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亭拎着两颗头颅，刚刚动身便停了下来。

  何轻语看着屏幕目瞪口呆，连茶水淋了一身，都毫无察觉。

  红槐不见了慵懒模样，双目银光爆闪，竟是含着无边锋芒。

  就连云霄然都在此刻停了下来，望着余茱萸离去的方向，略感疑惑的皱着眉头。

  好快的一招！极致的快！

  所有人都在心里这样感叹。

  快得甚至只要深想下去，便让人忍不住脖颈发凉。

  “扑通”一声，异物落水的声音。

  跟随着大部队一起的钱掌柜，连手中算盘滑落都未察觉。

  “这……就是摘星楼吗？”他失神的喃喃一声。

  “哎呦！我的算盘！”钱掌柜怪叫一声，一个猛子扎进海中。

  这一声，好像一声号令，像是打破了某种限定，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只见随着最后一个遗留的残影消散，阿虎的小臂和咽喉突然如同爆裂的水管，向着四下狂喷鲜血。

  然后随着断裂的手臂与头颅滑落，凌一宁重重的落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海源城残破的建筑内，四周的山林之中，甚至包括海面之下，四面八方突然升起三十几道流光，追着余茱萸离开的方向，迅速跟了上去。

  隐晦的消息，以外人很难察觉的方式，在三十几人之间沟通交流着。

  但很难察觉，不代表没人察觉，云霄然很敏锐的从中截获了些只言片语。

  “受伤了……”

  “快追……”

  “绝不能再让他逃了……”

  ……

  虽然被动的听到了一些话，但云霄然可那个没时间去理会。

  不过念在那人刚刚救下凌一宁的份上，尽管并不认识，但也不介意顺手帮他一下。

  所以也没什么犹豫，云霄然很果断的出手了。

  太远的照顾不到，不过距他最近的三人，却是瞬间被他禁锢在了虚空之中。

  就好像当初在鲸船众人所感受到的那样，三个人好似被禁锢在琥珀中的苍蝇，突然凝立空中，动弹不得。

  不过是顺手施为，云霄然也懒得理会他们，凝望城中一眼，他默默展开身形，往城主府的方向去了。

  缓步落在地面，付迎雪的尸体已经冰冷，凌一宁伏地痛哭，也不知注没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云霄然默默站在一旁，仔细的看着付迎雪的脸，印象中这似乎还是头一次这样认真的端详她。

  她的面色很温柔，似乎还带着几分安慰的笑意。

  如果换在往时，被人这样认真的盯着，她怕是早已面色通红的避开了。

  可这样的场景今后却再也见不到了。

  心里似乎空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原想着，一定要把小瀛剑被毁的事情都怪罪到她头上，只要这样去做，或许她就不敢不出现。

  可彼时的自己那莫名的怒意，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般，不敢去设想现在的场面。

  或许心底也在期盼着，期盼着只要怪她、怨她、冲她发火，那么她就还会站在那里。

  茫然四顾，海宏重伤不治，阿虎已被斩首，偌大的海源城也被损毁大半，只偶有几处还残留着微弱的生息。

  左子言也早就到了，立在身侧，眼眶通红，肩膀微耸，却紧攥着拳，沉默着，一言不发。

  紫鸢跟著大部队一同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个男人，她默默在稍远处停下。

  场中的景象一目了然，尤其凌一宁哭得伤心，触景生情，她虽与付迎雪无甚过往，心中也难免悲伤。

  还有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两个男人，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却让空气更加凝固。

  可为什么要憋着啊？哭出来不好吗？

  看着倔强的忍住泪水的左子言，紫鸢不禁心下轻叹。

  寂静的海上，和大半变成废墟的海源城上空，只有凌一宁一个人的哭声在飘荡着。

  云霄然等人不说话，余人便也安静的陪着。

  直到凌一宁的声音变成了轻轻的抽噎，云霄然拍了拍左子言的肩膀，跟著挥手一指，城中各处随即出现数百道光柱般的标记。

  “都杀了吧，免得你师姐路上寂寞。”云霄然轻声道。

  左子言重重点头，寻着标记，依次找了上去。

  “云哥，我……”见云霄然终于肯开口，谢红晶上前一步。

  “谢帮主……”

  云霄然转回身，“麻烦你派人将莹儿和茹儿两个小姑娘接来，送送她，也见她们师父最后一面。”

  谢红晶点点头，也不用她吩咐，立时便有数人离开。

  说完这两件事，云霄然上到近前，伸手抹掉付迎雪嘴角残留的一点血迹，又静静的端详她片刻。

  他扶起凌一宁，破开缚龙环，将她半拥在怀中，“她……”

  云霄然才刚说了一个字，凌一宁便冷冷道：“你知道吗？师姐在最后一刻，把我误认成你！”

  云霄然半晌无言，良久道：“她可曾说些什么？”

  “师姐问你可会怪她……”

  “你怎么答？”

  “不会！”

  “那就好……”

  “呵……”

  凌一宁嗤笑一声，直视着云霄然的眼睛，“那就好？那就好是什么意思？知道她没有抱憾而死，你的心便安宁了吗？”

  “不会……”

  “你知道吗，师姐她直到最后一刻惦念的都是你！毁掉小瀛剑，不光为了救我，还为了救你！救她自己！更是为了帮你，也帮她解脱！！！”

  云霄然久久无言，半晌后方才说道：“你在恨我？”

  “不！我不恨你！”

  “你应该恨我，是我的错。”

  凌一宁缓缓摇头，“我只恨我自己！恨自己明明有着左右修界的资格，最终却什么都无法做到，恨自己明明应该以神灵之姿降临修界，却被人轻易制住，害得师姐为救我而死，更无法帮她报仇雪恨！”

  亲眼看着左子言将最后一道代表着有活物存在的光柱灭掉，偌大的海源城彻底变成一片死域。

  “海源城彻底覆灭，仇已经报了。”云霄然说。

  “可是捉我和师姐来这的两人都逃了！”

  “哦？是谁！？”

  “空槽老人和大工剑任浪。”一个声音抢先答到。

  谢红晶等人皆是一惊，在他们的感知中，除了己方的人，海源城范围内已是一片死域，没想到竟还有人在暗处。

  唯有云霄然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顺着豁口盯向了后院墙外的一处黑暗，淡淡道：“没想到，你居然敢主动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