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上前将人扶起来，靠在床榻上不让他行礼。

  “主上....您....”

  被看到自己如今的狼狈样子，他瞬间有些慌乱，话音里也有些打颤。

  他站在床榻一侧，没有表情却也让人感受到压抑。

  曾经跟随着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却被告知再也无法使用灵力成为一个废人。

  鬼澜的眼中不可避免的充满着无措。

  可他强忍着露出的笑意却让玖岚夜更加的压抑。

  “你..辛苦了！”

  他低沉的嗓音，如良药一般，鬼澜随即低下头，整个身体轻轻抽搐几下。

  .....

  有些崩溃.......自己独处时还能告诉自己硬撑过去，可一旦有人关心在意，便像是决堤的河水，再也绷不住面上的强颜欢笑。

  一个外界世人胆寒的暗影卫士，那个坚实的守护者的臂膀，如今却是用来抽泣。

  当高度对比太过明显，当巅峰与落寞太过转瞬，没有一人能逃脱防线的奔溃。

  即便他是曾经那个战无不胜的暗杀者。

  ......

  “对不起.....对不起....是属下太没用....是我......”

  那低声的啜泣还在断断续续的低语者。

  直到这一刻，他还是在愧疚没有好好守护住玖岚夜留下的鬼届，没有完成他留下的任务。

  听到这里，玖岚夜也有一瞬间的破防，他偏过头，一滴晶莹的珠光从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上滑下，太过凄美。

  良久，他微微沙哑，道：“留下来，我需要你来见证毁界的覆灭。”

  那垂着头的人身子一颤，泪眼婆娑着抬眸，眼中有些不敢相信的惊讶。

  玖岚夜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轻点了点头，神色之中的坚定一瞬间就击溃了他所有的不安。

  那一刻，鬼澜明白，他一直追随着的主子早在一开始就看出来他想要自殒的想法，而他...给了他留下来的希望。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他又没出息的溢出泪水，他笑自己没用，可除了此时此刻，又有什么时候他如此落寞过？

  “....主上放心，属下..相信您。”

  他咽下所有的不安和无措，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想让他的神明有一丝一毫的为难。

  即便，活下去对他来说需要太大的勇气。

  .....

  离开房间，玖岚夜再也不掩饰，懊恼的紧闭双眼。

  对于当日他放走了澹台疆的事，鬼澜是唯一不质疑甚至是不过问他的人，可越是这样，他便越觉得心中愧疚。

  其他人的质疑他可以以镇压为手段，可是鬼澜，他为了抵御毁界如今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他有资格质疑，却只是..坚定不移的信任他。

  在所有人都觉得是寒梦潇蛊惑了他，从而与澹台疆联手之时，鬼澜也是选择了信任寒梦潇，玖岚夜知道..他是不想让他为难。

  鬼澜知道...他不是一个摇摆不定的人，但他需要认可。

  阴霾的天空仿佛也是刻意来渲染气氛，黑云迟迟飘在上空不肯散去。

  玖岚夜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日。

  不管是来寻的堂主们还是下属，都被一一拦在门外，整个鬼届仿佛是更压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冷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殷芷寒也满脸风尘的回来。

  他径直走向玖岚夜的房间，门外的守卫刚想要阻止他，恰在这个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

  只见玖岚夜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的直襟长袍，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一阵袭来的阴风吹散，和衣袍上的银色丝带交织在一起，显得冷峻而又强势。

  殷芷寒看着面前人，微微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张口。

  只听玖岚夜瞥过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后冷冷的道：“进来吧。”

  说着，人已经回去房间，殷芷寒顶着寒气，在门口轻叹了口气，然后跟上去，守卫顺手将房门关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

  一进门，一阵寒气迫人直叫殷芷寒打了个寒战。

  这样的场景让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结果告诉玖岚夜，不过只是稍一想，就算他现在不说之后也逃不过，索性还不如现在说。

  于是他如实说道：“我查阅了古瑶宫所有记载的医卷.......”

  他顿了顿，看着玖岚夜期冀的眼神有些逃避似的微低下头，继续道：“对不起....我尽力了.....”

  古瑶宫，凌驾于所有一流宗门外的超级宗门，在苍冥大陆上一直处于一个半隐世的状态，主要以医毒为名。

  修真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杀宗门百人，勿得罪古瑶宫一人。

  毕竟，修真者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有一天是否会有求于古瑶宫的人，别说是古瑶宫，就是寻常的丹器盟这些组织都少有人会作死的去得罪。

  除了有求于人之外，谁也都不想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

  而身为医术毒术天花板的古瑶宫，其中收留记载的秘术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是不过分。

  若是古瑶宫都救不了的人，也从来没有能继续活下来的可能。

  这一点，殷芷寒知道，玖岚夜同样也知道。

  可是，这一刻，玖岚夜却不愿意去相信了。

  “连古瑶宫也没办法吗？”

  他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看着他如此颓靡的样子，殷芷寒有些不忍，道：“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呢。”

  说是如此，殷芷寒却是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什么其他办法，毕竟一个已经燃烧了灵根的人，神仙难救。

  鬼澜如今能活着都是奇迹，要想重新修炼无异于是妄想。

  “对...一定有其他办法.....”

  玖岚夜点着头，不知道是在跟殷芷寒说还是只是为了说服自己。

  殷芷寒不想打破他的希望，便想着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那些人走了，你为何不留住他们？”

  玖岚夜微微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殷芷寒指的那些人是谁，他当然也想留住他们，在鬼届刚遭受一场大战的情况下，留下他们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但是.....

  “他们的信仰还在，鬼届是留不住他们的......”

  想着阿罪离开时的坚决，还有那些人眼中的期盼，他怎么能强行将他们留下来，何况，强扭的瓜不甜。

  他们是去追寻自己的光，在那光亮未熄灭之前，他们都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殷芷寒不理解他所说的信仰，只是觉得他这件事做的有些草率，但此时人已经走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无奈叹口气：“有时候真希望你做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