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发上有东西。”

  她将那份温热锁在眼眶内，有几分心慌地，赶紧撒谎道。

  玄甫却没有去摸自己的头发，也没有发问，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像是想在她脸上搜寻出什么来一般。

  她看不出他的想法。

  沁竹心头微微一怔，刚想再说点儿什么时，玄甫却开口道：“哪里？”

  “好像是一根白色的小细线，”她假装发现他的左鬓有什么东西，侧着身地去看，并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粘在上面了。”

  “哪个位置？”玄甫问道。

  “就这里……”

  她迟疑地伸出手去，再看向他，像是不明白该不该帮他把绒线摘取下来一般。

  玄甫没有说什么，只是稍稍低下头来，意思是同意让她帮他。

  沁竹抿了抿唇，在他左鬓上的一处，做了个轻轻拈起的动作，随后将放下来的手一张，装作已经将绒线取下来，又扔掉的样子。

  “好了，”不管他信了没有，反正这下死无对证，“处理完了。”

  “哦……”

  玄甫淡然地回应道，只是点了点头，又将视线重新放到夜空的烟花上。

  一阵寒风习来，不知是高处不胜寒，还是老天惩罚她的撒谎，沁竹竟感到这风像是渗入了自己的衣袖衣背，侵入肌肤。

  “阿嚏——”

  她又不好对着两个小孩打喷嚏，只好向左稍稍欠身，用手帕掩住口鼻。

  “还好吗？”

  玄甫在身旁发问，她刚想回答，却由不得鼻尖一痒，又打了个喷嚏。

  “你这个病秧子……”

  沁竹缓过神来，仍是用手帕暖着口鼻，转身来看向他，却见他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玩味，令她不明所以。

  他的表情，似乎除了不怀好意的笑外，还有想起了什么的恍然。

  “还看烟花吗？”他征求她的意见。

  她摇了摇头。

  毕竟她想注视的，已经不是烟花了。

  “那走吧。”

  他说着，并和她一起下了楼。

  这一次，他没有再来拉住她的手腕，而是让她走在了他前头，换了他在身后跟着。

  玄甫的步伐比她更快，再者身为男子，他可以不用像沁竹那样，需要刻意留意与路人身子间的距离。

  他断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往人群中挤。

  如此一来，二人也不会走散。

  只是，当沁竹走在前头时，不由想起方才他在自己手腕上，留下的那点温存。

  回林府后，林母暂时用竹篮垫上旧衣物，把小狗安置在她们房间。

  “还没看够？”

  林太师洗完澡后，回屋看到有三条小狗已围在一起睡得熟了，只剩一条还没有睡意，回应着林母的挑逗。

  “以前也没发觉你这么喜欢小猫小狗。”

  “现在才察觉到乖嘛……”林母头也没抬，只是用指尖逗着小狗的爪子，“哎，你说若是换成甫儿他们生的孩子，那我岂不是会天天抱着不撒手？”

  林太师听后，心头一沉。

  “你也真的是，这么快就被我娘传染了……”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正面回答她，却又想探出他打算知道的事，

  “还有，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儿媳妇的吗？怎么，这段时间你们愈发走得近了？”

  不想，话刚落音，林母却在他手臂上狠狠打了一拳。

  “你还好意思说，”林母责备道，“还不是你跟我传些风言风语，说什么‘沁竹勾引姐姐未婚夫的传言属实，她确是个工于心计，意愿飞上高枝之人’，又说什么‘其实把她接近府里倒也无碍，反正平日里不要跟她多说什么就好’。

  结果呢？人家儿媳妇哪点就工于心计了？也不知道你说的‘传言属实’，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听你这话，”林太师并不显露地道，“已经把儿媳妇当成自家人了？”

  “那不然呢？”林母反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

  “想来当时她和陆太尉的孙子，应该也是互相喜欢过。不过倒也无碍，毕竟还是小姑娘，只要她现在在意的是甫儿就好。

  更何况……看到儿媳妇，总让我想起我们芷柔。”

  听到“芷柔”二字，林太师心头一颤。

  他所担心的可能出现在林母身上的事，还是发生了。

  “素华……”

  “都是懂事体贴的孩子，”林母顿了一顿后，方转头过来看向他，“我又怎会不疼爱呢？”

  林太师见她眼眶中虽盈盈有泪，但神色却相对平静，只是在说完话后，深深叹了口气，并不像以往，一想起芷柔来，脸上便是难掩的苦痛之色。

  看来，素华也面对了女儿已逝的事实，又或者，尹沁竹的出现，弥补了些许素华心中的空缺。

  林太师暗想着，一面将手握在林母的肩上，任她向自己身上靠来。

  “喜欢的话，我就转告甫儿，让他加紧开枝散叶，”林太师故意说些逗趣的话来哄她开心，“给你生一窝孙儿孙女，让你想闲也闲不下来。”

  “看你说的什么话，”果真，林母在他怀里不由轻声一笑，语气也没先前那般沉重了，“还真把自家儿子当兔子了？”

  “当年他爹被他娘打得乱窜，不就是像个兔子吗？”

  “谁让你不好好挣钱，净干些缺德事儿了？”

  林母不甘示弱地在他腿上一掐，随后又开始逗起篮子里的小狗来。大概是想起当年的事，心情也得到好转了。

  只是，林太师的情绪却无法平复下来。

  先前，在逛花灯的街上，他曾被吃着小吃的林母和奶奶二人，使唤去将玄甫他们找来。等他带着几个乔装后的小兵，回到木圈套物的摊位上，却看见玄甫认真凝视沁竹玩木圈的一幕。

  错不了。

  那一刻，他就在心中暗想。

  自己先前所猜测的，得到了印证。

  玄甫二人更早半个时辰归来。

  但沁竹在床上躺了良久，却迟迟也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她不困或者有忧虑之事，只是单纯出于感冒。

  她翻了个身，想要缓解一下鼻塞的情况，但翻身时棉被的不平，让一股凉意窜入被中。一时间，鼻尖又是一痒，她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喷嚏。

  正当她将被子裹好时，却听得身后有人翻身下床，点燃了桌上的烛台，随即那个脚步声又在朝她靠拢。

  大概是吵到他了吧。

  “你还让不让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