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一个穿着白背心，棕褐色短裤的小男孩站在院门口张望。

  他的五官仿佛是被人雕刻出来的，让人看见难免心生好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一头耀眼的橘黄色头发，阳光照耀下，甚至耀眼过那张完美的小脸。

  “妈妈在屋里忙着呢，到别处去玩。”中年人宠溺的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一脸慈祥的说道。

  “妈妈在干什么？”

  “妈妈在努力给你生个小妹妹。”

  小妹妹？

  男孩心中有些欢呼雀跃。可是下一刻，他低下头，露出恶狠狠的目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生个小妹妹爸爸妈妈就不爱你了！

  “放心吧，爸爸妈妈爱你。”中年人好像能看透男孩的内心一般，再次宠溺的揉了揉他引人注目的橘黄色头发。

  男孩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仿佛刚才那个目露凶光的男孩并不是他，他依旧朝气蓬勃，笑起来可以融化阳光。

  “那我去找朋友玩啦！”

  男孩转身，中年人一直目送他迈着步子消失在庭院里，这才把嘴角慈爱的微笑尽数收起，眼睛里流淌着黑色。

  那是一双令人恐惧的双眼，瞳孔里只有无尽的黑。

  阳光正好，暖风袭袭。

  何悠然将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惬意的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其实，以他父亲的地位，在古岚城中心夷平一块土地盖个十几层别墅都不成问题，但问题恰恰出在父亲本人身上。

  父亲说这个山沟地势高，风景好，于是第二天成帮结伙的男人过来盖房子。这里便成了何悠然打记事起，第二个名义上的家。

  山间的小路平坦笔直，这也多亏了地位高高在上的父亲。那些成帮结伙的男人盖完二层小楼之后，连带着把路都给修了。

  一阵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何悠然伫足而立，呆望着树叶在蔚蓝的天空中飘飘洒洒，任凭微风吹乱他的头发。

  “小妹妹吗？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杀了她啊……”何悠然喃喃自语，将脚边一块小石子随意的踢了出去。

  “哎呦！”

  笔直的山路尽头传来一声哀号，何悠然吓了一跳。刚刚那一脚看似随意，却也用了大半的力气，眼下肯定是砸到人了。

  何悠然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努力的向着山路尽头跑去，边跑边大声喊着对不起。他甚至把白背心脱了下来，当成投降的旗子一般在空中乱舞。

  男孩白皙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略微有些线条的腹肌像一个个小鼓包呼之欲出。

  “我说你啊，干嘛要踢石头？”

  一个高出何悠然半头的男孩站在山路尽头，气鼓鼓的双手叉在腰间质问着。他鸟窝似的头发杂乱无章，皮肤稍微有些黑，在白背心的衬托下显得更黑了。

  看着眼前的男孩，何悠然尴尬的挠了挠头，“自己走路太无聊，随意踢了一脚。”末了，他还补充一句，“疼吗？”

  高男孩原本气鼓鼓的表情瞬间消失，露出符合年纪的笑脸道：“想弄疼我？还早着呢！”

  说完，拽起何悠然的手臂急冲冲的往山下跑。“正想找你来着，大个把他老爹酿的酒偷出来了！”

  一个瘦弱矮小的男孩，穿着和何悠然两人一模一样白背心，正蹲坐在一个废弃的凉亭里。他怀里抱着一个玻璃瓶和三个小酒盅，浑身颤抖，看向大理石路的尽头，说不准是紧张还是期盼。

  终于，一阵急促快速的脚步声从大理石路的尽头传来，男孩刚想将酒瓶子藏在身后，瞧得来人，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急迫的站起身子奔了过去。

  “小黑，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瞧你说的，我能让你们失望吗？”黑皮肤高个子男孩大咧咧的说道，“倒是大个，你快点把酒倒上！”

  一张大理石桌子屹立在凉亭正中央，因为早已废弃，周围连个凳子都没有，大理石桌子也满目疮痍，满是灰尘和泥土。

  大个将三个小酒盅并排放在桌子上，将玻璃瓶中的透明液体慢慢倒进去。小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和一支破破烂烂的笔，伏在桌子上埋头写字。

  “我说，按什么顺序写啊？”小黑问道。

  “按照年龄写吧！我最大我最大！”大个倒完酒，在旁边抢着回答。

  “切，你年龄最大，个子却最矮，我们都已经大个大个的叫你两年了。”小黑站起身，满脸不甘心，“要我说就按身高吧！”

  说完话的同时还不忘挺胸抬头，看着仿佛更高了一截。

  “那小白说吧，无论小白赞成谁，都是二比一。”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何悠然。

  三个人从偷酒到场地再到笔和纸，计划了好久，包括自家父母会不会发现消失的酒瓶子然后挥舞着木棒杀出来，也确实因为这个原因，三个男孩才选择在这个废弃荒凉的凉亭里。

  但是他们都没想好按照什么顺序写名字。

  何悠然看了一眼空空的玻璃瓶，说道：“按照大个说的，按年纪排序吧。”

  “耶耶耶！小白就是好！”大个欢呼起来，小黑不甘心的表情成了陪衬。

  “好吧好吧，就听小白的。”

  凉亭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在纸上写字摩擦的声音。暖风时不时吹过来，卷起一些掉落的树叶，一切都是那么安谧。

  何悠然又一次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不知为什么总想这样无忧无虑的度过一辈子。

  长辈总说，你还小，还不懂得外面的世界，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残酷，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小时候才是最美好的时光。

  可是他现在就是小孩啊，他现在就是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成长。

  “喂喂喂，我听大人说，酒这种东西啊，跟朋友喝一次，就能变成兄弟了！”小黑兴奋的举着写好的纸条大声说道。

  纸条虽然皱皱巴巴，但是孩童稚嫩的笔迹一览无遗。

  老大，徐梓轩。

  老二，陶磊。

  老三，何悠然。

  原来这是三个屁大点的孩子在废弃的凉亭里搞出的一场结拜仪式。

  三个孩子那么认真，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即使多年以后，他们不得不刀剑相向，彼此背叛，但至少现在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么，我们喝完酒，就是兄弟啦！”徐梓轩举起酒盅，豪情万丈的声音从他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