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程野一句话下来，余溪整个人僵住，两眼看着他。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眼花，从程野的眼里，她看到了一种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恐惧和绝望。

  这一刻的程野，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余溪正想着的时候，程野伸了只手过来。

  他这是要干嘛？

  余溪往后缩了一下，躲开他的手。

  程野被余溪的动作影响到，仿佛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余溪见他神情有点凝重，看起来不大对劲，好心问道:“程野，你没事吧？”

  男人眼神恢复如常，语气冷冷道:“没事。你脸上溅到鸡血了，擦掉吧。”

  嗯？

  脸上溅到鸡血？

  余溪睁大眼，“哪儿啊？多吗？”

  “左边眼睛到下颚的地方，有一条线。”

  眼睛到下颚的地方？

  余溪顺着他说的路线，用手抹了一下，手上黏黏的，鸡血还没干:“还有吗？”

  程野扫一眼余溪，“嗯，还有挺多的。”

  “哪儿啊？”

  “手往左边一点。”

  左边？

  余溪手伸到左边，又看向程野，突然，他猝不及防抓过她手腕，带到有鸡血的地方。

  即使程野的动作有点粗鲁，余溪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

  程野背对余溪忙起来，余溪揉着被他抓过的手腕，发了一会儿呆，冷静下来。

  傍晚，程野把鸡杀干净，放进烧开水的锅里用慢火煮着，煮到七八分熟时，他将鸡捞出来，放在一个长方形的茶托上。

  茶托上不仅有一只完整的鸡，还放了一蜡烛、香、酒、茶杯以及早上做好的糍粑，准备去村子的祠堂烧纸。

  余溪原本以为自己不用去，被程老太太喊去了。

  余溪无奈，只好抓上程枫，跟在程野的后面。

  程家村的祠堂位于村子最里的位置，地势高、环境清幽，站在这里，可看见全村大半光景。

  余溪一行人到的时候，陆陆续续有男人端着烧纸的东西走出来。

  程野走进祠堂，点燃蜡烛和香火，三人朝着正中间的神灵拜了拜，拜完以后回到家里。

  程野又在他爷爷和父母的牌位上，重复同样的动作，“爷爷、爹娘，今日过节，孩儿来祭拜你们了。孩子一切安好，还请你们放心，莫要担忧。”

  程老太太也在一旁，像是话家常一般唠嗑道:“老爷子，程刚、程刚他媳妇，今天是冬至了，记得回家里坐坐，陪着大家伙一起吃个晚饭啊。”

  “天气凉了，你们在地底下够不够衣服穿啊？冷不冷啊？如果冷的话，该买的被褥、该买的衣服可千万不能省啊。”

  “今年咱们家种的稻谷丰收了，挣地比往年多，所以特意给你们烧多一些纸钱和房子，你们要买什么，要用什么，尽管去买。倘若不够，你们就托梦给我或者给孩子们。我们能给你们准备的，一定给你们准备好，知不知道啊？”

  程枫蹲在烧纸钱的地方，不停地往火堆里放纸钱，嘴里喊道:“爷爷、叔叔婶婶，程枫给你们烧钱了，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家人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好吗？”

  祭拜完后，程野把祭品拿进厨房，跟着传来黄连弟剁鸡炒菜的声音。

  大约六点左右，黄连弟把所有的饭菜做好，一家人围在炭盆旁的桌子吃东西。

  老太太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程毅专程捡了个鸡腿肉，用手撕碎给程老太太。

  程老太太看着碗里越来越多的肉，将碗抢了回来，“行了行了，够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留给程枫他们吃吧。”

  “多着呢，娘再添点。”

  “够了，我吃不着这么多，行了。”

  程老太太挡着碗，程毅只好作罢。

  余溪努力啃着碗里的肉，生怕程老太太和程毅叔叔认为她太客气，然后不停往她碗里加肉。

  尽管程家做饭的手艺比余田好很多，可是这些饭菜很油腻，她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最后，她实在吃不下碗里剩下的几块大肥肉，又不敢当着黄连弟和老太太的面丢掉，实在左右为难，不得已只好求助于身旁的人。

  “程野，还吃肉吗？”余溪趁着程老太太和程毅叔叔热闹的说着话，悄悄冲程野问了句。

  全程没怎么说话的程野看过来，余溪卖笑似的，指了指碗里的几块肉，“咽不下去了，你要吃吗？我用筷子扯开的，没口水，丢了怪浪费的。”

  “夹过来。”程野把碗推过去，余溪悄悄放进他碗里，总算卸下包袱一身轻。

  大家都吃完以后，余溪和黄连弟收拾碗筷。

  她们两把厨房收拾干净，时间还早，还没有人回房间睡觉，而是坐在一起唠嗑起家常来。

  程老太太说:“过了冬至，还有好久才到年末。”

  “娘，您忘了嘛？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呢。”黄连弟提醒道。

  除了黄连弟，大家全部一脸茫然。

  黄连弟无奈，喊道:“您忘了嘛？三蛋，您的干孙子，再过十几日就要娶妻，打算热热闹闹地办场婚宴呢。您老人家作为干奶奶，能不去吗？他们人这么少，咱们一家子不过去帮忙说不过去啊。”

  三蛋？

  余溪吐槽了一下这个名字。

  三蛋、柱子，这名字一个比一个随便。

  正在看医书的程毅恍然大悟，“你不说这个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对啊，一眨眼三蛋也要娶媳妇了，时间过得真快啊。”程老太太感慨时间匆匆。

  黄连弟道:“我记得三蛋只比程野晚几个月出生，算是同岁。咱们程野是因为去了边外，无暇顾及婚事才这么晚成地婚。三蛋一直都在家里，这算结的晚了，若是再早一些，只怕孩子都能走路了。”

  “那也快了。”

  黄连弟和程老太太嘀咕着，余溪没办法深聊下去，只能随意应付几句，说话时，又害怕她们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胆战心惊过了一晚上。

  晚上八点多的时间，余溪回到房里，程野已经躺下，睁着眼睛不知道在冥想什么。

  余溪关好房门，并且梳了下头发，睡前问他:“蜡烛要吹吗？你要是还没睡，我就让它点着。”

  “灭了吧。”

  余溪吹灭蜡烛，摸着黑爬上床，准备睡个好觉。可八点多的时间太早，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