明薇喜欢自己，重要多了。

  在肖天晔的恳求下，医生回到ICU重症监护室后，打开了ICU探视系统。肖天晔趴在屏幕前看了很久。

  任雨躺在床上，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她紧闭着双眼，面容宁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冲着屏幕轻轻唤着：“小小鱼！”

  “对不起！”肖天晔的眼圈红了，“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五分钟后，ICU探视系统被关闭了，肖天晔失魂落魄地回到那张长椅上，在梁星旁侧坐下。

  他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刚刚手机震动了很多次，他都没心思看。此时，肖天晔掏出手机，是乔伊打来的。

  这么晚了找他，肯定有重要的事。

  肖天晔接起电话。

  “天晔，告诉你一个天大好消息！”乔伊的声音仍然是那么饱含激情，“我谈妥啦！”

  肖天晔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心不在焉地问：“什么谈妥了？”

  “天晔，声音有气无力的，这么早你就睡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乔伊听出肖天晔的状态有点异常。

  肖天晔不想对乔伊说太多任雨的事情，便重复问了一遍：“谈妥了什么？”

  “那个势力眼张导不是因为你爆出绯闻就换了别人做男一号吗？现在他又巴巴地求过来要选你演青春片《盛夏如歌》的男主角了！”乔伊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得意，“我就说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演那个完美总裁了！”

  肖天晔言简意赅地“哦”了一声。

  “天晔，就这？”乔伊不满。

  “不然呢？”肖天晔只想快点挂电话安静一下，“有话快说，我要挂电话了！”

  “好！好！你别挂，我的祖宗！”乔伊妥协道，“你现在来公司提前熟悉下剧本，这剧因为选角拖沓，前期进度太慢，现在很急，明天就得进剧组开拍了！”

  SH.珊瑚实验基地一下亏了八百万，因为要平息之前的绯闻也花费了一些钱，绯闻导致形象受损很多工作受到影响，眼下任雨的治疗也需要钱，肖天晔觉得自己得出去挣点钱了。

  他答应着“好”，挂断乔伊电话之后，却见梁星正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我现在要回公司了，这里就麻烦你了。”肖天晔说道。

  “我会守着的，你放心！”梁星说道，然后他口吻诚恳道，“治疗的钱，麻烦你先垫着，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尔后，梁星又极其肯定地加了一句：“虽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保证一定会还你！”

  原来梁星沉闷半天是为这事。

  肖天晔摆摆手，替他解围道：“这个原本是脑死亡，是我希望不撤呼吸机的，治疗费用我来出就好。我马上要进剧组，有一个不情之请，想麻烦你！”

  梁星没想到肖天晔这么大方慷慨，一点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他越发觉得愧对于人，他信誓旦旦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你做的，一定全力以赴！”

  肖天晔刚毅的俊颜忽然沉暗下去，他眯起悲伤的眼眸，朝ICU重症监护室门口望了一眼，声线低缓沉郁：“我不知道要在剧组待多久，麻烦你每天从探视系统拍个任雨的视频发我，行吗？”

  他的请求是如此简单而又深沉。

  话音一落，倒是让梁星心头一蛰，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的明星这么深情！

  良久，梁星等肖天晔从悲伤中缓过来，他才轻而有力地保证道：“放心！我反正也没有工作，我会天天在这里守着她，有任何情况都会及时通知你。”

  肖天晔这才放下心来。

  临走前，和梁星互换了微信，拿上梁星交给他的任雨的手机，肖天晔开车离开医院往蒙特影视集团驶去。

  肖天晔前脚刚走，梁星就接到了李明薇的电话。

  “你个小兔崽子！你偷了我的车吗？”李明薇在电话里头气急败坏，“我怎么有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儿子？你要是有刘嘉宇十分之一好，我也不至于后悔生下你！”

  除了李明薇一贯骂骂咧咧的声音，耳边还传来空旷的回音，梁星猜想，她应该此时是在地下车库。

  不像往常一样，跟李明薇字字句句回怼，这一次，梁星竟然态度极为平静地听完了李明薇所有的辱骂，并且他不再觉得难受，反而对她充满悲悯。

  他在想，一个不接受自己过去的人，其实也是一个对过去充满恐惧的可怜的人。

  李明薇在电话里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她觉得这天晚上的梁星有点奇怪，所以越说越没劲了。

  直到李明薇连粗口都没有了，梁星这才口吻平淡道：“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