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我以万法磨一象,一刀摧灭湖上庄(第三更)
作者:剪水II      更新:2022-11-05 14:46      字数:5046
  深秋。

  藏鹤山。

  寒月峰。

  夏极在黑暗里伸出手,感到掌心一凉,

  借着微弱光华看去,隐约能辨出掌边沾着一点六棱雪花。

  “明明还未入冬,却下雪了?天气越来越反常了。”

  他仰面对着天空,雨水直接把易容冲去了,露出青丝白发与一张平静的脸庞。

  夏极扯去富商的外衣,披上了灰色的斗篷,偏离了山路,往下走去。

  才走了一会儿,他隐约听到从山庄传来的匆匆脚步声。

  紧接着是新娘子的声音。

  她在大声喊着“老师!老师!”

  显然是安寻有了猜测,醒悟过来而冲出了婚宴来寻夏极。

  然而,她是顺着山路往下跑去的,自然不可能找到。

  声音远去,夏极紧了紧斗篷,

  在雪雨里洒然而行。

  片刻,他已经到了一处幽黑的山域。

  没有半点光。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右侧的巨石,他已经看到两次了,这只能说明一点,有人布了幻阵类的区域,以至于产生了鬼打墙的效果。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双指掠过眼前,燃灯禅照破虚妄,他已经看清了这幻阵,也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没有身影的人。

  夏极却没动。

  因为,一个自以为掌握的主动的人,才可能不小心说出更多的秘密。

  他只要在幻阵里一动不动,那人就会觉得稳了。

  然而,那道没有身影的人似乎没准备问他什么,而是抬头看向山腰方向,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们”。

  他已经察觉自己派去的人失败了。

  为了不让鬼帝大人久等,他决定亲自出马了。

  说完,他冷冷看着被困在幻阵里的夏极,不屑地摇摇头,然后竟直接绕过幻阵,身形飞射而出,向着山腰而去。

  但他才飞射了两米,就被一把从后抓住了。

  那人瞬间懵了,还未反应他整个人已经被掐着脖子高举了起来。

  淡淡的声音从后传来。

  “说吧,为什么要扰乱婚礼?”

  那人张大嘴。

  但却被掐着脖子而说不出话。

  夏极随手把他丢开。

  那人才看到这是那被困在阵里的男人

  “你你没被困??”

  话音刚落,风雪为刀,直接向着他的躯体斩下。

  当!!

  刀斩到手臂,发出金石之声。

  还没等那人露出得意之色,夏极手压了压,刀上力量增加了不少,直接卸了他的一只手。

  “回答问题。”

  “你”

  夏极手指一压。

  风雪为刀,再斩一只手臂。

  那人死死瞪着他,却闭口不言,因为他知道自己闭口不言大不了就是死,但如果说了那就肯定是生不如死。

  然而,他面前的男人忽然蹲了下来道“走吧,带我去见你吴家的主子。”

  夏极是从之前的驱鬼手段进行的猜测

  但那人惊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也证实了这个猜测。

  于是,夏极道“我也是世家人。”

  那人更惊恐了。

  夏极问“你不知道我在这儿么?”

  那人急忙磕头“小人不知,实在不知。”

  夏极温和道“带我去见你的吴家主子吧,否则我直接去找吴姬。”

  那人听到“吴姬”两字,再无怀疑,只能在前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地穿过夜幕。

  一个时辰后,便是来到了一处湖边。

  湖看似是荒湖,但吴家就喜欢在这些偏僻的地方建立奢华的私人庄园。

  夏极随手杀了带路人,抬手一招,湖边的一根芦苇便是投落到了黑幽幽的水面上。

  他踏步而上。

  一苇,

  渡水。

  同时扬声道“苏家风南北来访。”

  声音穿透了无数重风雪,贴着水面往前滚滚而去。

  平淡,但却如雷音轰鸣,笼罩远处的黑暗庄园。

  黑波荡漾,男人长发飞扬,唇下微蓄着未曾来得及修理的胡渣,他眸子平静地随着芦苇往前。

  未几,

  湖上有了回应,声音隔空数千米传了回来。

  “你杀了本座的人?”

  夏极淡淡道“你吴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我的徒儿?”

  声音同样传往数千米外。

  说完,整个湖面与山庄又陷入了平静。

  夏极负手,闭目,随波逐流。

  远处终究传来了带着嘲讽的声音。

  “本座道是谁,原来是十境的苏家废物,你不顾世家布局,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贱民,下场扰乱了我吴家的布局,屠灭了多少我吴家收拢的地下势力?!

  本座还未找你算账,你倒是问起本座来了。”

  夏极神色平静。

  那声音继续道“你今天杀了本座的人,本座要一个交代。”

  夏极笑了笑,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秋雨和初雪,随着他这么一口的呼吸,天地好似都安静了下来。

  夜色变得宁静。

  万物变得寂静。

  湖水的潺潺声没了。

  水波的流淌声,风雨的拍打声,都没了。

  他如是念着佛偈般轻声道“十年风雨十年灯,阅遍天下无数文。青灯书斋细数法,不意竟成一万法。”

  念完,

  他身后忽然出现了诸多的一重法相,

  一重未尽,又生一重,

  一重连绵一重,

  如是山势奔腾似群象发情,

  山岳凭空而立,

  星河无宇而生。

  几个呼吸之间,天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了开来,撕出云层后那照破山河的明月光。

  月光皎皎,将一道可怖而不规则的身影投落在数千米的大湖上。

  那踩踏着芦苇,随波而行的男人,不知何时,身后法相竟如孔雀开屏,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尽头。

  而这诸多法相使得他躯体如是膨胀了近千倍。

  那普普通通的芦苇上,站着的岂还是原本的凡夫俗子?

  那是一个站在浩浩长湖之上的神明。

  背负着数不清法相的神明。

  恐怖威压,压得四周无有生物敢再鸣叫半声。

  无有光明敢旁落。

  无有风雪敢扰来。

  淡淡的佛偈继续响起

  “不意竟成一万法,我以万法磨一象”

  最后一字落下

  夏极右手抓出黑刀雷火。

  压刀,

  拔刀,

  刀出鞘,

  斩出。

  不知几多的茫茫法相如是寻到了发泄口子,顺着那一刀往前斩出。

  斩破茫茫月色,

  斩破风霜雨雪,

  斩破幽黑湖面。

  斩破了一切的静止,

  唤醒了这寂静的世界。

  刀光糅杂着雷光,跳跃着无穷雷弧,攀爬着诸多法相,使得一切都运动了起来。

  难以形容这一刀的璀璨。

  它从天而降,斩过了数千米,把一座岛当做了一个人,

  刀若斩中了人,人会死。

  刀若斩中了岛,岛屿中分,仿如被一只星河里垂落的雷电巨手死死划了一下。

  轰!!!

  湖浪溅起千丈,月色里,雨雪里,那无穷湖珠之间不时有雷弧跳跃,不时又蒸汽逆冲,而刀的巨大威力已经让整座岛炸开了,陷入了烟尘里。

  其中的一切都在这一刀之下毁灭,化作尘埃,

  一切生命都在这遥遥数千米外的一刀里归于死亡国度。

  夏极轻轻咳嗽了两声,显然这样的挥刀也是让他感到了疲惫,

  他回刀入鞘,问了声“这样的交代,够吗?”

  声音扩散向那化作尘埃的庄园。

  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知道对方没死,因为对方只是被这一刀的余及,而且在对方及时地用了某种防护法器,又变出了法身,那法身是某种巨大化的法身,种种因素叠在一切,使得对方只是重伤而没有死亡。

  夏极本也没想杀他。

  他仰头,法相消失,天空又慢慢被铁灰色彤云愈合了起来。

  风雪依旧,秋雨依旧。

  他等了良久,依然没有等来回应,想来那自称本座的对方已经回答不出话了。

  于是,他继续道“不要再碰我的弟子了,同是世家人,没必要。我虽然是十境,杀你,杀你们,足够了。”

  说完,他也无意再去访问这无名吴家小岛,转身踏波离去。

  他身后远处的尘埃里

  一个身穿黑色帝王袍的男人全身是血,已经晕死了过去。

  夏极回到镜湖庄园,坐在了湖心书斋,看着黑暗发着呆。

  坐了一会儿,忽然斋院外的秋雨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带着些局促和紧张。

  来人站在斋院院前的拱门后,似是靠着墙独立了会儿,才如下定了决心而转身。

  石塔里柔和的烛光照出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个娇小的,长不高的姑娘,

  面容不是很好看,中等而已,双颊带了些微雀斑,眸子里写着一丝内敛的安静,

  但挽着的那如是发育不良的细软长发,为她增添了几分少女惹人爱怜的味儿,

  这是原本九十九名弟子里排名倒数的一位姑娘——赵燕歌。

  赵燕歌手里端着羊肉汤,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斋前,半跪在屋檐下,鼓起勇气扬声道“深秋风寒,老师却从外归来,却还在熬夜,徒儿煮了羊肉汤,想为老师驱寒保暖。”

  夏极点起烛火,看着门外那颤抖着的弟子,

  她瑟缩地看着自己,生怕被拒绝,毕竟在她眼里,师尊高高在上,深不可测,而她在诸多弟子里又是倒数

  夏极温和道“燕歌,进来吧。”

  赵燕歌惊诧于老师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老师第一次叫她名字。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挪到茶几前,把羊肉汤放在茶几空着的地方。

  汤很香,撒了胡椒,飘了葱花,浮起的羊肉刀工很好,几乎每一块大小都一模一样,没有死板的肉,全是带了皮,糅了一层浅浅的桥到好处的肥腻的羊肉块儿。

  可见赵燕歌在煮汤时,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多么的诚惶诚恐。

  小姑娘放下羊肉汤,急忙后退。

  夏极道“我又不吃人,这么怕我干什么?”

  赵燕歌讷讷道“弟子没没有。”

  夏极笑道“坐到我对面来。”

  赵燕歌咬着嘴唇,坐了过去,盘膝,垂首。

  夏极吃起了羊肉汤,汤很香,很暖。

  他抓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然后赞叹了一声“做的真不错。”

  赵燕歌听到他的夸奖,眼睛都亮了。

  夏极问“是有不懂的地方要问我吗?”

  赵燕歌舒了口气,急忙从怀里抓出了一个笔记本,然后翻开,露出笔记本上记录地密密麻麻的字迹。

  她真到问的时候,又有些担惊受怕了起来,老师时间何其宝贵,自己怎么可以问这么多问题呢?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夏极一把把笔记本抓了过来,细细翻阅起来。

  良久,他递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弟子是真的笨。

  不少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她却钻了牛角尖,有些一目了然的东西,她偏是想不明白。

  于是,夏极耐着性子和她讲了起来,时不时以筷为刀,比划两下。

  他如今于武道一途,是宗师中的宗师,深入简出地讲解让赵燕歌频频点头。

  烛火燃了一夜。

  其他经过的弟子隐约听到书斋里不时传来老师的骂声。

  “手伸出来,打手。”

  “你怎么这么笨?”

  众弟子明白了,是如今七十二人里排名倒数第一的赵燕歌在请教老师。

  讲了一夜,夏极讲的口干舌燥,同一个问题来来回回讲了十多遍,那姑娘居然还只是看不下去他再讲,而强行承认自己懂了。

  讲到天亮的时候,黎明光线穿破了冰冷的空气,秋雨停了,落叶满地,有弟子开始主动去扫地了。

  赵燕歌仰面躺在书斋里睡着了。

  夏极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一吸,抓了一件羊毛毯为她盖在了身上。

  他自己略微调息,便是恢复了精神。

  走到门外,他忽然愣了愣。

  镜湖庄园入口的气罩处正停着一艘小舟,小舟上有一对少年少女,都穿着苏家弟子的衣衫。

  夏极意念一动,便是解开了护庄玄阵,任由那小舟驶入。

  少年少女一到岸边,就看到了夏极。

  夏极也认得两人之中的少女,正是苏疏。

  苏疏忙道“风先生,家主紧急招你回去,似乎有吴家人上门了,说是你打伤了他们的人。”

  夏极问“吴家要怎么样?”

  另一名少年道“还不知道,但打伤了就打伤了,还想讨个公道?吴家人算什么东西,风先生打得好!”

  苏疏在一旁深表赞同的点头道“是啊,吴家人怎么有脸来我苏家的?打不过人还跑来说什么,说他麻呢。”

  夏极心底哭笑不得。

  世家就是牛逼。

  实力可以不行,但绝不会认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