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混凝土建造的高架桥像一条飞腾的巨龙，偶尔扭转的爪子，那是高架桥的出口。

  尽管属于二线城市，交通依然拥堵，尤其正值天蒙蒙黑的晚高峰。

  一红一绿两台出租车正驶下巨龙的爪子，混入茫茫车流中。两台出租车上坐着八个人，他们的目的地是王聪那栋私人别墅，他们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前方道路上发生了两起交通事故，交通更加拥堵。司机有严重的路怒症，动不动就大力拍打方向盘，同时嘴中破口大骂。

  韩小羽从睡梦中惊醒，尽管在飞机上已经熟睡了好几个小时，他还是困顿无比。司机师傅一张口，他吓了一跳。

  梁晨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快到了，先别睡了，省的一会下车着凉。”

  韩小羽轻轻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窗外。

  四周的车子密密麻麻，彼此之间相距甚近。不论前照灯还是刹车尾灯，都亮的出奇，晃得韩小羽脑袋有些疼。

  “对了，你们最后返回那座基地……调查什么去了？”

  梁晨欲言又止，他坐在后排的中间位置，挡风玻璃前的景象尽收眼底，他注视着车前方，犹豫再三，还是没想好怎么组织词汇。

  左边的马君却开口了。

  “不该问的别多嘴，还是想一想回去之后的特训吧。”

  “还来啊？”韩小羽立刻哭丧着脸，抱头叹息，“唉，天天在沙漠里放大象，放骆驼，连个鬼都看不见。没有热水洗澡，没有游戏可玩，甚至连个柔软点的床都没有，活生生一个野人！”

  “怎么？条件艰苦点就受不了了？”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大沙漠里生活两天试试？”韩小羽撅着小嘴嘟囔着，“无聊又枯燥，都给我晒黑了，影响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气质。”

  闻言，马君立即怼道：“你一个大男人，晒黑点能怎么的？英俊潇洒和风流倜傥哪一个能跟你沾上边？你可知道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翻越雪山、横穿森林，过荒地跨大河……”

  “哟哟哟哟哟，你还知道红军长征的故事呢？”韩小羽斜着眼睛说。

  “屁话，那么著名的历史事件怎么可能不知道？”马君说，“你再看看你，只不过让你在沙漠里呆着而已，没让你跑没让你累，这都受不了？”

  梁晨低头抚额。

  他本来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关于自己的父亲就是岚天的幕后黑手，梁晨一直没有消化完整。这两个家伙可倒好，互相欠钱似的，一直在自己的左右两侧互相嘲讽抬杠。

  幸好江永檀和段家晟不在这台车上，坐在副驾驶的是张翼池。否则，这场嘲讽争论应该是三个人共同参与的，到那时，那些毫无营养的白烂对话就跟3D环绕音效似的。

  一滴冷汗从梁晨的额头上滑落，梁晨伸手擦了擦，紧接着又揉了揉发胀发酸的双眼。

  马君见状，当即闭嘴不语，任凭韩小羽在那里叭叭个没完没了。两个人停止互嘲，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可安静只持续了十秒钟不到。

  “不瞒你们说……”司机师傅张口说道，“我爷爷曾经就是红军主力，只不过没赶上长征。”

  还好你爷爷没赶上长征，要不然就该你开始长篇大论了！梁晨心里想。

  出租车驶过发生交通事故的路段，路况稍有好转，车速稳定在60迈。偶尔遇到交通信号灯，也大多都是绿灯。

  很快，出租车到达了王聪的私人别墅，张翼池交付了车费，四个人一齐下了车。

  江永檀、段家晟和于任语的车子还没到，不过估计也不远了。

  别墅里的管家老早就看见了马君等人，连忙拉开别墅的大门，将四人请了进去。

  王聪并没有在家，倒是别墅的主人王林在家。

  “马哥，你们回来啦。”王林从高档的豪华座椅上起身迎接，边迎接边伸出双手，与马君拥抱了一下。

  很显然，这两个人也是互相认识的。

  “怎么是打车回来的？飞机呢？”

  “这事一言难尽，总之猎鹰900坠毁了，那位机长也去世了。”马君低声说，“飞机是租来的吧？赔偿的费用我会赔给你。另外，那位机长的丧葬补助金和亲属抚恤金我都会赔给你。”

  王林一愣，那位机长和自己关系很不错，机长牺牲他万万没想到。

  “马哥，钱就不必了，你们的人没受伤就好。”

  马君挥了挥手，淡笑道：“我们没事。不在这里多留了，我们先撤了。”

  他伸手向王林索要帕拉梅拉的车钥匙，然后连段家晟他们都没有等，径直走到地下车库，发动引擎，一路向着互通点驶去。

  天空已经完全黑了，路边高耸的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形成一个椭圆形的亮影。

  高架桥上的交通已经恢复了畅通，所有车辆都在高速行驶，偶尔会响起一阵短促的汽笛声。

  月亮弯弯，挂在漆黑的夜幕里，晚风习习，从车窗灌进来有些凉意。韩小羽紧了紧衣领，又把车窗关严。

  梁晨驾驶的很平稳，油门和刹车踩得很柔和，这一片路段都是新修的，帕拉梅拉驶在崭新的柏油路面上，连胎噪都小的不行。

  车子里流淌着静谧的轻音乐，没有歌词，只有柔和舒缓的音乐和节奏。韩小羽看了一眼梁晨的侧脸，突然想起在嘉兴的那段日子。

  不知道郑三金怎么样？吃下了病毒药剂，郑三金是否会拥有御灵呢？

  “对了马国主，先前在嘉兴核电站，呃……”他组织着为数不多的语言和词汇，“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我的朋友吃下了那种病毒药剂……”

  病毒药剂四个字刚一出现，梁晨放在刹车踏板上的脚一顿，帕拉梅拉的轮胎发出一道短暂急促的尖锐声。

  “怎么了怎么了？”韩小羽茫然四顾。

  “没什么。抱歉。”梁晨说，而后继续深踩油门，驶向互通点的别墅。

  这一下，韩小羽也能看出来梁晨的不对劲了。先前在出租车上，梁晨的脸色就很难看。

  “晨哥，你……不要紧吧？”

  “你少说两句话就行了。”马君在后座说。

  韩小羽气鼓鼓的双手插兜，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帕拉梅拉趁着夜色驶出互通点，冰城大楼近在眼前。

  马君梁晨张翼池三人都生活在冰城，只有韩小羽一个人需要回莫城学院。不过他也不担心，按照以往的经验，不论多晚，梁晨都会送他回去的。

  可是这次不同，梁晨将帕拉梅拉开到冰城大楼门前，竟然跟马君一起下了车。要不是韩小羽吆喝的及时，两个人的身影马上就消失在大楼一楼。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去？没人送我回学院吗？”

  可那两个人连头都没有回。

  冰城大楼十一楼，电梯走廊右侧。

  梁晨和马君站在一扇金属铁门前，铁门看起来很厚实，有那种推拉式的滑道。只不过，无法用蛮力强行拉开，想要打开这扇门必须通过虹膜识别。

  虹膜识别是当今世界应用最方便和精确的一种识别技术，应用的领域相当广泛，但应用最多的还是安防设备。每个人的虹膜具有唯一性，也就奠定了身份识别的唯一性。

  马君走到门前，开始操作铁门上的机械面板。梁晨很自然的选择回头，特意回避马君的动作。

  “滴滴滴……”

  一连串的按键之后，门顶的摄像头开始工作。马君抬头，确认自己的眼睛被摄像头拍到，安静的站立等待。

  虹膜图像获取，经过电脑处理和匹配，确认无误，旋即大门打开。

  这里是冰之国的资料库，同时也是冰之国最为重要的场所之一，铁门敞开，里面还有一道金属制门，只不过不需要高科技来开门，开门的钥匙就挂在马君的裤腰带上。

  马君掏出钥匙，里面居然还有一扇石门……

  “这次是密码开门，密码是我生日。”马君笑着说道，完全不避讳。

  梁晨没说话，如此重要的场所用三道门来阻绝，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两人一齐走进资料库，里面海量的书籍和电子设备让人脑袋发晕。

  “这里不光是资料库，也是整个冰城大楼的核心，大楼里所有的电子设备几乎都在这里控制。”马君边解释，边走到一台笔记本电脑前，电脑旁边是一个小架子，上面摆了几十个高容量的U盘。

  “用这台电脑搜索梁中鹤的名字，只要是和他有关的电子资料，都会尽数查找出来。”马君说完，兀自坐下。

  手指轻轻敲击在笔记本的键盘上，百兆光纤的网速，结果显示异常的快。

  梁晨也凑了过去，开始一目十行。

  “梁中鹤，冰之国百年来最为年轻的执法者。实力超群，曾击败过拥有金炎的火之国御灵者。”

  “年仅十六岁，获得冰之国第一御灵者的称号，是国主竭力培养的人才。”

  “本人随和低调，目前梁中鹤已经递交了就职治安队的申请。”

  “梁中鹤十分神秘，经常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没有人可以寻找到他的踪迹。”

  电脑屏幕上是一段又一段文字，有的像是日记，有的像是采访的记录，有的像是当日的报纸头条。

  马君手指滑动鼠标滚轮，很快屏幕上的资料到达了底部。

  “没有一句话是有用的。”梁晨叹息一声。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篡改甚至是销毁了梁中鹤的信息。”马君示意梁晨拿烟，梁晨随手将烟盒放在了桌子上。

  “你看看这个。”

  马君又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韩小羽的名字，刹时间，眼花缭乱杂乱无章的文字占满了整个屏幕。

  从韩小羽在沈阳天天泡网吧，到篮球赛的绝杀，从韩小羽蹲在人工湖附近欣赏比基尼少女，到少年和‘容合会’会长的合影，和坂崎一道坐在教室里冥想的照片。

  资料一应俱全，图片和文字相呼相应，将少年整个19年的白烂人生描绘的淋漓尽致，面面俱到。

  “韩小羽才来冰之国一年有余，他的资料就已经这么多了。”马君点燃香烟，吐出一口烟雾。

  由于资料库里有众多电子设备，通风系统良好，淡蓝色的烟雾飘飘扬扬，很快就被排风扇吸走了。

  梁晨眨了眨眼，因为他看见了屏幕上的那句“极大概率喜欢将军团的张辰西。”

  “哦，这种事儿就不用放在心上了，这小子跟你没法比，只要是个女的都会喜欢你，而不会喜欢这个傻b。”马君打趣道。

  大楼外的韩小羽打了个喷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我在想，这些资料都是谁编制的？”

  “网络。”

  “网络？”

  “没错，现在是信息科技时代，我们冰之国也被网络覆盖，只要有人搜索韩小羽这个名字，不论搜索的内容是什么，网络都会进行记录。”

  “所以说，并不是没人发关于梁中鹤的消息，而是有人故意删除了，是么？”梁晨也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幽幽的问道。

  “嗯，大概率是这样。”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自顾自吸烟，吐烟。抽完一支，马君立刻又点上一支。

  “电子资料不行，剩下的，就只能从那些纸质的档案文件里查了。”

  他的目光投射到另一边，那里有几百个高高的书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图书馆可以与之媲美。

  “有大致的范围吗？一本一本的查找，一个星期都未必能找全。”梁晨皱了皱眉。

  “一个星期？”马君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向角落，那里有一架木制楼梯，“这里还有二楼和三楼呢，冰之国几百年的大事件和大人物全部记录在这里，一个月你也未必能翻完所有。”

  梁晨深呼吸，接着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撸起袖子，将疲倦和困意抛之脑后，准备大干一场。

  “你留在这里，慢慢来吧。”

  “马国主呢？”

  “我刚刚说了，极有可能是人为原因删除了梁中鹤的信息。”马君说，“不过，想要纂改这些信息，需要进入这里的资料库，我去查一查近十年来都有谁进出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