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普通的四人病房，与高级病房相比起来，则显得有些陈旧与老套。没有电视冰箱独立卫生间等设备，房间里只有四张单人床和四个小凳子。

  能在这里住院的，大多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这里环境确实有些差。

  加莉娜穿着一身上下条纹的病人护理服，看了一眼病床旁的小凳子，上面空无一人。

  她的女儿已经三天没来看她了，她不禁叹了口气。

  她知道女儿在忙于工作，为了她的手术费。昨天女儿还发来短信，说自己在圣彼得堡给大客户做翻译工作，一切都好。

  这间病房里剩余的三张床都有人住，都是四五十岁的女性，都患有妇科病。此时那三个小凳子都坐着看护的亲人，除了她。

  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敲开病房的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护士先是给病人查看一番，接着对加莉娜说道：“亲爱的加莉娜女士，你可以转入高级病房了。”

  闻言，病房里其余的病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些天大家都互相聊过天，他们知道加莉娜的家庭条件并不宽裕。这种普通病房的费用大概是600卢布一天，高级病房的费用高出十倍不止。

  “亲爱的基尔诺娃，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来没要求过搬入高级病房，你知道的，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基尔诺娃看了一眼见底的吊瓶，回道：“有人为你交付了费用，甚至包括手术费。”

  加莉娜一愣，难道是女儿工作完回来了？可手术费用十分高昂，并不是这几天就可以挣到的数字。

  “他们为你交付了所有费用。”基尔诺娃指着门口说道。

  病房门口，走进来两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亚洲面孔的年轻人。

  高的长相英俊，短发干练，身材颀长，犹如雕刻出来的五官气宇轩昂。加莉娜甚至有种想嫁女儿的冲动。

  矮的也算帅气，碎碎刘海在额前荡漾，但跟前者比起来，倒像是个管家。

  “你们是？”加莉娜好奇的问道。

  “我们是之前雇佣你女儿工作的人，很感谢你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她让我们十分满意，我们决定将她招募到中国继续为我们的企业效力。为了弥补你，我们为你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用，另外……”梁晨播放着手机里的录音，将一个帆布包放在加莉娜的病床上，“这里是三百万卢布，祝你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两个人播放完录音，转身就走，不给加莉娜继续说话的机会。

  整间病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注视着那个帆布包，仿佛那是个炸弹。

  三百万卢布？两个年轻人出手真是阔绰！

  “你女儿很棒啊。”基尔诺娃边给加莉娜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边说。

  “我女儿……”加莉娜愣了五秒钟，而后皱了皱眉头，“可为什么不是我女儿过来看我？”

  “你就知足吧朋友。”

  “三百万卢布足够你半辈子的生活费了！”隔壁床的病人们纷纷议论道。

  莫斯科中心医院门外，韩小羽和梁晨站在初夏的阳光下。中午的阳光很温暖，天空也晴朗，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谢谢晨哥，让你破费了。”韩小羽看着点烟的梁晨说道。

  梁晨猛吸一口烟，目光眺望远处，脸上没有一丝疲惫的神情。

  “我知道你心思细腻，如果不将安吉娜的后事处理好，你一定意难平吧？”他吐出烟雾，不动声色的说，“我听张辰西说过，你误杀掉苏文慧的时候，也是这样。”

  韩小羽卸下伪装，露出一副沧桑的表情。事实上他从几人在酒店汇合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强颜欢笑。

  “我只是觉得他们都是无辜的普通人，还那么年轻，理应拥有大好的未来。可他们卷入御灵者的事件里，白白牺牲掉，叫人可惜。”

  “世间没有时光机，任何已经发生了的事都是既定事实，我们无法扭转时空将其复原。所以，与其活在回忆里，倒不如向前看。”

  接下来，梁晨说了一句富含哲理的话语。甚至几年后，韩小羽还印象深刻、记忆如初。

  “如果你仍然觉得意难平，不如自己去斩断所有的命运。”

  闻言，韩小羽的双目之中迸发出一丝光芒，那种光芒叫做希望。但仅仅只是闪烁了一下，而后彻底消失。

  “我也得有能力去斩断命运才行啊。”

  两个人一同走进医院停车场，上了一台宝马mini。这台车是梁晨早上从租车公司租来的，靠着这台车，两个人从圣彼得堡一路赶到莫斯科中心医院。

  一来是给安吉娜母亲的医疗费付上，二来是将安吉娜的遗物给埋了。

  安吉娜的遗体是找不到了，那些心峰派成员的遗体也找不到，所有人都被炸弹炸碎，遗骸也被当地警方收走了。

  好在当天出发之前，安吉娜在酒店的客房里留下了一些遗物。诸如小镜子、发卡、面巾纸等等，都是一些随身物品。

  韩小羽将这些遗物装进包里，包就放在宝马mini的后座上。

  遗物里面还有一个小本子，上面用女孩子的字体写满了随笔记录。

  “希望我死后可以和母亲一起埋在榕树下。”

  于是，韩小羽和梁晨准备找一棵榕树，然后将安吉娜的遗物埋在下面。

  韩小羽可以理解为什么想要葬身榕树下。榕树属于大乔木，枝繁叶茂，根系发达，树龄又十分长，像极了父母的爱。

  榕树常分布于温带和热带，在俄罗斯境内还真未必能寻到榕树的影子。但榕树的适应性极强，两个人还是决定试一试。

  宝马mini行驶在莫斯科的街道上，一路向着郊区驶去。梁晨抽了七八根烟，游览了两个公园，也没找到一棵榕树。

  莫斯科东北部，有一个占地面积600公顷的公园，名字叫做索科尔尼基公园。公园被大片森林覆盖，找到一棵榕树的可能性很大。

  两个人走在“五月林间”大道上，大道上行人很多，两侧茂密的植被上还有一些抱着画板写生的画家，随处可以听见舒缓的音乐声，还有一些姿势端庄练习美声的歌唱家。

  “据说有很多画家和音乐大师在这里留下过足迹。”梁晨看着手机屏幕说道。

  韩小羽点了点头，目光一直在四处搜寻。

  由于植被异常茂盛，这里的空气十分新鲜，让人忍不住长长呼吸。韩小羽猛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视力都变好了。

  “有了！”他大叫一声。

  梁晨顺着韩小羽的目光望去，一棵冠幅巨大的大树矗立在那里。

  “我靠，这么恶心？”韩小羽奔跑的身形一顿。

  榕树遮天蔽日，悬空垂下来数不胜数黑压压的气根，叫人倍觉压抑和难受。

  韩小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梁晨也觉得头皮发麻。

  树下埋藏心愿瓶的做法在世界各地都算流行，大部分行人看见两个人蹲在地上挖坑，也都没有怀疑，甚至看了一眼便忽略过去了。

  两人都很年轻，今天的天气也格外晴朗，正是整理梦想的好时光。

  埋完遗物，梁晨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还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没有了吧。安吉娜临死前只交代我去看看她的母亲。”

  “那我们就撤吧。”

  两个人又回到宝马mini车上，梁晨将导航调了出来，接上蓝牙，车子里播放着欢快的爱尔兰歌曲。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圣彼得堡的医院，江永檀正在那里接受治疗。

  “对了，我听说你的第二人格在地铁里苏醒了？”

  梁晨又一次点燃香烟，手握方向盘说道。

  “对，当时被心峰派的成员追上了。他不苏醒，我也就死在那里了。”

  韩小羽特意用了一个‘他’来称呼他的第二人格。

  “当时是什么感受？”

  “只是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被人疯狂抽离，仿佛有一股力量从我的头顶用力拽。然后体内还有另一股灵魂，正喷涌而出，企图占据整个身体。”

  梁晨点了点头。他对多重人格也不是很了解，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多重人格在转变人格时的感受。

  “你了解我的第二人格吗？”韩小羽蜷缩在副驾驶，淡淡的问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梁晨，梁晨的侧脸简直帅爆了。他叼着烟，单手握着方向盘，脸上的表情很冷峻。

  仿佛有种魔力，让这辆宝马mini回到了去往嘉兴核电站的路上。那个时候两个人也是这样，听着音乐吹着风，在车里闲谈一些话题。唯一的区别，就是帕拉梅拉变成了宝马mini。

  “不太了解，但我知道你的第二人格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存在。”

  闻言，韩小羽咧嘴一笑。

  当然了不起了，那是拥有洲冰的神啊。

  他一直谨记马君的话，他拥有洲冰这事儿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想来梁晨口中所说的了不起，是指八年前的川雅居血案吧。

  两个人在前往莫斯科之前，曾陪江永檀去了圣彼得堡医院。

  所以，江永檀正在哪间病房，两个人很清楚。一路没有任何阻碍，便推开了江永檀的病房门。

  “哟，这不是4000万美金吗？事成归来了？”

  “什么4000万美金？”韩小羽一脸茫然。

  于是，江永檀将代号S花费4000万美金请心峰派杀掉韩小羽的事情说了出来。

  梁晨面色依旧平静，段家晟则是腮帮子上的肌肉一顿颤抖。

  “这小子的命价值4000万美金？小檀你可别忽悠我，就算去掉个万字，4000美金我都觉得有些多。”

  “我不是说过了，一块钱我都嫌贵！”江永檀平躺在病床上，“可事实就是这样，代号S的那个人绝对人傻钱多！”

  梁晨并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在他眼里，人的性命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而且，就连马国主那样的大人物都如此重视韩小羽，4000万美金也就那么回事儿。

  “我不信，你拿出证据来。”

  “我有代号S的汇款账号，一会我们一起去银行查一查，应该能查到这个人的真实姓名，没准还能扯出一系列的线索。”

  “然后呢？我们直接去找这个S？”梁晨问道。

  “我的建议还是算了。对方隐藏在幕后，大概率还是个御灵者，我怕我们的实力不够看。这种事情，回去汇报给马国主就行了。”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去一趟乌拉尔山脉吧，虽然事隔半个世纪，但我总觉得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江永檀手扶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我和韩小羽沈季含曾在黑龙江找到过宋威的棺木，作为一代冰神，不应该如此寒酸。而且，迪娅特洛夫事件的最后一位幸存者曾说过，雪山里又出现了一位少年，也是亚洲人种。他是这场事故的变数，他绝对有大问题。”

  梁晨微微点头，“可以，我赞成去一趟乌拉尔山脉。”

  段家晟也点了点头。

  他这一身肌肉就愁没地方发力呢，眼下准备去爬雪山，就算雪山再高再陡，也丝毫不在话下。

  “你的伤怎么样？”

  医生在给江永檀治疗的时候，梁晨并不在场。

  “没事儿，只是擦破了皮而已，面积也没有烟盒那么大，当时伤口全是血，根本没看清。伤口大概一根手指的宽度，抹点消炎药吃点抗生素过两天就痊愈了。”

  “嗯。回去之后再去冰城医院做个无创手术吧。”梁晨提议道。

  “嗨，身上有点伤痕才算男人。”江永檀咧嘴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不急，我先去买一些登雪山用的装备吧。”

  梁晨回头准备出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韩小羽，这才想起来这间屋子里还有个会移动的4000万美金呢。

  “你要一起去登乌拉尔山吗？”他问道，“如果你不想去，可以跟段家晟一起留下来。”

  梁晨果然心细，他知道敌人的目标是这个碎刘海的少年，所以想让段家晟一起留下来。

  可段家晟并不想留下来，他很想爬一爬雪山，征服一下世界著名的乌拉尔山脉。

  “你怎么不说话？”

  事实上，韩小羽在听闻江永檀的一席话之后就一言不发了。

  “我在想，爬上雪山之后，你们三个会不会为了4000万美金而选择一枪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