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千里姻缘
作者:奚落洛      更新:2022-06-02 22:10      字数:8301
  带齐霏一起去磔樾?!

  不止玉香,就是阿柱、小红等人也诧异。有这个必要么?

  “我觉得有。”雨璇肯定地说,又叹了口气。

  齐霏体弱,又怀了孕,她也不想带着这个累赘,何况,齐霏还对她这样恶意满满,多看齐霏一眼都影响心情。

  可她只有这样做。

  “小红,你不觉得我现在完好无损很奇怪吗?”雨璇摇头无奈道,“我觉得是因为齐霏在我身边。”

  普济寺的净照大师曾为她看过手相,他所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此刻想起来,更让她觉得齐霏和自己之间的关系远比一般双胞胎姐妹要复杂得多。

  净照大师说她们二人掌纹相同,但齐霏生着一副短命相,而她呢,却是“像长寿却又有短命之兆,似康健却又有病危之症。”

  掌纹相同,血液如出一辙,唯有命运不同。

  她时常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是齐霏的副本,那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齐霏和她命运息息相关,她的到来可以改变齐霏的短命,她的生命会成为齐霏的延续——

  反之亦然。

  齐霏的存在,神奇般地压制了她体内那可怕的病毒!

  换句话说,她其实不能离开齐霏超过五百里的地方。

  如果在平时,她会觉得这根本是天方夜谭,可邱若璨今日的任性之举,让她不得不朝这个结论迈步。

  如果邱若璨没有把齐霏叫来,说不定她就真的发病了。

  见所有人露出不敢置信的样子,雨璇叹道:“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我真的会拜托你们把齐霏带到五百里之外试上一试。现在去磔樾要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唯有带上她。”

  不但要带上齐霏,还得好好照顾她,防止她遭遇什么不测。

  “行!”玉香痛快地接受了这个猜测,“只要姑娘没事,多带一个人有什么关系?着紧支援两位殿下才是第一重要的。”

  阿柱、十六十七等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大家都是同样的想法。

  雨璇松了口气,叮嘱道:“不可让她们两人知道,免得横生枝节。”

  邱若璨就不用说了,齐霏那脑袋瓜子,完全不着四六,真的领悟到自己如此重要,说不定会故意让自己置身险境给他们添乱呢。

  几人都点头:“姑娘放心。”

  “来,我们再合计合计路线、人手、物资以及到了磔樾后的营救方案……”

  ……

  紧锣密鼓地筹备了一天,雨璇他们在抵达细叶的次日傍晚趁着突涨的风势出发。

  一共有十二部飞翼,除了雨璇她们四人以及十六十七,玉香又带了六名好手跟随。十六十七不会驾驶飞翼,他们两人乘坐的双人飞翼还是玉香命人连夜赶制的。

  邱若璨被关押在了山寨里,有专人看守。

  齐霏自从被押来之后就不停发脾气,不吃不喝还乱骂,嘴里诅咒个没完没了,玉香派去伺候她的小丫头端饭过去,被她一脚踹翻了托盘,差点摔倒。玉香气得七窍生烟,最后索性给她下了蒙汗药。

  出发的时候,玉香还是把自己的厚棉衣、狐皮披风等冬衣找了出来,给昏睡的齐霏裹得严严实实。

  “……没办法,”玉香边给齐霏扣扣子边悻悻地说,“本寨主只好亲自伺候你了,谁叫你是季姑娘的保命符呢!”

  又吩咐那带齐霏驾驶飞翼的手下,务必要多加小心,不能让这女人受冻受伤。

  雨璇听到这里觉得好笑,保命符?净照大师的话仔细揣摩,不难发现,她和齐霏其实互为保命符。

  然而玉香告诉她,齐霏在失态地破口大骂时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们这些蝼蚁之辈自不量力,根本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人。律哥哥会让你们变成脚下的泥!”

  话说得极其轻蔑与恶毒。雨璇没有多想。也许萧律真如齐霏说的那样强大,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去磔樾,旁的事,她无暇顾及。

  旅途还算顺利。沿着松雾峰向北飞行,进入楼安境内,抵达了霰雪山的七凌峰。七凌峰不是最高峰,但是玉香说,这个高度是最适合飞翼降落的,以便稍事休息。

  七凌峰有一处较为宽敞的山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大家虽然都穿着厚棉衣,还是冷得瑟瑟发抖。雨璇从飞翼上下来活动筋骨的时候特意过去看了看齐霏,玉香给她在飞翼上装了个特制的罩子,可以遮挡风雨。

  罩子掀开,齐霏躺在里面正睡得香,脸色红润,呼吸平缓,额头竟然还出了点汗。

  玉香搓着冻僵的手在雨璇身后笑道:“姑娘放心吧,这女人好着哪,带她飞的可是我们这里武功最高、飞行技术最好的!心也最细,是殿下最最器重的人!”

  雨璇嘴角抽搐,齐霏这是占用了多大的资源哪。

  “嘘!”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的阿柱忽然发声,“下面有人过来了!是磔樾人!”

  阿柱在磔樾与大益的边境长大,对于磔樾人还是很熟悉的。雨璇急忙探头张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山高风大,居高临下地望去,眼前飘着淡淡的云雾。除了阿柱,没人感应得到下方的动静。

  但是阿柱既然这么说,大家都屏息敛气保持沉默。隐隐约约,似乎有一行人从他们下方的山间小路走过,嘴里还说着什么,可惜谁也听不清。

  阿柱侧耳倾听,双眼锐利的样子,像极了一匹蓄势待发的野狼。终于,他站起身来,宣布那些人都走了。

  “这些人是磔樾边境的巡兵。”阿柱禀告道,“我刚才听他们交谈,说是磔樾宫廷这几日来了刺客,赫连宏展紧急命令全国戒严,边境这里也加强了搜查。”

  玉香低呼一声。宫廷刺客!难道是昭睿他们。

  雨璇急切地问:“那几个磔樾兵可还说了什么?”

  阿柱眼中透出不忍的神色。犹豫再三,终于答道:“赫连宏展认为刺客是正在交战的大益军队派来的,大为光火,将其中一名刺客的尸体焚了,黑乎乎地吊在城墙上,给咱们的人看……”

  玉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紧紧地盖住那低低的呜咽声。

  雨璇觉得心头一痛,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刺客的尸体!死的人是谁?还有,如果昭睿一行就是他们口中的刺客,那么,萧韵呢?他现在怎样了?

  ……

  磔樾皇宫。

  赫连宏展正在大发雷霆,今天的饭菜做得咸了点,他心里正不痛快,索性一挥手将厚实的木桌掀翻,满桌碗盘统统倾倒在地。

  几个宫女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赫连宏展见了更是恼火,大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是……”

  “然后叫他们再上一桌来!”

  “是。”

  一阵妖冶的笑声伴随着股股香风传了进来,几个正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宫女都暗自庆幸,可算来了,敢在王上面前这么放肆的,也只有蔓菁公主了。王上一向宠爱公主,只有公主能令他开怀。

  “哥哥又发脾气了。”

  赫连蔓菁衣着暴露,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见地上洒的汤水汁液以及未及收拾干净的碎瓷片,眉尖微微蹙了蹙。

  她拎起虎皮镶边的露腰裙裙裾,小心翼翼地绕开埋头忙碌的宫女,总算是走到了赫连宏展面前。

  然后,不管不顾地坐在了他怀里。

  “哥哥,”赫连蔓菁娇笑着用双臂搂住赫连宏展的脖子,腕间戴着的七八只金镯子凉凉地贴紧了他的后颈,“不就是吃了一回败仗,你至于吗?”

  一句话说得赫连宏展更加恼怒。

  “秦沣那个狗贼,你真该早点把他弄死!”他抓住赫连蔓菁一只手揉捏,“本来还装模作样地给我出谋划策,什么诱敌深入,瞒天过海,各种阵法之类的,虽然十个计策里面成功的也就三四个,好歹是赢了,打下了不少城池。加上我又生擒了他们的皇帝和三皇子,跟旭王那老狐狸谈判就更有底气了。结果!”

  赫连宏展狠狠地掐了一下妹妹裸露在外的腰肢,掐得赫连蔓菁忍不住发出轻微的痛吟。

  结果真是出人预料。谁也没想到秦沣竟如此沉不住气,一听说大益三皇子被关在牢里就寝食难安,想方设法的要过去折磨人家一番。

  赫连宏展禁不住秦沣的苦求,还是允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这般痛恨大益三皇子呢?难道是因为知道他被那三皇子摆了一道,本来设计三皇子和菁菁成就好事,结果自己成了被压的那个,导致被和亲至此?

  菁菁这么吸引人的女子有什么不好的,娶了她是他秦沣九世修来的福分!

  ……呃,谁叫他无福消受,来了磔樾之后自己突发疾病,不能人道的。后来被菁菁打入冷宫,只能怪他自己身体不好嘛。

  所以,就更想不通了。这秦沣简直和人家三皇子有仇,变着法儿的毒打人家。

  折腾也就折腾吧。可是折腾到后来,他一把火将人家烧死,自己带着大益皇帝偷偷跑了算怎么回事?

  还顺带拐走了他最得意的贴身侍卫大刀。

  三皇子死了,其实不高兴的人也就是菁菁,菁菁一直垂涎人家的美色,等着尘埃落定的时候说服欧阳韵做她的面首。对于磔樾而言,他赫连王上俘虏了父子二人,儿子没了还有老子,还是可以拿去跟旭王谈判的。

  可是现在,老子也没了!

  原来秦沣才是最出色的细作。

  宛如昭君出塞一般地远嫁到磔樾来,不惜服用导致不举的药物“骗取”菁菁的唾弃,迷惑他这个王上,不失时机地各种谄媚,赢得他的信任,然后在磔樾与大益交战的战况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上演了一出釜底抽薪,杀了大益三皇子欧阳韵劫走了大益皇帝欧阳铖。

  秦沣一定是旭王的人。旭王对磔樾早就虎视眈眈,想要接着交战吞并了磔樾。他现在已将大益的掌国权抓在手里,正闹得民心涣散,要是能一举把多年骚扰边境的磔樾拿下,民众便也就心服口服了。

  旭王指使秦沣劫走欧阳铖,他赫连宏展就没什么可资谈判的东西了。秦沣在磔樾这么久,对磔樾兵力、要塞、防布、作战特点等等了若指掌,这些让大益军队知道了,后果有多么可怕!

  昨天的那场败仗,好容易攻占的几个城池又让大益给夺了回去,这不就是战况颓势的开始?

  “菁菁啊,哥哥真是后悔没听你的话。”赫连宏展抚摸着蔓菁公主的腰,“不该让秦沣做军师,给他知道了我国这么多的军事机密!现在不是吃败仗的问题,而是军心已经开始乱了,大家都说,驸马这样一跑,大益那边的将军想必是如虎添翼,这仗还有什么可打的……”

  士气萎靡是兵家大忌,赫连宏展仿佛看到了自己跪在地上把腰刀交给韩将军的一刻。

  赫连蔓菁涂着鲜红胭脂的丰唇笑了笑。

  “哥哥,别泄气嘛。”赫连蔓菁在赫连宏展身上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你不是把欧阳铖的腿都打断了吗?秦沣要带着他从咱们这里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这几日他们严加搜寻,虽然还没有线索,但是那几个刺客的到来很能说明问题。

  ——该走的人还没走,所以大益又派人来救了。

  赫连宏展点点头,却更加沮丧:“但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抓到人呢?秦沣一介书生,不过脑瓜子聪明点,连个武夫都算不上,怎么就能带着残废的欧阳铖躲得这么深?”

  赫连蔓菁说:“那就再多派人手寻找。咱们磔樾皇宫的宫墙那么高,还怕这个秦沣能插上翅膀飞出去啊?就算出了皇宫,城门那里那么多人守着,他们也逃不掉。哥哥,你莫要心烦了,你该多关注前线的情况。”

  “昨天我让他们把监狱里那具焦尸挂了出去,对提振咱们的士气确实起到一些作用。可是……”

  一想到宫里还有这样一个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家伙存在,他真是连指挥作战的心情都没有了。

  赫连蔓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哥哥,你慌什么?抓到他们是早晚的事。”

  “菁菁,你还是回去陪你那些面首好了。”赫连宏展脾气也发够了,觉得索然乏味,“抓人打仗什么的,这些事情还得让男人来想,待我再找那些军师商量吧。”

  赫连蔓菁见他下了逐客令,娇媚一笑,依旧牢牢地坐在他身上不为所动。

  “哥哥,你还不知道呢,那天来的几名刺客,有一个身上中了毒,现在算算也该发作了。发作之后,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没出磔樾,都能把他找到!”

  “你在说什么?”赫连宏展蓦地眼前一亮,双手紧扣住赫连蔓菁的香肩,“什么毒?我怎么不知道?”

  “嘻嘻,”赫连蔓菁把唇贴住赫连宏展的耳朵轻笑道,“那是一种特别的毒,还是我让咱们在大益的细作弄来的呢,说起来也没大用处,所以没有立即告诉你……它叫做千里姻缘,这名字好听吧?”

  赫连蔓菁在赫连宏展派细作打探别国消息的时候悄悄委托他们,顺便替她寻找奇异药材或者药物。什么样的药呢?就是这种发作缓慢但是便于远程追踪的,毒发时能够释放出特殊气味,便于训练过的猎犬猎鹰等识别。

  千里姻缘便是这样的毒物,是细作们在大益偶然发现的。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毒不但能令人追踪到中毒之人,更妙的是中毒之人神智不清,极易被施毒者所控制。

  赫连蔓菁性好渔色,找这种药物本是为了俘获美貌男子。她的打算是,通过这种方法就能把看上的美男擒在手中,管他有无妻室,无一例外地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日刺客袭击,那些侍卫捉拿他们时,有一名刺客袭击我,我急中生智,用我戴着的金环勾了下那人的手臂,那人受惊,以为是剧毒暗器,马上就逃走了。”

  赫连蔓菁把手腕上的装饰亮给赫连宏展:“和这个差不多,只是那金环上有倒钩,钩子上涂着那种药物……也是巧合,我准备了一些这样的金环,那天刚好随手戴了一只。事后我看见金环上有血,想必那个刺客中了这种毒。现在算算日子也有两天了!”

  “那你训练的是猎犬还是猎鹰?”

  “猎犬。”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瞒着我!”赫连宏展说着在妹妹丰满的臀部拍了一掌。

  赫连蔓菁吃痛,掐了一下他的手:“哥哥你一向不关心我。”

  赫连宏展嘿嘿笑起来。他当然不管妹妹这些风流把戏,不过,没想到这次倒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现在应该毒发了。至多半日,那人就变得完全神智不清,不光能顺利被咱们找到,还可以仔细盘问他所知道的一切!”赫连蔓菁越说越得意,“哥哥,你总说我就会吃喝玩乐摆布面首,怎样,妹妹我也能为国家出力呢!”

  “哈哈哈……”

  ……

  磔樾京城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内,欧阳铖在卧室沉沉睡着,阿四如石像一般守在他身边。狭窄的外厅里,萧韵面窗而立、沉默不语,身边坐着满脸吊儿郎当的昭睿,地上则跪着几人,都是昭睿的心腹。

  “萧韵,”昭睿手脚微微抽搐,话语也不大利索了,“不要再犹豫了。用不了半天我就完全不认识你了,还会把他们引过来,你就是带着我逃到天边去也没用。”

  地上跪着的几个人都泪如雨下。一人哽咽道:“殿下莫要这样说,属下这就潜回磔樾皇宫,给您寻找解药。”

  昭睿冷笑了一声。“赫连蔓菁淫心如炽,找来这种毒不过是为了满足她放荡的贪欲,怎么可能把解药一起买过来?”

  萧韵紧握双拳,骨节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千里姻缘。昭睿为了救他,竟然中了千里姻缘。

  他把秦沣锁在原先禁锢自己的牢房,又伪装成秦沣的样子,成功地将欧阳铖救走。牢房起火,被发现时秦沣已烧得焦黑,根本看不出本相,赫连宏展只会以为大益三皇子被烧死在狱中,驸马又劫走了欧阳钺。至此,他潜入磔樾皇宫的两个目的便都几乎顺利实现。

  但也只是几乎。千算万算,没想到欧阳铖伤得这么重。

  从头到脚,伤得惨不忍睹。

  额上纹了“磔樾犯人”的文字,一只眼睛被打瞎,锁骨被扎透,肋骨断了数根,骨盆骨折,两条小腿都被打断,此外,还有无数的皮肉伤。

  他再晚来几天,欧阳铖怕是真的就活生生陨落于那方黑暗阴仄的监牢中,成了名符其实的先帝了。

  虽然他武功高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也没法负着这样一个重伤病人从戒备森严的磔樾皇宫逃脱。何况,欧阳铖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全身滚烫,内伤严重,亟需的是就地休息治疗。

  那么他只能带着欧阳铖藏起来。可是,赫连宏展发现人不见了,首先就会在宫里放出猎犬大肆寻找。欧阳铖满身血污,怎能躲过去?

  思前想后,萧韵有了主意。他把欧阳铖安顿在了赫连蔓菁寝宫墙壁的夹层里。

  赫连蔓菁虽然养了一堆面首,却是个跋扈狠毒的醋坛子,对于背叛她的男人向来是往死里整。为了监控他们,她在自己的寝宫砌了多处暗墙,常常命身边宫女勾引她那些英俊的面首们,她自己则悄悄藏在里面观看。有那意志不坚的,任是再美貌的面首,赫连蔓菁也毫不留情地拉出去处以极刑。

  萧韵故意暴露身份之前在磔樾皇宫潜伏时已探得这个信息,而赫连宏展派人搜查,是绝不会带着猎狗跑来妹妹寝宫的。

  暗墙是赫连蔓菁亲自使用的,里面的空间虽然狭窄,也够欧阳铖躺的。萧韵把欧阳铖安置在这里后,又找来草药给他紧急处理伤口、降温退烧,否则一代大益皇帝恐怕就烧成傻子了。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度过了病情最危险的时刻之后,他必须赶快把欧阳铖带走。两国还在交战,欧阳铖和他已死的消息已放了出来,大益兵士们斗志萎靡,若不是有韩将军着力反击,恐怕三线边城也要沦陷了。

  欧阳铖在昏昏沉沉之间,也有片刻清醒。见是他,百感交集、潸然泪下,双唇哆嗦着,迸出一句,韵儿,父皇要是不逼你就好了。

  萧韵没有回应。后悔逼他什么?逼着他做工具,还是逼着他和雨璇分开?不管后悔什么,现在都已经晚了。

  他们父子隐匿在这里,时刻面临着被发现的危险。可是欧阳铖的断骨如果再不找骨科大夫处理,怕是真就成了废人了。

  一筹莫展之际,他听到了熟悉的唿哨声,那是阿四。阿四这么快就带了救兵回来了!

  令他吃惊的是昭睿亲自参与了救援。那晚他顺着唿哨声来到僻静的皇宫一角,看见了昭睿驾着飞翼在夜幕中降落,还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飞翼,这是多么有军事价值的东西。有了它,他再也不必担心欧阳铖无法行走,还是昭睿负着欧阳铖升上夜空的。

  可这营救还是危险重重,纵然再小心,到底还是引来了一直在加紧搜查的磔樾侍卫。

  那时他们本在赫连蔓菁的宫殿后园里,想要趁着她不在转移欧阳铖,孰料赫连蔓菁忽然带人出现,昭睿急中生智,飞扑过去袭击她,转移了众侍卫的焦点,又适时放出烟雾弹掩饰,给其他人赢得了逃跑的时间。

  只是,后来昭睿虽然也设法逃脱了,但回来却发现右臂中毒。

  千里姻缘这种毒,田大夫提起过。没想到赫连蔓菁居然把这种毒带回了磔樾,还涂在了随身佩戴的饰物上,趁机刺中了昭睿。

  昭睿也是知道这种毒的。

  “别再磨磨唧唧的了,行不行?”昭睿摸着下巴,“你们把他……把皇上带走。我留在这里。不然,难道大家一起等着被赫连宏展抓回去吗?”

  萧韵抿紧了唇。他们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了,田大夫说过千里姻缘完全毒发的时候无药可解,只能在那之前服下解药。

  可是,赫连蔓菁那里能有解药么?

  如果任由昭睿毒发,结果只有一个。昭睿,完全失去原有的记忆与理智,沦为只服从于赫连蔓菁命令的禁脔。

  昭睿的身世已经够悲惨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

  昭睿暴怒起来,一掌劈裂了身下的椅子,站起来指着萧韵的鼻子骂道:“我不需要你同情!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自己受着,你……你们都给我滚!磨磨蹭蹭的像个娘儿们,别叫我瞧不起!”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都泪流满面,萧韵抿紧唇,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高大的弟弟,伸出手在昭睿身上狠狠一点。

  昭睿双目紧闭向地上倒去,几个心腹急忙把他扶住。

  “阿四。”萧韵低唤,似下定了决心。

  “殿下。”阿四马上从内室奔了出来。

  “你,还有你们几个,”萧韵指着地上的两人,“带着皇上离开。先找一处隐蔽的场所,等天黑的时候偷偷飞越边境,去找韩将军。注意不要让磔樾鞑子发现。”

  “是!”

  “现在就走。”

  “是。”阿四一个箭步冲回卧房忙碌起来。

  萧韵吩咐其余的人:“距离毒发还有一点时间。你们赶紧带着四殿下去磔樾京城的宝荣堂,那是翟家在磔樾开的药店。到了那里找一位穆大夫,他是大益人。跟他要解百毒的雪玉丸。或许能多缓解一阵子。”

  说着环顾四周寻找笔墨,可这么简陋的小客栈哪里有这种东西。一眼瞥见墙角已熄灭的炭炉,走过去从低矮炉膛中取出一块烧得半黑的木炭。

  一个心腹已机灵地从自己身上撕破了一块浅色的棉布递给萧韵。

  萧韵接过棉布,用木炭写了几句话,包好,递还给他。

  他的口气和笔迹,翟家所有铺子的掌柜都认得。

  “磔樾皇宫有猎犬和猎鹰,不过我估计赫连蔓菁训练了用来扑捉中毒者的动物,是猎犬。如果你们不幸遇到了磔樾兵,便不要再顾忌不可让磔樾人知道飞翼的事,直接起飞,等他们散去再飞回。等我从宫中取解药!”

  几人都愣住了:“三殿下,您要亲自回去取解药?”

  “是的。还不快走?”

  “知道了!”

  萧韵看着一行人快速离去,便也从客栈窗子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