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白死、赌命
作者:乌山夜行人      更新:2022-10-18 18:02      字数:2201
  峭壁前方,一阵凉风吹过。

  “当、当……”

  卢通张开手臂,动了动肩、腰、腿等,一节节骨骼碰撞发出金玉钟鸣之音。

  片刻后,抬起虎爪。

  一步迈出,爪下燃起一层火焰。

  “出手吧。”

  马升鼎退后两步,看向孔家老爷, 急切道“老爷,入雾杀鬼不是儿戏,有人死伤在所难免,我也几次重伤。仙长一定有所误会!”

  孔家老爷没有出声。

  是或不是,口说无凭,试过之后自然一清二楚。

  卢通一步步走过去, 火焰熊熊燃起,最后裹住半个身子。

  距离一丈半时,尾巴突然甩出。

  鹅卵粗的鳞尾抽出一丈,随着一层金光流转,尾梢又伸出丈远。

  马升鼎抬起双手,挡在胸前。

  “啪!”

  一声脆响。

  马升鼎退后三尺,低头看向双手。

  手掌变为紫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掌心皮肉绽开,淤血渗出,一滴滴地坠向地面。

  卢通走出两步,念头一动,尾巴再次抽出。

  “啪!”

  马升鼎又退了三尺,衣袖破碎,手腕、小臂上的皮肉爆开。

  “啪!”

  第三鞭子抽出,马升鼎仍然不出手。

  卢通皱了皱眉头,抬起右手, 旋风鱼跃而出, 在掌中化为一柄丈长风刀。

  “这一刀要你的命!”

  话音落下,风刀已经变为三丈。

  五指一勾, 指间无数道气流牵引,风刀随之挥出;

  手腕翻动, 刀速骤然变快;

  等到手臂也挥动时,风刀距离脖颈只剩下不足两尺。

  马升鼎闭上双眼,抬起手挡在颈前。悄无声息中,风刀切入手掌,溅射出一片血花。

  风刀停下,距离脖颈只剩下不足一寸。

  马升鼎一掌捏碎风刀,缓缓道“没有留手。只是怀疑,没有一点证据,竟然直接下杀手。我若不出手,是不是白死了?”

  卢通点了下头,道“死是死了,白死却不一定。”

  试探真身。

  只有生、死之间,才能逼出真正的手段。

  从被千峰挑出来的那一刻起,马升鼎就只剩下一条死路。

  勾结欲鬼,该死;

  没有勾结,白死。

  “哈哈……”

  马升鼎突然开始大笑。

  笑了许久,猛得睁开双眼, 一对儿尖锐鹰目中充满怒火,眼珠凸起几乎瞪出眼眶。

  “好!护卫的命不值钱,你们想杀便杀!”

  说话声一字大过一字,最后几个字如同兽吼,吼时带出几缕血丝。

  卢通眼神眯起。

  腹内,《三元甲》炼出的金气散开,护住五脏六腑。

  血、肉、骨之间互相牵扯,血入肉、肉盘骨,最后凝为一体。

  皮毛上,一抹铜色闪过,泛起金属光泽。

  “看谁杀谁!”

  马升鼎狂吼一声,脚下炸开一团血雾,朝卢通飞扑过去。

  卢通站立不动。

  瞳孔中,一记掌刀、一记鹰爪同时袭来。

  他抬出双臂。

  屈肘、展臂,没有任何花哨的打出两拳。

  拳与掌尖、拳与指爪,同时撞在一起,下一瞬又同时分开。

  卢通收回双手。

  碰撞过的地方,没有一丝伤痕,甚至连刺痛都没有。

  “还有吗?”

  马升鼎双手垂下,左掌上中指的指骨刺开了皮肉,右爪上两根手指折断。

  “有!”

  马升鼎再次扑出,左腿探出,如枪一般直刺下阴。

  卢通眼睛一亮。

  腿出如枪,这种招式他也学过,立即抬起虎爪迎过去。

  一记碰撞之后。

  火焰、血花,朝四周溅开。

  马升鼎悬在半空中,左臂抡起一圈后用力劈下,像一柄开山斧。

  卢通不闪不避。

  右手握拳,指间夹着三枚尺长风刃,一拳刺向手臂。

  又是一片血花溅射。

  “啪!”

  尾巴一甩而过。

  马升鼎倒飞出去,胸前衣袍裂开,一条寸半宽的鞭痕清晰可见。

  卢通甩掉手上的血迹,微微皱起眉头。

  太弱了。

  弱的不像邪修。

  “没了?”

  “有!”

  马升鼎牙关紧咬,嘴角流出一串鲜血。

  用力吐出一口血水,张开大嘴巴,像恶狗咬人一样,狠狠地咬了一口。

  皮肉经过这一番拉扯,撕开几条裂缝,鲜血流出像几行血泪。

  卢通眼睛睁大一些。

  马升鼎跺了两下脚,踢掉靴子,缓缓迈出一步,途中脚背撕开一条条裂缝。

  脚掌落地,鲜血射出。

  马升鼎猛得窜到卢通面前,抬肘直刺面门。

  卢通早就有所防备,抬掌挡住肘击。

  下一瞬,脸色稍变。

  力气几乎翻了一倍。

  马升鼎一肘之后,又是一膝,紧接着一拳、一掌……

  攻势犹如潮水,连绵不休。

  卢通像一块礁石,站在潮水中纹丝不动,不断地刺爪、挥拳,挡下一记记攻击。

  短短片刻,交手几十记。

  马升鼎浑身上下衣袍尽碎,身体表面布满无数裂痕,力气暴涨到了开始的五倍。

  满脸鲜血、眼球凸出,神色犹如疯魔。

  卢通心里有了分寸。

  几十条人命、怪异法门,凑到一块,是巧合的可能已经可以忽略。

  该杀人、杀鬼了。

  一记布满血痕的鞭腿袭来。

  卢通退后半步,虎爪内的勾爪跳出来,抠入地面划出四条半尺长的凹痕。

  五指握拳。

  撑腿、拧腰、转背、运肩、出臂,全力一拳,手臂像肉蟒出洞,一口咬中腿影。

  “咯吱!”

  骨裂声响起。

  马升鼎横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小腿横折,雪白骨刺穿破皮肉,十分刺眼。

  卢通揉了揉拳头,取出一滴鬼血,引入右眼。

  没有黑烟。

  他盯了心口、眉心几眼,抬起虎爪走过去,道“这门邪法不错,可惜还差一点。”

  化妖法术、《三元甲》,互相叠加之后,血气、肉身远比普通修士强横。

  马升鼎的法门尚可。

  可惜,仍差一点。

  力气差一点、肉身差一点……

  一点点加起来,最后二人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马升鼎盯着卢通,双目喷火,两排沾满血的牙齿,死死地咬在一起。

  “咯吱蹦!”

  一枚牙齿咬碎。

  接着声音连成一串,满嘴牙齿纷纷碎开。

  “呵呵……”

  马升鼎含着血沫,疯笑了几声,含糊道“它走了。”

  卢通眉头一皱,察觉到不对。

  “谁走了?”

  “我被骗了,你们也一样。”

  马升鼎又笑了几下。

  两只手扒在心口,分别朝左、右一拉,胸口处撕开一条大豁口。

  鲜血喷出,高过三尺,像一眼血泉。

  血泉内,一個碗口大的浑圆肉虫。伸出无数细长肉须,顺着皮肉钻入头、颈、胸腹、四肢。

  鲜血落下,马升鼎已经变为一个裹满赤红肉须的血人。

  “啊嗷!”

  血人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地一窜而出。

  卢通挥手斩出早已备好的风刀。

  风刀掠过。

  一条手臂断开,两侧断口钻出数十条肉须,不等断臂落下,肉须互相咬在一起。

  眨眼间,手臂恢复原貌。

  他瞳孔一缩,准备立即后退。

  二人相距不足一丈。

  虎爪下,火龙尚未钻出。

  血人已经扑进怀里,一拳打在胸口,拳头中钻出五条肉须。

  怨女袍来不及抵挡。

  五条肉须已经穿透棉线,继续朝皮肉内钻去。

  “滚!”

  卢通大吼一声,扫开胸前手臂。

  手臂一扫即断,很快又恢复原貌,抬手五指变爪朝腋窝抓去。

  他立即退出两步。

  滚滚法力涌入发丝,发丝间开始闪烁雷芒,紫电千纹蛇上亮起一道道蓝光。

  血人速度极快,一息后再次追上。

  抬腿、顶膝,膝盖上肉须盘绕,化作一枚尺长的螺旋状犀角尖刺。

  卢通屏住呼吸。

  翻手取出铁棍,一棍扫入血人怀里。

  血人胸腹凹陷,伤口处钻出上百条肉须,缠上铁棍朝手掌蔓延。

  犀角尖刺略微停了一下,继续刺向小腹。

  卢通盯着尖刺,轻轻吐了口气。

  “噼啪!”

  头发散落。

  千纹蛇一闪而过,悬在尖刺前方,吐出一条幽蓝蛇信。

  尖刺瞬间溃散。

  一条条肉须垂下去,一边疯狂颤抖、一边缩回腿内。

  “噼啪!”

  又是一声脆响,千纹蛇钻入血人内。

  血人动作一顿。

  卢通冲杀过去,翻手握住一柄风刀,刺入血人心口。

  血人的表面皮肤,突然开始猛烈起伏。

  他动作不停。

  又是一记风刀拦腰斩过,血人分为上下两半。

  肉须缓慢探出,试图连接残躯。

  第三记风刀划过,头颅冲天而起。

  飞到最高处时,尾巴一扫而过,头颅垂着几根肉须远远地抛飞出去。

  血人立即倒下,躺在地上挣扎、抖动、抽搐。

  动静越来越小。

  五息后,终于彻底死去。

  卢通伸手一召,紫电千纹蛇从胸口钻出来,灰、蓝相间的蛇身上挂满了粘稠血浆。

  马升鼎杀了。

  血人也杀了。

  可是,没有一丝黑烟飘出。

  他皱起眉头,不禁想起马升鼎之前所说的

  它走了。

  欲鬼走了,杀了也是白杀。

  周围人面面相觑。

  本来只是送葬,结果牵扯出内鬼。开始还觉得冤枉人了,结果内鬼摇身一变成了怪物。

  事情已经了结,可是众人心中仍有些不平静。

  孔府老爷站出来,对此事盖棺定论,道“马升鼎,勾结欲鬼、修行邪法、残害数十条性命,罪该万死!多谢擒气宗仙长,诛杀此恶!”

  一些人拱手附和道“多谢仙长。”

  ……

  祖府。

  祖万易的雕花小楼内。

  卢通一袭素净白袍,披散着头发坐在长几边。

  长几上,摆了几道法门。

  《大关拳》、《三十八招打法》、《洞明腿》、《王吼腿法》……

  马升鼎的储物手镯。

  千峰、越神驭没有理睬,孔家人看了几眼,最终没有开口。

  手镯内,东西很多,值钱、有用的却没几件。

  “吱~”

  门被推开。

  祖万易进门,看见卢通坐在几上,不禁愣了一瞬,很快挤出笑脸。

  “师兄,你怎么进来的?”

  问完看见长几旁边敞开的窗口,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卢通随手扔下手里的书。

  “你早知道?”

  “知道什么?”

  祖万易坐在对面,取出一壶酒、两个酒杯。

  卢通盯了一眼,缓缓道“马升鼎只是一个弃子,欲鬼早就离开了。”

  “师兄错怪我了。”

  祖万易摇了摇头,倒出两杯酒,双手捧起一杯递过。

  酒色清澈,其中有一条细长血丝。

  赤龙血酒。

  二人之间还没有袒露心迹时,祖万易拿出过这种酒。当时卢通心存忌惮,没有碰过任何入口的东西。

  他拿过酒杯一口饮下,又把空酒杯丢回去。

  “说吧,怎么回事。”

  祖万易接过杯子,再次倒满,放在长几上。

  “一笔交易。它帮我们杀孔也微,方便万喜进入陵墓。作为交易,我也帮它一个忙。”

  “什么忙?”

  祖万易摇了下头,道“恕小妹无法告知。”

  卢通没有再追问,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

  一场恶斗之后,筋软、肉酸、神疲。

  赤龙血酒入腹,化为一丝暖流,在血肉之间游动,感觉十分舒爽。

  祖万易也喝下一杯,取出九枚玉简摆在长几上。

  他看着玉简,眼神微动,道“这是……孔麟儿尸体旁的九枚玉简?”

  “托师兄的福,交手时引走了旁人。万喜趁机出手,取出了法门。”

  卢通伸手取过玉简。

  乳白色、入手温润,看起来和之前镜心给的玉简一样。

  一枚枚摩挲过,眉头也渐渐皱起。

  玉简中,不光可以记载文字、图案等,还可以存储十分阴损的神魂攻击之法。

  九枚玉简,全部一模一样。

  可能记载了化妖法术,可能记载了别的法门,也可能存了夺命法术。

  他一向胆子不小。

  但是不会做这种把命交给天意的勾当。

  “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陷阱?”

  “有。”

  祖万易十分笃定。

  卢通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有位先祖的墓内也留了玉简,遗言内说了,玉简三中一假。”

  “怎么辨真假?”

  “赌命。”

  祖万易说完顿了一下,继续道“赌别人的命。”

  他捏着玉简,思索片刻,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单是赌命,也不能找信不过的人。

  这种玉简,不出意外的话只能看一次。若是信不过的人得了法门,随便改两个字,最后得不偿失。

  值得信任、又愿意赌命、不露口风,而且最少得两个人。

  有点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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