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如炉，人心似钢，即使再如何坚定的决意也终究会在世事变迁中逐渐沉腐。

  当曾经的学生终于蜕变成长到足以担当重任的地步，教导她的导师却早已经磨尽了胸中的锐气。

  不但丧失了勇气，就连城府都一并丢失了。巨人早已不再泰然——以至于让贤狼轻易洞穿了他心中的迷惘。

  犹自飘动着的绿色以太止住了动作，它静静的飘立在空中，连发出的荧光都减弱不少。

  原本被荧光照亮的旷野瞬间暗淡下去，唯有月光倾下，勉强为昏暗的草野添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昏黄。

  小地精们懵懂相顾，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这枚不起眼的以太才是草原上最为明亮的光源。

  “看吧，[丰饶]，你当知道世间残酷，多有曲折磨练，生灵饱经灾难只能艰难求活，当然，这不是他们的错误，他们已经尽力了，但是拚尽一切却仍旧没有闯出一条活路。”

  巨人顿了顿，眼珠微转掠出两道斑驳光影，如同两颗流星在夜空中留下痕迹。

  他注视着夜幕下的旷野，不住叹息，“这方世界不可能单独为生灵撤去她的苦难，正如月亮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光明。”

  贤狼敛容颔首，巨人所说的正是九芒星中所有同胞共同的心愿——借助以太的力量为众生带来光明。

  “是的，你曾经教导过咱，要用伟力庇护万民。”赫萝面色复杂的望着巨人，她确实遵照教导前行，但再相遇时，却发现自己的领路人竟已经迷失了方向。

  “[泰坦]”

  赫萝仰着脑袋，直视着巨人的眼，“你所畏惧者，究竟为何物？”

  “惧怕...”

  绿色以太缓缓而动，发出残烛般的光影。

  “我怕大限将至，我惧寿命无多，我畏万年苦功毁于一旦，我忧一生拼搏付诸东流，我担心在我死后，再没有谁能够承担我的意志，勘破这世间的禁锢...”

  巨人屏息，压制着内心中的恐惧，略略张嘴吐出一个个雷霆般的炸响。

  “我，只是怕死而已。”

  “轰！”

  高亢的音波陡然发散，以肉眼可见的波形向四周扩散而去，轰鸣声不绝于耳，强有力的冲击波不断激荡着，碾碎途径的一切。

  “咔嚓...”

  随着一声轻微作响，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纹浮现在巨人依靠着的山脊之上，起初只是微小的纹路，但很快裂痕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连续不断的碎裂声响起，裂痕很快扩大，在山的表面延展开来，密密麻麻的纹路如蛛网一般布满了山的表面，不时会有巨石从山棱掉落，滚落山底，激起振振尘埃。

  “真是强悍的力量。”

  随着柔美的声音传过烟尘，赫萝轻轻打了个响指，将笼罩在周围的以太元素挥散。

  轻柔的风凭空而起，将所有试图冒犯女孩威严的灰尘尽数吹落。

  地精们和嗜血兄弟再度得到了她的庇护。

  “我从未见过哪个将死之人能轻而易举的摧毁山脉。”

  赫萝扬起精致的下巴，点向碎裂的山峰，原本挺拔的山已经拦腰而断，使得严密的山脉外围出现了一角空缺。

  “[泰坦]，你的寿命还远未到达极限吧？”

  “还有些许余量，但是也不多了。”

  巨人默然，通过以太元素发声，“我已经在此枯坐了数千年，但却仍未勘破那件隐秘，它已经远远超过我的能力范畴，恐怕即使再花费同样的时间也无法达成突破...”

  他仰头望向天空，夜幕下的苍穹星光闪烁，星与月的光辉点亮了天河。

  这是独属于天地的寥廓，令人不禁生出壮怀激烈之情。

  但是巨人熟视无睹。

  他早已经看惯了此间风景。

  他的目光，早就越过了天空，越过星辰，越过了此方世界的尽头。

  在他的眼中，此间世界的壁垒也早日形同虚设。

  “无尽虚空...”

  绿色以太晃了晃，勉强恢复了些许活力，发出声响，“那是生灵唯一的希望...”

  小地精们满脸疑惑，年幼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有些拗口的词汇。

  安得斯坦皱眉沉思，地精智者虽然博学睿智，但终究还是因为地精文明的没落而未曾接触过那个玄妙的所在。

  嗜血兄弟一齐叹息，表情落寞。

  唯有贤狼依旧淡漠。

  她知道无尽虚空。

  在遥远的过去，巨人曾在偶然之间勘破世界的壁垒。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天外空间。

  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九芒星中的众人。

  于是伟力者们争相而起，一道道饱含威严的目光在以太的加持下纷纷传过世界壁垒，抵达无尽深邃之地。

  那是无边无垠的广阔天地，是完全未曾被发掘过的崭新世界，光与暗的力量一同影响着这片奇妙空间，混沌的力量无处不在。

  所有的魔法师尽皆沸腾了。

  他们惊喜的发现那片空间中竟然没有以太存在。

  “那是一片净土！”

  欣喜若狂的众人很快达成了一致，“那也将是生灵们的希望！”

  但是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试图亲身探索无尽星空的巨人并未获得成功。

  他的确来到了世界壁垒的边缘处，被以太元素包裹着的拳锋已经轰破了两个世界间的屏障。

  他第一次亲眼看见了那片浩瀚星海。

  然而下一刻，他身边的以太元素竟然纷纷散去，如同败退一般的逃离了他的身边。

  直到这时，魔法师们才发现，无所不能的以太元素，竟然无法在这片天外空间中存留。

  他们才明白，在真正的混沌面前，连伟力都会溃散。

  “我已经忘了到底在这里坐了几千年，”巨人仍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双目望向天外，在他的视线的彼端存在着次方世界壁垒唯一的突破口，那是早在一个纪元前由他亲手打破的。

  “我一直在观察着那片星海，但即使穷尽数千年的时光却仍旧没有找到它的尽头，或许，这片空间真的就像我们为它所起的名字一样，是一片没有极限的无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