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什么歌好呢？

  这是肖天晔第二次唱歌哄人睡觉，第一次是噩梦般的那天在废墟上哄肖夕瑶。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过后，他们家和左邻右舍的房子都塌了。

  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灞洲小城，瞬间化为一堆断壁残垣的废墟，到处流淌着血水，爆发出呼天抢地的哭声、惨叫声。

  在地震来临的那刻，爸爸妈妈为了救他和肖夕瑶，双双被倒塌的水泥柱子压得血肉模糊。

  他大哭着牵着妹妹的手往空旷的地方逃，一步三回头地看爸爸妈妈，眼泪飞溅。

  等余震过去，他和肖夕瑶回到爸妈的葬身之处，又哭了好久好久。

  死亡之城一般的废墟上，所有失去亲人的幸存者都像孤魂野鬼一般或暴走或呆滞着面孔，等待不知道是否会来的救援队，以及不知道是否会来的明天。

  暮色渐渐黑了，他和肖夕瑶又怕又饿又困。

  肖夕瑶实在扛不住了，恐惧地抱紧他，想睡又不敢睡。

  肖天晔为了缓解她的恐惧，就开始哼歌。

  他永远记得，歌声从他喉管里出来又在废墟之上飘荡回传至他耳朵的感受。

  当时的他有种奇妙的感觉，一切都已失去，活着如同死亡，但是当他还能唱歌，他觉得捡回来一点面对噩梦的力量。

  事后所有幸存者都接受了心理辅导。

  只是从此，他无法接受毫无预兆的失去。

  夜灯微弱，望着窗外，肖天晔的心上突然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

  这是他在Shake Boys偶像男团当主唱时学的一首粤语歌。

  他抱着任雨，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眼眸忧郁地唱了起来：

  “突然的沉默了的空气

  停在途上令人又再回望你

  沾湿双眼渐红

  难藏热暖及痛悲

  多年情不知怎说起

  在何地仍热切关心你

  无尽长夜为陪伴我怀念你

  它方天气渐凉

  前途或有白雪飞

  假如能不想别离你

  ……”

  也许是车祸后体质还很虚弱，一首歌没唱完，肖天晔的怀里就响起了任雨香甜的小鼾声。

  他低头瞅了一眼，粉嘟嘟果冻般的唇嘟哝着，不禁轻笑了一声。

  她总是能瞬间治愈他的不开心。

  这首歌后面的歌词是“不肯不可不忍不舍失去你，盼望世事总可有转机，牵手握手分手挥手讲再见，纵在两地一生也等你”……

  肖天晔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首歌特别适合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们之间的鸿沟，绝非人力可解决。

  所以，和任雨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无论多么甜蜜，他都有随时会失去的不安感。

  这对他来说，是种生生的折磨！

  怕弄醒任雨，肖天晔又等了二十分钟才动作极轻地把她放在枕头上。

  见她睡得香甜，肖天晔便把夜灯调弱一些，转身离开了主卧。

  去二楼冲了个凉，又回到主卧隔壁的小房间换了新被单、新枕套，等收拾出一张整洁的床来，肖天晔正准备熄灯睡觉，就听到隔壁传来任雨的尖叫声：“啊！啊——”

  肖天晔鞋都忘记穿了，立马起身，朝主卧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