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人在营帐外申报后，吴昌文兴奋道：

  “进来，可是矩州那边有动静？”

  来人行礼后应道：

  “果然如殿下所料，杨靖回去后，召了一名手下进账密谈半晌后，此人就匆匆离开。

  我们尾随其后，发现其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进去了黔州城。”

  达玛问道：

  “可听到他们密谈什么？”

  来人道：

  “杨靖的营帐守卫严密，我们不敢靠近，因此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吴昌文语气一变，冷然道：

  “内容并不难猜，但已无关紧要。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速去通知季引蒙蚩，矩州来的人，除了杨靖之外，其他一个不留。”

  来人应喏离开。

  达玛沉声道：

  “没了他这颗棋子，假扮援军一事已行不通。

  昌文兄现在打算怎么办？若不能速战速决，筹措粮草可非易事。”

  吴昌文并未答他，而是道：

  “沐洞主、龙将军，麻烦你们前去打探一下其他几路援军可有动静？”

  沐怜影自然知道吴昌文是借口支开他们，也并不说什么，告辞离开。

  等他们脚步声去远，吴昌文才重新说话道：

  “达玛放心，来，先尝尝自己带过来的雪芽茶。

  你该知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杨靖不行，我们手上还有一颗最重要的棋子……”

  王祈安凝神倾听，却见外面突然一片嘈杂哄乱。

  营帐内有多处火光冒起，已有人在奔走高喊“火烛”、“救火”……。

  吴昌文俩人谈话也因此而中断。

  虽没听到最关键的内容，但王祈安也知混乱一起，此地不宜久留，急忙闪身离开。

  他动身掠上营寨一高处，四处观望。

  火势在西南角最为猛烈，着火营帐已形成一道火龙，分隔了南北方向。

  南面营寨一片混乱，浓烟和救火声中，夹杂着斥喝和兵器交击声，似有两方兵马正在交战。

  莫非黔州军出来袭营？

  王祈安击倒一名瞭望台岗哨，换上其服装，朝混战处奔去。

  等他掠到近处，蹄声轰鸣，一队人马已从南面寨门突围而出。

  匆匆一瞥，他已看清带头之人竟是杨靖。

  王祈安松了一口气，想必是矩州方面察觉到了不妥，制造混乱逃出陷阱，这杨靖看来倒不简单。

  王祈安离开敌营后，朝黔州城方向掠去。

  他没有选择从城门通报入城，因为这些地方必定置于吴昌文的密切监视下。

  他从最接近王府的北面位置翻越城墙，毫不停留，直奔目的地。

  街道几无行人，家家关门闭户，一片肃冷。

  偶尔只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

  战争已令此城失去了往日生气，恐慌氛围笼罩整个上空。

  威远王府虽灯火通明，但看起来，已毫无辉煌之感。

  王祈安先潜回了自己熟悉的院子，却听到了一阵啜泣和“叮当叮当”的响声。

  王祈安脑海浮现了常瑜挂满小铃铛的模样。

  “常璟，你快给我起来。

  堂堂一个男子汉，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院子的石桌上，常璟正趴在上面，埋首低声抽泣。

  而常瑜双臂交叉，站在一旁，面色不善。

  王祈安从屋顶跃落，引起了俩人注意。

  常瑜火速抽出佩剑，摆出防守姿态，厉斥一声，道：

  “什么人？”

  常璟一吓，急忙起身，退到其姐身边，双目通红，泪眼迷蒙，向王祈安望来。

  “王兄，是你！”

  常璟见是王祈安，正想冲前，却被常瑜拉了一把。

  “你来这里干嘛？”

  常瑜虽然认出了王祈安，但双目狐疑，一脸戒备之色，并未放松。

  王祈安将泰已枪搁在桌面，束手一旁，表示并无敌意。

  “我来此是有急事想找太夫人商议。

  常兄不必太过悲伤，据我所知，启东城虽然陷落，但你父王在滇池剑派的护卫下已成功突围而去。”

  常璟揩拭掉眼角泪迹，神色激动道：

  “我父王没死，真的吗？”

  常瑜神色虽然一震，但比其弟冷静得多，并不相信道：

  “你怎么会知道云南发生的事情？”

  王祈安耸耸肩，据实道：

  “因为我刚从敌营探听回来，这是吐蕃四王子达玛亲口透露的最新战情。”

  常瑜瞥了他几眼，忽然道：

  “太夫人在书房，他们在里面忙了半天了，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说罢就拉起常璟“叮当叮当”离开了。

  王祈安来到常瑜所指的书房外，恰巧遇见了石婷芳与赵家三兄妹拉门而出。

  赵明伤势恢复良好，虽难以动武，但已能如常人行动。

  赵磊一见王祈安，讶异道：

  “王兄，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已不辞而别。”

  赵颍眉头一蹙，不满斥道：

  “这书房乃我赵家私人禁地，你乱闯进来作甚么？”

  石婷芳喝道：

  “老四，不得无礼。”

  赵颍跺脚不满道：

  “老祖宗，他不过是个外人，你干嘛护着他……”

  话未说完，已被赵磊扯往一旁。

  王祈安无奈苦笑。

  赵明此前一直伤重卧床，对王祈安并不了解，但他为人稳重，石婷芳未说话，他自然不会抢着发表意见。

  石婷芳步下台阶，来到王祈安近前，客气问道：

  “公子此来，可是有要事相告？”

  王祈安不答反问道：

  “太夫人可清楚目前城外形势？”

  石婷芳点点头，道：

  “据探子回报，敌人是由吐蕃、安南、邕州和季引蒙蚩的叛军组成，兵力当不下六万人。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对方驻扎营寨后，只是按兵不动，并没有攻城的意思。”

  王祈安却并不觉得意外，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从此前的种种算计来看，吴昌文此人大不简单，他自然不会选择最耗损自己兵力的下策。

  不瞒夫人，我刚从敌营回来，吴昌文本欲策反矩州守将杨靖，假扮援军夺城。”

  石婷芳身躯一抖，颤声道：

  “什么？杨靖刚派人前来，老身还未来得及接见。”

  王祈安忙道：

  “太夫人放心。

  杨靖并无反叛之心，已从吴昌文敌营突围逃走。

  他派人来，该是向您汇报此事。”

  石婷芳长吁一口气，黯然道：

  “是老身太过轻敌，没想到吴昌文此人如此狡诈多谋。

  几次交手下来，我军连连中伏，兵力已折损大半。

  今日若黔州断送在我手里，婷芳真是愧对赵氏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