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齐霏回来了
作者:奚落洛      更新:2022-06-02 22:06      字数:11977
  秦剑刚吃瘪,皇后就过来找。好嘛,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一介小小商人妇,皇帝叫完皇后叫,真是何德何能。

  可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明知凶险,还不能不去。

  坤宁宫,皇后居住的宫殿。龚六小姐曾暗示过她这个秦家女人的残酷,进了那魔窟一般的坤宁宫,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一杯毒酒?一根白绫?走在湖边被推进水里?还是其他不着痕迹的陷害?

  带着满脑子的警惕,雨璇走进了含元殿。这里是皇后专门接见内外命妇用的,在这里见她,对她这个普通民女已是相当抬举了。

  秦娘娘果然不愧是名噪一时的京城一姐。都近五十的人了,依然有着保养得当的精致容颜,以及高贵优雅的独特气质。更难得的是,打扮朴素又大方,既没有插满一头晃眼的步摇珠翠,也没有穿什么金线绣凤凰牡丹的昂贵华服,纤纤素手不过戴了只玉扳指,连个护甲套也没有。

  把工作服穿出PRADA的气质来,说的可不就是这种人嘛。

  可惜得很,秦娘娘是敌对阵营的女头头,当不了她的女神。

  雨璇磕完头,秦娘娘挥了挥手,就有一个步履轻灵的青裳宫女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你就是齐霏?”秦娘娘连声音也那么婉转,“都说齐侍郎的女儿天资聪颖又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谢娘娘夸奖,民女三生有幸。”雨璇急忙再次行礼。

  “不必多礼。”秦娘娘摆手,“坐下吧,在本宫这里无须过于拘谨。”

  雨璇侧着身子坐下,脖子脊背都挺得直直的,屁股有一半儿都悬空。

  作出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来,真是难受。

  两个小宫女端着香气扑鼻的糕点摆放在她面前,秦娘娘示意她用。

  天哪,该不该吃?

  想了想,心一横,拿起一块就塞到嘴里。

  美味的点心吃在嘴里如同嚼蜡,直到咽下去也没感觉出什么味道。雨璇面不改色,三口两口吃完了,还端起杯子喝茶送一送。

  秦娘娘笑了,似乎很满意。

  “这孩子还真是个实诚的。”她对那随侍一旁的青裳宫女说。这宫女生着一张清水鸭蛋脸,皮肤很白,虽也有几分姿色,但远不及皇后。

  “别怕。剑儿为难你,本宫早已得知此事,回头就说他。你放心,有我在,以后他再不敢怎样的。”秦娘娘和蔼地说。

  今日她刚胜诉,秦娘娘就得到了消息,真是够快的。

  “民女不敢,秦公子不过受人蒙蔽。况且,银钱铺子一应事务都是民女哥哥在支撑,民女只是袖手旁观……”

  秦娘娘呵呵呵地笑起来。

  “亏本宫刚刚还说你是个实诚孩子呢。你的事情,本宫都从皇上那儿听说了,这京城借贷社都是你一手办起来,日常运转也都是你,你那哥哥不过空挂个名儿。还要瞒着我这老婆子?”

  雨璇一惊,赶紧接着跪下。

  “民女该死。”

  早就想过她女扮男装开铺子的事会被人发觉,谁知道第一个看穿的居然是皇后。是皇帝亲口告诉她的吗,还是她在皇帝身边布的眼线?

  秦娘娘笑道:“好孩子,看把你吓的,快起来。都跟你说了别跪来跪去的。听这响声儿,膝盖也要磕青了吧?”

  青裳宫女走过来,再次搀扶她起来。

  “谢娘娘关心,没有的事儿。”雨璇就势坐了回去。

  秦娘娘又寒暄了一会儿,才不经意般说道:“据说你那铺子资助了不少穷人?这样一来今年国库必然丰盈,本宫想想就开心。”

  “娘娘言重了。资助谈不上,不过是些银钱来往。民女借银子给别人,不但必须如数归还,还要收利息。实话说,民女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不过是个斤斤计较的生意人罢了。”

  “呵呵,你这孩子。话虽这样说,可也的确帮了许多人脱困呢。本宫听说在京郊最穷的翡翠庄,现在几乎所有农人都有了余钱,不是垦荒就是买地,和从前真是完全两样呢。”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昭睿说的果然有道理。

  她借钱给贫苦佃户,脱贫的农民有了实力退租,独立经营自己的生活,从而这些大地主的地没人去种。这,就是秦娘娘找她过来兴师问罪的原因!假钞风波,不过是个由头儿。

  怎么办呢,今天要是不想一个全身之技,怕是今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心头转过这些想法不过一刹。

  雨璇扯出笑容:“娘娘身在深宫却心忧天下,不愧是一国之母,民女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咱们大益的百姓太幸福了。”

  秦娘娘又呵呵笑着夸她嘴甜,末了话锋一转道:“不过,似乎这样一来,那些靠佃户种地的人家就没人干活儿,只剩下卖地这一条路了。依你看,可怎么办呢?”

  “啊?”雨璇做出吃惊的样子说,“竟会这样?民女的铺子不过开张半年多而已,真是不敢相信。”

  “唉,我也不相信啊。”秦娘娘叹道,“你看,你是帮助了很多穷人,可是,也得罪了不少富人。凡事有利必有弊,本宫看来,你这样反倒弊大于利啊。”

  “民女愚钝,请娘娘明示。”

  “试问穷人力量大,还是富人力量大?就像你的铺子,给人放贷,这利息收入最高的,还不是那些富人?你得罪了他们,不光收入受影响,说不定铺子能不能开得下去都成问题。”

  就像秦家拿假钞借题发挥这事儿,以后还会源源不断。这个潜台词,她明白。

  雨璇垂着头,似乎十分受教。

  秦娘娘心下得意,轻蔑地扫她一眼,顺势道:“你看,本宫说得有没有道理?”

  “回娘娘的话,娘娘字字发自内心,这样替民女考虑,民女铭感五内。”

  秦娘娘正要开口,雨璇又说:“只是……”

  “只是什么?”秦娘娘有些微愠。

  凌厉的气势铺天盖地袭来,六月的天,屋子里却乍然冷了许多似的。

  雨璇淡淡笑道:“娘娘这么关心天下苍生,难道就没发现还有一条更好的路可走?既能满足富人需要,又可造福更多百姓。”

  “哦?你说。”

  秦娘娘有些意外。她派人打听过齐霏,一向都说她身体不好,人缘不好,在生了一场病失忆之后,更是不谙才艺,却对孔方兄更加狂热起来,醉心于开商铺挣钱。

  不过渭南齐家从始祖算起,什么样的怪胎都有。女子经商的不在少数,虽然这个齐家小姐琢磨出的银钱铺子颇为特别,放在齐氏族中,也不能算做太另类。

  只是,从商的人,在她这个一国之母面前,能够这样从容不迫,惹怒了她也依然云淡风轻,甚至还能瞬间想出更好的法子,就非常少见了。

  她会有什么办法呢?

  “娘娘是告诉民女,地多的人家自己种不过来,只好雇人帮佣。而目前,他们面临的难题是:没人肯种地了,只因原先的雇工有了其他的谋生之道。”

  “正是这样。”秦娘娘冷哼。

  “那他们难道不试试看,索性就不找原先那些雇工?”

  “啊?”秦娘娘下意识地问,“不找原来的?那能找谁?”

  “现如今京燕两地灾民泛滥,有的人无以生计,百般无奈之下只好跑去拦路抢劫。此外,偷窃之事日增,抓到了一查,也多是这些人所为。民女偶而回娘家,也能听到哥哥说起这些,道是灾民成患,危害京燕太平。”

  “你的意思是雇佣这些流民?”秦娘娘明白了。

  “娘娘,他们都是些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受自然灾害影响,不得不背井离乡。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和一个稳定的居所,多数人还是老实本分的。铤而走险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也往往都是些实在过不下去的人。若是给这些人他们所需要的,换取他们的勤恳劳动……”

  秦娘娘不语,低头摩挲着手上戴的玉扳指。

  雨璇又说:“让顺天府给他们登记造册,使他们成为京郊的农民,他们必是欢喜的。京城人口增加了,这赋税收入,可就水涨船高了……”

  人多意味着财富多,历代君王都把增加人口当做一件大事来抓。通过秦相推,不但能解决社会稳定问题,还增加了税收,功绩都算在秦家人头上,秦娘娘拿头一份儿。

  自然,那些大地主们抱怨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若他们还是觉得故土难离,灾害过去后再迁回去呢?”

  “谈何容易!何况在皇城站稳了脚跟,有更多营生的机会,说不定连亲友也跟着过来。”

  就算真走,还有租种土地的契约在那约束着呢。

  秦娘娘追问道:“若是那些富人心生顾虑,不肯找这些不熟悉的外来人种地呢?”

  “娘娘您想,为何现在无人肯做佃户?如果条件能优厚一些,让农人们看到这样的好处,想来也有不少人愿意继续从前的生活方式的。”

  说来说去,不给提高佃户待遇,谁给你干啊?做人要厚道,做富人也一样嘛。

  “况且,可考虑分不同档次组合雇佣。”雨璇补充道。

  “……组合雇佣?”

  “就是说,本土的原住民,租种土地的条件优厚一些,那些灾民租地,则条件相对一般一些,二者互为补充。”

  能有个京城户籍,那还不是什么都他们说了算。

  “……哦,这些都是民女的胡思乱想,算不得数的,娘娘就当做个笑话来听罢了。”雨璇说完了,又加上一句自谦。

  再怎样的好办法,功劳还是要推到皇后头上去的。得让皇帝和百官知道,是皇后娘娘想出来的。

  秦娘娘终于笑得像个慈祥的奶奶了。

  “呵呵呵……真是个周全仔细的孩子,你听听!头头是道的。”她对身边的青裳宫女说,“可惜本宫没女儿,不然要有个和她一样聪明伶俐的女儿陪在身边,不时地说说话儿解闷,该有多好呢!”

  素昧平生,说这些是什么用意!雨璇故意装作不懂,只红着脸低着头傻笑。

  那青裳宫女笑道:“娘娘,这位夫人据说还在新婚燕尔呢。”

  她刚刚开口雨璇就吃了一惊。她认得这声音,这是那天在废殿和欧阳煌幽会的女子!

  “碧儿说得没错。”秦娘娘也笑,“人家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本宫哪好这么不识趣,上赶着让年轻小媳妇来陪我这个无聊的老婆子!”

  话说得越来越重了。雨璇无奈,只好诚惶诚恐地再次跪下:“娘娘折煞民女了!娘娘金尊玉贵,民女不过区区商人妇,只有娘娘嫌弃民女的份儿。”

  见她还是不接话碴儿,秦娘娘略带不悦,也不发话让她起来。

  碧儿就叹:“唉,翟夫人,你怎么这么愚钝呢!娘娘是看你又聪明又会说会笑的,想让你多来陪陪她。一般女子哪有这份殊荣,还不快谢恩!”

  雨璇只得照做。等她全身冷汗地离开时,秦娘娘告诉她,以后若是“想念”她了,就会差人送信到铺子里。

  ……

  “哥哥……昭睿哥!”回到鸿雁山庄,本来想对齐震猛倒苦水,谁知厅里只有昭睿在。雨璇已再也忍不住,如同见到亲人一般,哇地哭起来。

  昭睿急忙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知道你吓坏了。”他本要将她揽住,手伸出去却变成了轻拍。

  “……我没听你们的话,皇后让人端茶点,我推拒不了,也吃了也喝了,呜……实在是没办法……”

  深宫里面步步惊心,穿越前辈们的故事不是唬人的!她还不想死,她还有亲爱的家人、心爱的老公,以及热爱的事业。

  昭睿柔声说道:“本就是个提醒,真做不到也就算了。”

  雨璇抹了一把眼泪,忽地想起来:“对了!昭睿哥,你是高手吧,快给我探一探脉,看我是不是中毒了?”

  昭睿真的伸指去切,又抬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最后摇头。

  “怎样?是不是没事儿?”她焦急地问。

  “看不出来。也许是慢性毒药。”昭睿慢吞吞地说。

  “啊?!”雨璇浑身冰凉。

  她就说皇后没那么容易饶过她!下慢性毒药是她们再常见不过的手段!这下她要死了,要离开萧韵了!说得好好的永不分离,这下做不到了!

  眼泪几乎流成了泉水,伸手去抹,可是怎么也抹不干净。

  “好啦!我骗你的。你现在好得不能再好了。”昭睿嗤笑了一声。

  “……你这个……”雨璇破涕为“怒”,气急败坏地指着他。

  “不过我能力有限,也许有的宫廷秘毒能让人不知不觉就死了,死得还一点看不出来是中毒。”昭睿又说。

  雨璇怔了怔,看他拼命忍笑的样子,这才知道他在开玩笑,不禁怒意盈胸,跳起来就去捶他。

  “叫你吓人!……叫你使坏!”

  昭睿一边躲一边笑道:“没良心的丫头!刚才在宫里,哥哥一直跟着你呢,你以为我只会眼巴巴地等在这里啊!”

  雨璇住了手。

  “真的?”她怎么没发现。

  “因为我是高手呗。”他大言不惭地说。

  雨璇掏出帕子擦着眼泪。他说真的吗,不会又是在捉弄她吧?

  “……嗯,昭睿哥,你说,在宫里的时候,那老妖婆要是想毒杀我,是不是连你也拦不住?”

  “这个么,”昭睿嗤之以鼻道,“毒杀你,用得着吗?你知道鸩酒,鹤顶红这些毒药有多贵吗?”

  “……”

  “皇后娘娘的月银也是有限的,何况她还努力保持勤俭节约的风范,哪里舍得花钱买那么贵的毒药,用在你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

  话说得很气人,可是很对。

  也是啊,随便耍耍手段陷害一下,罗织点罪名,就能名正言顺地灭了她,何必采取这种既花钱又欲盖弥彰的法子。

  “你对她大约还有用,所以现在她不会动你。”

  不然也不会让她以后常进宫“陪伴”了。

  “唉。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又问:“我哥呢?”

  “送邱姑娘回去了。”昭睿两手一摊。

  “这个固执的家伙!”

  执迷不悟的齐震。邱若璨已经通过了初选,以后等她进了宫,看他怎么办。

  “对了昭睿哥,你知道吗,碧儿,就是那天和欧阳煌……”

  “我知道。她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意的宫女。”

  “那他们俩那天……”

  “自然是欧阳煌不知何时收了她,将她当做埋在皇后身边的一颗棋了。现在除了能通风报信,还能快活一把。”昭睿的话音带着点儿猥琐。

  “……那、那你有这样的棋子吗?”她忽然问道。

  昭睿用水汪汪的凤眼看着她,笑嘻嘻道:“那得看人。最好要长得可爱,聪明机智,鬼点子多,偏有时再犯点儿小傻的。”

  “……”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这短暂的尴尬,雨璇猛地抬头,只见萧韵静静地站在厅里。

  ……

  “你回来了,肚子饿不饿?我去张罗,想吃点什么……”

  雨璇一直手足无措地等在卧房里,见萧韵送完昭睿回来,急忙迎上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她一直望穿秋水地盼着他回来,有一肚子话儿要跟他说,可他偏偏赶在昭睿开这种玩笑的当儿出现,让她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萧韵不回答,反手将门一带,十指就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他俯下头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问:“你刚才哭过了?”

  “……是,是这样的,我告诉你……”

  但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猛地咬住她的唇,也不顾她呼痛,只一个劲地狠狠吮吸。

  “……唔……”他一点温柔也没有,她觉得十分不舒服,拼命挣扎,可越挣扎他动作越狠,两只手臂像铁枷一样紧紧箍着她。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也要被他吸出来,见他这样强势,只好放弃了挣扎。

  萧韵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向床上走去。

  “萧韵,”唇舌自由了,她赶紧说道,“你听我说……”

  可他见她又开口,便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把她重重地摔在床上。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铁青得近乎狰狞,双眼也似在喷火。

  在她面前,他都是柔情似水的,还从来没有这样狂怒过。莫非刚才昭睿又和他说了什么?

  她被摔得眼冒金星,火气不觉从心底向上冲,正要坐起身跟他理论,他却像重磅炸弹一般倒在她身上,大手随即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六月的天,夏裳轻薄,几下她就只剩肚兜,被撕破的绸缎搭在裸露的皮肤上,摇摇晃晃像风中的落叶。

  她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样待过,惊怒之下竟然失语,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已分开她的腿,粗鲁地闯了进来,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的眼泪反倒刺激了他,开始紧紧按住她猛烈撞击。

  这酷刑一般的床事哪有半点欢愉,他一向耐心且技巧高超,哪次不是让她痴迷颠倒,谁知那么体贴入微的人,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见她眉头深锁双眼紧闭,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他恶狠狠低吼:“看着我!”

  她泪珠还残留在眼角,听到这话圆睁双目,盯着他冷笑道:“相公好威风!对我一个弱女子用强,感觉是不是很爽?”

  他怔住,也停止了肆虐。

  雨璇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他推开,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就那么光裸着身子下地找衣服。

  “你几天没回来,可知道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个无聊的玩笑,你不问清楚就这样发作!”她快速地穿衣,胡乱系着带子。

  他坐起来,眼睛落在她的光脚上,嘴里却说:“问?让我问什么?问沐昭睿是怎么抱着你哄?怎么捧着你的脸,给你擦泪?还是你和他如何牵手说笑打打闹闹?!”

  “你……”

  “你瞒着我偷偷放大笔银子给他,嫁了人还和他往来甚密……”

  她气得浑身发抖,萧韵分明是刚才听了别人嚼舌!

  至于是谁在添油加醋,她根本不用去想。

  梧桐百合走了,一直紧跟着她的人,就只有小七了!他保护她,可是,谁又能说,不是按照萧韵的吩咐监视她?

  “看来你还是更加信任你那些下人。”她继续冷笑,“好啊。反正本来你也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一直跟着你,又视你若天神,我算什么?不过是你按照父母之命纳进来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她担惊受怕、心力交瘁的时候,他不在。现在她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了,总有脆弱一下的权利吧?不过是恰好发泄出来,对象不是他而已!

  平心而论,她对昭睿和齐震是一样的!

  她满腹惊吓与委屈想倒给他,却要承受他偏听偏信的醋火!还这样折磨她的身体!

  “你何必这样说?”

  “难道这不是事实?”她冷冷答道。

  他猛地一拳砸在床板上,断裂声清晰地传来。

  “你厉害得很,你总是比我有力气的。”她看也不看他,径自去穿鞋袜。

  他一把抢过鞋子,怒声道:“你还有没有心?我娶你是为什么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敢说没有两家父母的婚约之定,你会娶我?”她见他不给她退路,索性敞开了说。

  “翟二少爷多么重信守诺,即使定亲女子变得像今日这样灵性全无、粗蠢不堪还贪婪成性,也依然要履行婚约。我这个少奶奶真是占够了便宜,琴棋书画半点不精,从前犹如下凡仙子一般的惊才绝艳啊,现在呢,除了会打算盘就是数银子,配你这么武功盖世文采风流的人,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他震惊地看着她,而她继续道,“进门这么久,连杯茶都没能敬过婆婆!夫人想必是听说了我‘恶疾’之后的种种不堪,所以到现在也不给我面见!”

  “这些话,是梧桐百合说的……”

  “是的!你装什么无辜?有其仆必有其主,这想法该不是她们自己的吧?你不要问我是不是我哪个丫头学舌的,因为她们两个本就是有意让我听见的。不止一次了,她们在的时候,专挑我走过去的时候‘小声’地议论,一定要让我时刻觉得嫁了你是辱没了你,不是吗?”

  “我已处置了她们……”

  “哦?是怎样处置的,既然你说她们都是非同一般的奴婢?”她冷笑着说,“是打了,卖了,发到哪个庄子去了,抑或是,安置到一个不用伺候你的地方,好躲开我?我何曾问过你?你如果真的想让我知道,早就告诉我了!”

  “我……”萧韵的脸色发白了。她说中了,他的确没有惩罚那两个丫头,只不过把她们调去了一个她永远都不会去的地方。

  “我一向懒得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况且也要操心铺子。只是今日你既然都说开了,我也告诉你,你要是后悔娶了我,就直说!不用天天这样派人盯着!反正我满脑子铜臭又水性杨花,也不怕什么休书和离的!”

  她另取了鞋子蹬上,就快步向外走去。

  “娘子!”他从身后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

  而她狠狠甩开,转身问道:“怎么,是不是刚才还没爽够?想要再用强一次?”

  在他怔怔的目光中,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雨璇住进了如梦轩。

  其实她本来要回娘家住的,可是后来想想,这个事情拿回去说也没人支持她,还不如不回去。

  银钱铺子里不方便住。

  出现这种情况多少和昭睿有关,如梦轩还欠着她的账,不如去那里白吃白喝加白住。

  她住进如梦轩,玉清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亲热得不得了,一个字也不提利用她的事,还热情地张罗着给她安排了一间舒适的卧房。

  昭睿和玉清是什么人,她也懒得再打探了。她现在身心俱疲,只想找个看不见萧韵的地方好好休息。

  “这里,麻烦用力重一点。”雨璇趴在湘妃塌上闭着眼睛说。

  玉清灵巧地按摩着。“……如何?”

  “……还行吧,马马虎虎。”

  “喂,少点挑剔行不行?一般人我堂堂如梦轩头牌还不屑伺候哩,这两天说话跟吃了火药似的,还老绷着个脸。本来就不美,再这么下去可就更丑了。”玉清叉腰瞪眼。

  “闭嘴。”

  玉清弯腰,将她翻了过来。

  “做做样子就行了,天天住我这里像什么?”

  “你的裙下之臣呀,我是住你隔壁的仰慕者。”

  “你那夫君怎么办,就一直这么拖着?”

  “……他又没来找我。”

  其实萧韵来过一回,可她那会儿正龇牙咧嘴地上药。要知道越好的药,抹在那脆弱的地方就越痛苦,身上痛这心里就更痛了,她索性关在屋里不出来。

  他也没强闯进来,后来小蕊回说人走了。

  然后,他就再没来过。

  想想他不辨是非地怀疑她,心里就恨。

  想想他粗暴凶恶地摧残她,心里就恨。

  想想他几天对她不管不问,心里更恨。

  “你住这儿,我当然没意见。可你毕竟是有夫君的人,难道就一直冷着他?”

  “……嗯。”

  “男人的心最易变了,你就不怕?”

  “……”

  雨璇很想嘴硬地说上几句赌气的话,可内心深处,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一直在等着萧韵再来找她的。她怕,她怕死了他变心。

  “玉清,你受得了男人欺负女人吗?我是指那方面。”

  玉清激烈地摇头。“我一直觉得这样的男人最没用了。女人生就比男人弱小,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我玉清平生最恨这样的人!”玉清大喝,把雨璇吓了一跳。

  “啊,抱歉抱歉,吓着你了。”玉清干笑道。

  有敲门声,雨璇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是小蕊,说昭睿回来了,有事和她商量。她有点儿失望。这几天这样的情景太多,她痛恨自己这样没出息,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准儿是再跟你要点银子。去吧去吧,多支持如梦轩,妹妹我更加全心全意地伺候你。”玉清笑眯眯挥手。

  “找我什么事?”一进屋雨璇就沉着脸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哥哥一天下来公务繁重,妹妹你也不安慰安慰。”昭睿嬉皮笑脸的,这几天他的心情尤其好。

  “滚。我比你更累才对。”

  “那我来安慰你。”

  “去死!快说什么事!”

  “干嘛对我这么凶?”

  “你说为什么!”雨璇只差没破口大骂,那天本来就怪他出言不逊!萧韵送他出去,这货和他一向不睦,指不定又说了什么。本来可以解释一下就过的事,他是事态恶化升级的罪魁祸首!

  “我哪里知道啊,我的好妹妹。”昭睿还是笑嘻嘻的,“我只知道,要是我的女人不回我身边,还住在别的男人那里,我一刻也睡不着的。”

  “……”

  “除非我有了别的女人。”

  “……你、你到底要找我说什么!”她被心里的愤懑压得透不过气,而昭睿又接二连三地补刀。

  “不过是问你一句话而已。”他收起满脸的吊儿郎当。

  “你到底是谁?”

  ……

  好似一阵带着冰寒之气的冷风吹进心里。他好看的凤眼里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温和与戏谑,那审视的目光直射在她身上,就像舞台上的追光灯一般,牢牢地锁定住她,让她再也挣扎不脱。

  昭睿的背后是有力量的,就像齐震一样。她在与两人一次次的合作中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是个谨慎又执着的人,现在既然这么问,说明必是已掌握了什么,并且,绝对不容她推脱。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刚刚从齐府回来,碰见他带着你陪在齐夫人身边说笑。”

  “……”

  “你不是想告诉我,你有分身之术吧?”

  ……

  “哥,她竟然昏过去了。她这几天情绪不好,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稳,本来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你说话也不温和一点儿。”

  “我哪里知道,她平时那么开朗,泼辣起来像只小辣椒,谁知……我刚才试着让人去请那个栾大夫了,但愿运气好能碰见她。怎么办呢,先和咱们在一起吧。我看她这个样子,也只有咱们能收留她了。”

  “唉,可怜的女孩儿。你说,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偏偏长得还一模一样,不是鬼吧?”

  “说什么傻话!你看她走路有影,衣裳有缝,还会生病,怎么可能是妖怪。”

  “那、那怎么长得这样像……”

  “别管那些了。总之,她对我们还是有用的。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多陪一陪她吧,今后的日子够她受的。”

  ……

  雨璇高烧不醒好几天了。

  应付假钞事件本就耗去不少心力,在皇后那里受到了惊吓,紧接着,又和萧韵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赌气出走后,每天都对他牵肠挂肚,乍然之下听到这个消息,身心俱疲的她再也撑不住了。

  在高热的昏睡中,她一直做着迷乱的梦。她很想醒来,但不论怎么努力地睁眼,都发现自己还是在梦里。

  她梦见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捧玫瑰花束,独自站在酒店的大堂,这里是她和秦沣举行婚礼的地方。旋转门后摆放着二人的巨幅婚纱照,下面印着两人的名字。

  “穿成这个样子,怎么新娘不是你啊,可怜虫。”这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欠揍,不正是昭睿吗。

  “你看清楚,新娘到底是哪个!”她气愤地指着身后的巨幅照片。

  “不是米菱吗?”

  “胡说,明明是季雨璇……”她怒冲冲地指给他看,自己也看过去:“不就写在这里——”

  不对啊,婚纱照怎么变成秦沣和米菱的了?她明明记得和酒店反复敲定了婚宴的每个细节。

  “他们经理呢?我要投诉!”

  “你不先问问自己老公,怎么会和这个女人拍婚纱照吗?”昭睿嘲讽地说。

  “秦沣,你现在哪儿呢?有件事要你解释一下!你给我马上出现!”她对着手机大喊。

  “大喜的日子,谁这么凶啊?”

  发出这声音的是另一个身穿婚纱的新娘,踩着足有九寸的高跟鞋,雨璇只看见对方娇小的身子,白皙的肩膀,还有精美的钻石项链。新娘越走越近,她看到新娘的脸,顿时愣住了。这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霏儿,客人都到齐了,马上婚礼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身雪白礼服的新郎走了过来,揽住了新娘的腰。是萧韵!

  萧韵看到她,也愣住了。

  “老公,你看这个女人好凶呢,我不喜欢她在这里大叫大嚷的,你让人把她赶走好不好?”较小的女子在他怀里撒着娇。

  萧韵没有理会怀里的人,却一直看着她,神情十分复杂,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她也痴痴地看着萧韵,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萧韵,你爱的人是我。你都不记得了吗?”她哽咽地说,“你亲口告诉我的,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我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萧韵似有所悟,松开齐霏向她走去。

  “哎哟哟,这是哪个弃妇在这里说梦话呢?”

  两个美丽的女孩子走过来,胸前都戴着伴娘的胸花。是梧桐和百合。她们嗤笑道:“你是谁啊,也想攀上我家少爷?送你一面镜子照一照你那德行,看你到底配不配!”

  一面圆镜递到她眼前。她机械地接过,直直向内看去——

  镜子里是一个满脸憔悴的女人,双目呆滞,头发枯槁,最可怕的是满面都是皱纹。这个老妇人一样的人,是自己?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老年斑。

  “不!这都是幻觉!你们都在迷惑我!迷惑萧韵!”

  她尖叫,用力将镜子摔向梧桐和百合。

  二人机灵地躲开,镜子竟然直直飞向了齐霏,齐霏吓得向后一退,却因为动作过猛,向后倒去。

  萧韵急忙伸手去捞,终是迟了一步,齐霏还是倒下了,但她身后却忽然多出一道楼梯,原来她站在通往楼下的楼梯口。只见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楼梯上不停地翻滚,下落,最后像垂死的天鹅一般摊在地上。

  “霏儿!”萧韵惊恐地大喊,冲过去抱起了她。齐霏的额头、嘴角都流着血,双眼紧闭,脖子以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角度耷拉着,明显已经摔断了。

  萧韵嘶哑着嗓子叫她,泪水滴在齐霏的脸上。

  又一群人喊着“霏儿”冲过来,却是齐老爷、齐夫人、齐震等人。他们哭天抢地,梧桐和百合也冲了过去,愤怒地指着她说着什么。

  齐夫人跌跌撞撞冲过来,狠狠撕扯她的头发,悲愤地哭喊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让你坐牢!”

  她无力还手,也无力挣脱。想解释,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说话。

  “璇璇,这是怎么回事?”

  一对身穿礼服的新人手挽手出现,是秦沣和米菱。米菱非常不屑地看着她,嘴角是冰冷的笑。

  秦沣询问了情况后,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沉痛起来:“璇璇,我平时真是错看了你!你既然惹出人命,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报警了。”

  无数只手抓住她,将她塞进刺耳鸣笛的警车里。她抓住冰冷的铁格子,怔怔地看向萧韵。可他没有看她一眼,只红着眼紧紧抱着齐霏,整个人好像被抽光了力气,不,是被抽光了灵魂一样的死气沉沉。

  他是那么爱齐霏啊!

  她觉得万念俱灰,瑟缩在运输犯人的车厢角落里,紧紧抱住双腿,头低低垂着,无比盼望那颗冰冷的子弹早点穿透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