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羽躺在宿舍柔软的床上，睁着双眼一直盯着棚顶。

  他很听张辰西的话，回到宿舍就躺在床上想睡一觉，可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苏文慧临死时的样子。

  他躺了整整一天一宿，都不敢闭眼，李长生晚上带回来的宵夜他也没有吃。

  “兄弟，你和沈季含分手了？我怎么看你满脸颓废的表情？”

  这句话是李长生的关心。

  他眼睁睁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慢慢画着圈，时间也一点一滴的流走。他困到了极致，可仍然不敢睡。

  韩小羽掏出手机，略微犹豫了一下，给张辰西发了一条短信。

  “我一直睡不着，你能不能送我一趟，我想去看看女孩的葬礼。”

  伴随着短信提示音，张辰西的回复很快传来了。

  “可以，但只有这一次。稍等我几个小时。”

  见到张辰西答应，韩小羽如释重负，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有些释然。

  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第一次和沈季含见面穿的那件黑色休闲小西服。他照着镜子，感觉自己就像是要去相亲的小男生。

  其实韩小羽也深知人死不能复生，可他内心里的罪恶感实在太强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女孩的后事，就算互不认识，女孩的死也是由他直接导致的。

  他会在葬礼上虔心哀悼的，算是一种自我救赎。

  大约两个小时后，张辰西又发来短信。她记得韩小羽临别时的嘱咐，这次奥迪A7停在了学院侧门。

  韩小羽走出侧门一头钻进车子里，一路上张辰西驾驶的很平稳。

  “你一直没睡？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睡不着啊。”韩小羽一脸颓然，“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女孩中弹倒在我面前的样子。”

  “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

  “是吧。如果我不开枪，女孩可能就不会死了。”

  张辰西手握方向盘，目光瞥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少年，淡淡的说道：“我都跟你说过了，你又不是故意射杀苏文慧的，她只是碰巧经过。当时我就走在苏文慧的身后，听到枪声就跑过去了。我看见你在那闭着眼睛准备等死，要不是我赶到，该举办葬礼的人就是你了。”

  韩小羽默不作声，顶着两个黑眼圈像只大熊猫似的一直望着窗外。此时车子已经快到冰城，远远望去，高速路的尽头能隐约看见冰城的建筑。

  “我帮你要到了苏文慧的家庭住址，你就谎称是她的同学就行。”

  几个小时后，韩小羽站在一扇防盗门前，举起右手，轻轻的叩响三声。

  屋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一位中年妇女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阿姨您好，我是苏文慧的高中同学。”

  中年妇女闻言，忙将韩小羽引进屋子里。那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岁月的洗礼让她脸上生长出一些皱纹，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

  她的眼球通红，眼角发肿，很显然哭了很久。

  “你好啊，同学你叫什么啊？”中年女人轻声问。

  “我叫韩小羽。”

  少年回答完毕抬头打量着屋子，屋子是最经典的两室一厅的格局，阳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客厅里还有一架昂贵的钢琴，不难想象那个如诗如画的女孩端坐在那里弹琴的画面。

  韩小羽和苏文慧的母亲简单聊了几句，便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阿姨，我能去苏文慧的房间里看看吗？”

  见到阿姨点头，韩小羽默默走进少女的闺房。

  卧室墙壁粉刷着橘黄暖色调的油漆，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偶，有hello kitty，轻松熊，皮卡丘……甚至，空气中还存在着少女淡淡的香味。

  墙角是一张铺的没有皱褶的床，洁白的床单仿佛病床。韩小羽轻轻坐在上面，双目盯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苏文慧临死前还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已经先行一步了吧？这样也好，在天堂相遇的时候会有惊喜。

  她也不知道杀害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与世长辞了。

  屋子里很静，静的韩小羽困意爆发。

  他又一次审视整个屋子，最终目光停留在那张有些老旧的木质书桌上。伴随着“嘎吱”一声，老旧的抽屉被少年打开。

  里面只有两张照片，分别是“十八中高三九班毕业留念”和“三十一中高三六班毕业留念”。

  相片上都是青春洋溢的年轻人，穿着宽大的校服，有的比着V字手势，有的做着鬼脸，只有两个人特别显眼。

  十八中高三九班这边是一位男生，高高瘦瘦的个头，粗粗的眉毛很有气势。三十一中高三六班这边是一位女生，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大大的眼睛水灵灵。

  之所以说他们两个特别显眼，是因为坐落在不同相框里的这一男一女，上身都没有穿难看的校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阿童木的情侣衫。

  无论款式，颜色，图案全都一样。

  韩小羽将两张相片翻了过来，背面是少女字体的两行小字：

  “拍摄毕业照那天，我们如约穿了阿童木的情侣衫，只不过在不同的相框里罢了。”

  “如果高中生涯不会结束，我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

  是啊，你们约好穿阿童木的情侣装拍毕业照，只不过不在一所学校罢了。如果高中生涯不会结束，当然想一直坐在你身边盯着你看啦……

  他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分手。

  在他眼里，男孩阳光帅气，热爱运动。女孩甜美文静，热爱音乐。两人确实是一对般配的小情侣。

  可由于御灵者的存在，这对小情侣双双去世。他不禁扪心自问，御灵者的存在到底是好是坏？

  韩小羽呆立很久，将心中的质疑彻底压下去。他又打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是一本日记。

  他胡乱的翻看着，女孩整齐的字体记录着女孩的生活，从喝了哪家好喝的奶茶，到换座换到了不熟悉的同桌，从室友值日的时候弄碎了她的杯子，到学校新年晚会上表演的钢琴独奏。

  直到最后一页，是一段写给方鹏的话。

  “妈妈让我去英国留学，进修音乐。

  我说服了妈妈，留在国内读书。

  可我没有说服你。

  感谢你曾出现在我的青春里。

  山河壮阔，人间烟火。

  祝你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方鹏你眼睛瞎了吗？还是被我绝杀比赛精神崩溃脑子不好使了？这么好的女孩你都舍得分手？韩小羽心里恶狠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