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云再次抬头看着周围。

  他附近的这些魂体，一直在看道肢，它们畏惧玉牌，却很想接近他，似乎是想钻进道肢里去。

  以和云对魂道的理解。

  他发现这些魂体和道肢，居然是隐隐有某种关联，似乎是一脉相承，隐约有上下从属之意。

  这种情况和云熟悉。

  被魂道道法祭养过的魂体，就是这种样子，只要掐动法决，这些魂体就能如臂驱使随心调动。

  想到这里。

  和云再次看向道肢。

  这两条道肢是从羊头渊附近挖出，是从天上掉落下来，与天宫宗门当然会有些关联。

  既然这道肢内的术法，与天宫九冥圣宗有关，那它就是被九冥圣宗扔下，落入了羊头山周围。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和云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却不是因为这件事。

  若是他被这事吓到，那他和凡人没区别，这道肢本来就是被天宫宗门扔到地上处理，当然修炼过天宫宗门的道法……

  此刻这两条道肢属于和云，和云可以使用其内道法，前提是通过经脉走向大致倒推出法决。

  练气期的极上太生经就有此能力，它不可能推演出完整道法，但推演出催动法术的法决，却是不算难的。

  和云能感觉到，这两条道肢上的魂体，已经完全被炼化，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就是一道纯粹的术法。

  把他吓一跳的是。

  为何它们会突然出现？

  和云还没到练气，没有修出气海和神念，未曾用神念研究过道肢内的道法，确实不清楚道肢内居然豢养着魂体。

  但在如此情况下，他也不可能‘不小心’掐诀释放术法，不论如何，这道术法都不可能自动运转，这些魂体也不应该自己冒出来。

  除非是与此异象有关。

  是这异象勾动了道肢术法，亦或者说，这魂体是刚刚才钻入道肢……

  另外。

  和云还回想起一件事。

  他当初挖掘金丹邪肢，遭到异象缠身，拖拽过程中，金丹邪肢居然化作无头邪祟，与这第二层异象内的魂体，穿着打扮都是相仿。

  其实那无头邪祟也在异象内，后来被三个异象内的修士斩杀，把和云从其手中救下。

  ……

  还有。

  现实万物都无法影响异象，哪怕金丹大修徐芝寿，也只能用宝器撑出备茶室。

  但邪肢却可以随和云进入异象，在任何地方都随心驱使。

  这恐怕也不是漏洞。

  ……

  徐芝寿曾言说过，千湖郡城北侧的湖头渊，与平泽县北侧的羊头渊，乃是一脉同渊，称为降冥渊，而深渊成因与天宫邪肢有关。

  ……

  第一层异象的背景是古千湖郡城，即将在两个月后经历一场名为降冥的灾难，全民修道试图自保。

  ……

  种种破碎信息整合。

  可以大致得出一个结论。

  羊头渊的邪肢，天宫九冥圣宗，湖头渊弥漫到千湖郡城的异象，异象内的降冥大劫，恐怕都有关联，乃是一脉相承都出同源。

  和云隐隐有些直觉。

  这古代异象内的降冥，就是后世的九冥圣宗制造。

  ……

  和云长叹口气，这些问题无需细想，他要做的事情唯有出城。

  这些信息想化作实质帮助，让他安全离开异象，还需要再琢磨一番。

  但和云也有些想法。

  如果制造降冥的幕后元凶，真是后世的九冥圣宗，那和云此刻就拥有两条来自‘元凶’宗门的道肢。

  就目前看来。

  这两条道肢，似乎是能驱使利用这第二层异象内的魂体，只要推演出法决，和云就能伪装成九冥圣宗弟子。

  如果是这样。

  那或许可以解释周围魂体的古怪动作，也能解释当初那无头邪祟的行为动机。

  那无头邪祟可能是真的想把手中绳索递给和云，以供和云驱使它，却把和云吓得到处逃窜……

  若是能掌握道肢内的道法，再加上九幽再生法，和云在这第二层，或许可以横推过去，因为他扮演的角色已经不再是‘百姓’，而是‘元凶’。

  而这第二层是第一层在时间上的后续，那他若是掌握道法在第二层有用，在第一层应该也同样有些妙用。

  和云不再细想。

  他要先找姜正青。

  他在这处异象内有玉牌庇护，可见这异象内的‘玄一卫’是有健全体制的，那姜正青应该也是如此，他应该还活着。

  和云换位思考。

  如果他是姜正青，那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尝试出城。

  而此地距离城西门很近，应当是调查首选，于是和云朝西而去。

  ……

  不久后。

  和云披着一件烂布，系在胸口当做斗篷遮挡道肢，周身追随着许多魂体，站至了城西门前。

  眼前城门半开。

  没有任何人守卫。

  附近一片诡异死寂。

  只有城门上方吊着一盏红色灯笼，散发惨红光芒，随着阴风左右摇晃，看起来诡谲之极。

  午夜月光下，大门之外冷冷清清，一片残败之感，门外官道笔直幽深，影影绰绰有云雾通往远方。

  和云走近大门。

  没有预感到什么威胁。

  不过他却看到，那影影绰绰的云雾其实全是魂体，密密麻麻成百上千，都徘徊在城门之外……

  紧接着。

  和云看到远方有一个人影，这人影的身形身高，俱与姜正青相仿，此刻正站在树下，手持一把青剑左右挥舞，在寂静中舞出些破风声。

  “姜师兄？”

  和云轻声询问。

  那人影随之转头，半张脸露在月光下，被清冷寒光照映，赫然就是姜正青本人！

  而他周围，环绕着一大群魂体，正在攻击他。

  “和师弟速退！”

  姜正青扫了和云一眼便立刻回头，继续挥舞青剑砍杀魂体。

  但魂体数量过多。

  而且起步都是凝气。

  姜正青此刻脸色极其苍白，身上各处都有魂体浮现，那些魂体在他身体里穿来穿去，数量恐怕足足上百，看起来极其骇人！

  “……”

  和云看到姜正青腰间也有玉牌，他在此异象内，也同样是玄卫身份，但他还是遭到了魂体攻击。

  这玉牌好像没啥用。

  可能是和云误会它了，它就只是个单纯的玉牌，和云不受魂体侵蚀，是因为他有‘元凶’道肢……

  “和师弟勿要出城，城外全是魂体，此城已经入夜，城门大开，练气以上的凝实魂体也能入城，和师弟速速返回，去城内寻找红灯笼密集之处，只有那里是安全的！”

  姜正青咬牙大声开口。

  虽然他此刻情况危及，头都顾不上回，但还是把此层异象的信息告知和云，好让和云获得安全。

  不过如果他能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和云周围虽然魂体数量众多，但那些魂体只是看着和云，没有一个敢‘动手动脚’。

  “……”

  和云微微沉默。

  既然看到了姜正青，他不可能不救。

  但此刻他没到练气，不知道该如何掐诀使用道肢内的术法，也没修炼九幽再生法，不能把眼前魂都拆了。

  仔细想来。

  和云似乎只能‘肉身’救人，也刚好能试探一下他此前的猜测。

  想到这里。

  和云整理身上烂布，将两条看起来诡异的道肢遮挡，然后一步走出城外，径直朝着姜正青走去。

  “和师弟速退！”

  姜正青余光看到和云身影，心中着急，连忙掐诀施展一道法术，手中青剑化作青色光芒，一剑斩杀二三十魂体。

  然后他闭目盘坐在原地，直接猛吸一口污邪，打算一口气吸到筑基期以上，以此照护和云回城。

  “姜师兄且慢。”

  和云连忙出声劝阻，姜正青的打算他一看就知，若是他真这样做了，那他肯定会彻底沉沦异象。

  和云已经走出城外。

  但对他而言，城内外都是一样的，所有魂魄都围着他，没有一个敢靠近。

  相比之下，城内的魂体反而实力更强些，城外的魂体数量多，但都是凝气魂体，虚虚幻幻看着心烦。

  姜正青闻言回头。

  但此刻和云已经走到他身边，将他护在了自己一米之内。

  所有魂体全部退散。

  但姜正青体内的魂体，却全都钻入他身体深处，似乎是藏起来了。

  和云若有所思。

  他站在姜正青身边，然后道肢左臂轻轻抬起，二十只素女手掌包围的诡异道肢，绕到姜正青身后，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啪。

  哗。

  一大团魂体仿佛被惊了窝，全都一股脑地涌出来，有两个跑得晚的，当场就融化在了和云手下。

  “……”

  姜正青沉默。

  他不是傻子。

  和师弟用什么东西拍了他的肩膀，他心里多少是有那么点数的，那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东西……

  “……”

  和云也沉默。

  姜正青应该已经看到了，但的确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默默无言，压根不去解释。

  二人一站一坐，就在这梦寐以求月余，每天忙碌奔走操劳，只为了能出来的千湖郡城门外，彼此都不知道该与对方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