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利用朕！”

  回到咸福宫里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笃定的质问，庄烟坐在梳妆台上照着镜子卸妆，摘下头上沉重的头饰。

  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臣妾是利用了皇上，可是皇上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么？”

  的确如此，不过才把太后送到陵庙去。那个地方她呆过，比冷宫那个地方好的太多了。

  禛礼蹙眉，“以后你想要什么跟朕说就好了，不用费心去设计。”今天他被她利用了，总之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她要的，只要他说出来，他就会满足她。

  母后是做错事了，就算庄烟今天不安排这出戏惹怒母后，他也打算好今天让母后在宫里过这最后一次寿辰，随后便把她送去陵庙。

  “想得到的就得要靠自己，有什么错么？”庄烟嫣然一笑，转身看着禛了。

  云锦上前扶起庄烟，“娘娘，热水已经备好了。”

  走了几步，驻足，转身，面上微微浅笑。“皇上，莫要忘记了你今天召宁嫔侍寝。”

  小安子额角冒虚汗，现在让谁侍寝不是万岁爷决定的而是贵妃娘娘决定的。

  于庄烟而言，禛礼现在只剩下利用价值。

  当初娶因为要利用庄烟，之后就无意利用她，尽力不让她再为自己付出，结果最后发现他一直都在伤害她，未曾让她开心过。如今他想要为庄烟做一些事弥补，却发现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

  现在和以前最大的差别是，她的眼睛里不再有他的倒影。

  “朕晚些过来。”

  说出这句话才觉得自讨没趣，庄烟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听清。或许此刻的她不会再在意他晚上住在哪里。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哄他高兴，抱着她的身子不像从前那样温暖，就在身边的她，却是遥不可及。

  每个晚上让他召幸别人女人，晚上却可以睡在她那，为的只是掩人耳目。不这样做保护不了她么？心底深深的挫败感。原来，她不再相信他。

  漫无目的的走在羊肠小道上，凉风吹着，吹凉了心口。

  “万岁爷，天色已晚，万岁爷该回去了。”小安子抱紧身子打着哆嗦，秋天的夜间太冷了。

  禛礼是回去了，只是鲜少沾酒的他，现下已经喝了两坛子酒了，依旧没有要停止喝的意思。酒坛子摔碎了，醉眼朦胧的去抓碎片，手掌心被划破了好几道，一直流血，可他醉了感觉不到疼。

  大半夜的召太医过来，万岁爷也不让任何人碰他，可手上仍旧流着血呢！

  小安子见状，知道万岁爷今天晚上去不了咸福宫了，让一个太监去通知宁嫔，自己去好好跟贵妃娘娘解释，不放心皇上便叫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在一旁看着。

  庄烟才将将命人熄灯，躺在床上还未睡着，就听到小安子的声音。

  披上风衣，出来瞧瞧，小安子就略微带着哭腔。“娘娘，您快去瞧瞧万岁爷，他今晚上一直在喝酒，手受伤了也不让太医给止血，现在只有娘娘才能救的了皇上了。”

  喝酒买醉的男人是最没用的，禛礼现在果然是一无是处。

  只是漠不关心的说道：“随他去，明天酒醒了就好。”小安子永远是大惊小怪的，又死不了人，打搅了她安寝，若是她睡着了被吵醒，她绝对不会轻饶了小安子。

  小安子见贵妃娘娘如此冷淡，当下就替皇上委屈。“娘娘，皇上是把你捧上天，宠在心尖上的人。您若是哪里不舒服，皇上不眠不休的照顾您。您怀孕的时候，皇上召集了所有的太医问关于有身子人该注意的事项，皇上花了几天学习按摩。在冷宫被火烧的那次，万岁爷抱着您，身子都在颤抖，在慈安宫里跪了几个时辰才让太后心软把求来鲛珠。这一类的事情很多，小安子知道的也不全。”

  鲛珠那东西本来就是她的，若不是禛礼，又怎么会落到太后手里。一切不是都是他自愿的咎由自取。

  小安子话音刚落，庄烟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启唇缓缓说道：“说完了么？说完了就回去照顾你的皇上。本宫乏了，要安寝了。”

  这下小安子明白了，贵妃娘娘是铁石心肠的人，他说再多，贵妃娘娘都不会去看皇上的。遂只能回去照看好皇上了。

  第二天早上，庄烟命映雪准备了几匹雪锻，再挑了几件首饰。这些都是禛礼命人送来的，太多也用不完，送给宁嫔也好拉拢一下她。

  性子温婉，不爱和别人打交道的宁嫔，她记得宁嫔最深的就是那绣工精致的帕子。

  听到皇后的脸被毁了，庄烟面皮上没有一丝表情。意料之中的事，没有表情也是正常的。

  不过第二件事庄烟听了，微微愠怒。皇后顶着面纱去见太后了。太后这么能隐忍的人，昨天惹怒她也是实属不易，现下冷静下来了，只怕是知道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庄烟好活。

  还好，皇后没有太后那么精明善毒，没有了太后，皇后也好对付。

  今天她就先不急着去看宁嫔了，晚些再去。先去瞧瞧太后最后一面，以后太后呆在陵庙，定然会非常想念让她去陵庙的她。

  慈安宫外准备送走太后的侍卫已经等了许久了。

  “你个蠢货！没用的东西！哀家给你藏红花是让你对着自家人下手么！”怒斥着。

  “太后姑妈，果儿错了。”皇后慌忙下跪。

  她一个堂堂的皇后都不能为皇上诞下龙嗣，那她们一个个有什么资格。她内心里根本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她觉得自己是一颗快要被太后姑妈抛弃的棋子，太后姑妈想重新找人代替她的位置。

  顿了顿看了皇后的脸，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昨日说身体欠安，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哀家了！”

  昨天她寿辰，若是皇后把好关，不让庄烟动手脚，就不会出现那台戏，也就不会跟皇上起冲突。见到皇后没甩她两巴掌，已经是她在忍了。

  皇后摸着自己的脸，嗫嚅道：“是虫子造成的，臣妾的这张脸被毁了。”她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住太后，所以太后训斥并不让她感到害怕。

  听言太后冷笑了一声，“虫子造成的？！宫里这么多人，只有你被虫子毁了脸，而且是在哀家寿辰那天，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不会动动脑子想想么？！”

  她不想都知道，定然又是那个庄烟设计的！

  这些年，还是第一次不顾仪态的骂人，此刻的童余果，亦是木滞的听着太后对她的数落。

  童余果今天本也不想来看太后，毕竟来了定然免不了一通训斥，只是听了昨晚的事，她心里忐忑觉得太后姑妈走了以后，她不会是庄烟的对手。

  半响，耳边没了太后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姑妈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她没有觉得哪里可疑，所以并没有猜测是谁。宫里现在恨她的人不只是庄烟一个人。

  “整件事情获益最大的是庄烟，昨日一直都是她在主导一切。哀家要离开皇宫了，还算你有些孝心知道来看看哀家。哀家临走了交待你几件事，万事要能忍，皇上的那个位份底下的妃嫔若是怀了，你就好好照顾她，带诞下龙嗣，你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抚养。这么久你的肚子都没有动静，你也不着急，每日不请太医给你诊脉，哀家就看出一点眉目来了，你是不能生养了。”太后说着微微叹气。

  童余果像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一般，紧张的看着太后。

  “哀家护着你，你是童家人，是哀家的侄女。这大昭的皇后只能是你，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却亲手毁了哀家的心血。若是你不给语嫣灌下藏红花，现在怕是已经有好消息了。语嫣是个没脑子的，可是没脑子的人才好掌控，给你安排了一个最好掌控的人你不要，日后哀家不再这宫里了，今后的每一步都需要你自己走，哀家不能替你安排了。你若是有心，你尽早的稳固自己的地位，哀家或许还能再重新回到这个皇宫。”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不急不慢的起身，让宫女扶着她。

  童余果双眸噙着泪花，“姑妈，侄女错了。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要果儿去做的，果儿会尽力去做。”

  “你身边的倪兰还是不错的，要多听听她的主意。哀家最后提醒你，庄烟你要小心点应付才行！你决不能像哀家一样的下场，若是失去了权势，童家就完了。”看了看身边的宫女，没了桂嬷嬷也没有几个贴心懂事的，最后才选定人选。说道：“哀家身边有个冬硕是个贴心的可人儿，哀家把她留在你身边希望能帮到你。”

  冬硕很乖巧的行跪拜大礼见过皇后。

  “冬硕你要帮助皇后铲除所有会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垂眸看了冬硕一眼。

  冬硕颔首。太后虽然不在宫里还是在宫里的人不少，就算她人不在皇宫里也照样能够让事情如她所想的方向去发展。

  太后将一切安排好了，准备随着侍卫去陵庙。

  庄烟迈着莲步，娉婷袅娜，笑容明媚，“太后是留恋宫里，舍不得离开是么？”

  “哀家倒是要看看谁会笑到最后！”太后冷笑。

  “太后，陵庙生活定然是比不上宫里的，但皇祖母在那住的还很适应，您到了那有皇祖母陪伴定然不会寂寞的。正好皇祖母是吃在念佛的心，也能感化一下母后。不知道母后昨晚睡的安稳可否，有没有做噩梦？去了陵庙听着皇祖母念经，定然会安定心神，睡的安稳。细细数来，去陵庙对太后而言真是百利而无一害，皇上还真的是为太后着想呢！”不咸不淡的口吻，句句都是在嘲笑她！

  好在长乐嫁人了，已经把丽妃接走了。现下让皇祖母陪着她，也不怕她能兴风作浪！

  太后冷着面皮，怒视着她。“牙尖嘴利的！”她真想让庄烟和丽妃一样，让庄烟再也不能说话。

  “臣妾的牙口一直很好，年轻牙口都好。”庄烟浅笑回答。

  她的这句话让本来的贬义变成了褒义，她说的是实话，就算牙尖嘴利也没什么不好，嘴上功夫若是练好了，也能气死人。不过太后真是好脾气呢，也没气出脑溢血什么的。

  目光落到皇后身上，勾了勾嘴角。说道：“皇后娘娘昨儿个不是身体抱恙么？是知道太后要离宫了，特地赶来的么？”

  “是了，送完太后，本宫就要回去将养着了。”轻咳了一下，故作虚弱。

  “皇后这是偶感风寒了么？”

  “是了。”

  昨日给她诊脉的江太医，她已经交代过了，对外宣称她是感染了风寒。

  来瞧太后的目地不是只为了沾点嘴上便宜，更重要的是看着太后带走了哪些宫女，平常贴身的宫女，剩下来几个？

  睨了一眼太后身边的宫女，上前对皇后说道：“皇后，母后去了陵庙，这慈安宫里的人是不是应该要从新分配到各个地方？”

  “是了。”

  “那皇上说了，皇后娘娘抱恙的这段时间，后宫里的大小事宜都由本宫来处理。本宫想把慈安宫里的人都分派到杂役局和浣衣局，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干笑了两声，回道：“慈安宫里这么多的宫女、太监，杂役局和浣衣局应该不需要这么多。”

  听言，太后面色铁青，头也不回的坐上马车。太后本想等着她儿子能念及母子情分，会在最后关头留下她，至少会来见她一面，说什么时候会接她回来。庄烟在这只怕是皇上来了，也不会心软半分。

  去陵庙的路多陡峭，半路上就不能用马车了。依照太后的性子是不可能会愿意下来步行，她这么高贵的人坐在马车里坠落山崖的画面，想来也是美极了。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皇后柔弱的声音响起。“就随你的意思办罢！本宫乏了，现下要回去休息了。”

  大昭还没有除疤的药膏，只有师父才会。留下的那张药方子太医院的人应该会有知道的，例如温太医。

  无妨，只要那盒胭脂没丢，她的脸还会红肿溃烂。让她好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她才能察觉到胭脂的问题，若是她知道了胭脂害得她脸毁容，那盒子胭脂又是皇上送的。庄烟倒是想知道她童余果还会不会对皇上一往情深。

  想着心情都舒爽，让童余果体会到她曾经一样的痛苦！

  人都走了，庄烟将分配慈安宫宫人的活计交给映雪。让云锦陪着她去看宁嫔。

  宁嫔是个不温不火的人，庄烟旁敲侧击，她就是没给个态度，面对这样一个软趴趴的人，她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遂，放弃了。大抵是时候没到，若是时候到了，被皇后灌下藏红花之后，定然不会像现在一样。

  一路上赏着景色，想起花茶没了，遂又采了了花茶回去。菊花开的正盛，但她不爱喝菊花茶，文人雅士赏菊的那套，她更是学不来，菊花茶的味道真心不好喝。

  沿着小路又走了一会，看到一大片的紫茉莉，好看极了，猜了一些回去，戴了两朵在发髻上。发髻上每天带的都是簪花，虽然漂亮，但没有真花鲜活，她喜欢花，但不爱折花回房间里，花枯萎烂掉很难看。戴在头上的花也只戴一天就扔掉，她喜欢有实际价值的东西，做有实际价值的事。

  “娘娘，您可回来了。皇上在这儿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映雪见到庄烟回来，上前迎接。

  庄烟不急不慢的走了进去，让云锦把花拿出去晾晒。

  方才坐下喝了口茶水，才搭理一直坐在那看着她的禛了。“还有半个时辰才到用膳的时间，皇上怎么这么早来臣妾这里？”

  “今天朕没有上早朝，醒来后便来你这了。”他伸手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附在她的颈间，闷闷的问道：“昨夜睡的好么？朕睡的不好，今天早上起来头疼的厉害。”

  庄烟伸出素手帮他按着额头，冰凉的指尖轻轻的按摩让他的头舒服很多。按到手酸，庄烟抱怨道：“以后若是皇上再要醉酒，臣妾万不会再帮皇上按摩。手酸得厉害。”

  “朕帮你揉揉。”禛礼目光灼灼，揉着她的手。

  “皇上昨儿个宿醉了，早膳定然没用。应该是饿了，传膳，今天中膳提前些用，成不？”庄烟起身唤人去传膳。

  禛礼突然冷了面皮，“昨天晚上小安子来找你了？”既然知道他宿醉，定然是小安子昨天来告诉她的。只是小安子今天早上并没有告诉他。知道他喝酒了，刚才他的手上的伤她不是没看到，而是故作不知。

  “是了，只是臣妾有些困乏了不想去。”

  她的回答没有一丝歉疚，加上淡淡的神情，根本就是漠不关心。

  他扬起手掌，“朕的手受伤了，你也看到了？”

  “皇上的手受伤了有一大群太医在呢，臣妾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臣妾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万一出去染了风寒，那岂不是雪上加霜了么？”眉眼间带着浅笑，对上他的眸，说的条条是道。

  这句话让禛礼灭了心中的怒火，是的，若是庄烟染了风寒，他会焦急担心的。只是心底蔓延着失落。

  瞥到一旁的绣品，那是没绣完的鸳鸯肚兜，那是庄烟不知扎破了多少下手指才绣出来的胖乎乎的水鸟，是为了孩子绣的。

  隐隐酸疼，抬眸，拉着庄烟。“朕今天想要吃你做的冰糖雪梨，还有你为朕第一次做的糕点，叫做生日蛋糕的糕点，朕陪你一起去小厨房看你做。”

  刚出去才回来，庄烟哪里还想动，略微烦躁。“皇上想吃让御厨做就好，为什么偏要劳累臣妾做呢？将将才处理完后宫的事，皇上可以不要总是像个孩子一样对着臣妾撒娇么？”

  小安子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的，皇上这是在撒娇么？好吧确实是，但是贵妃娘娘敢说这话，丝毫不给皇上一分好脸色，他退后了一下，太吓人了。

  “朕只想让你关心一下朕，朕一直抓不住你，心仍旧是悬着的。”特别是看到那水鸟肚兜又想起来那日庄烟从天梯上滚落下来，看着他，那哀凉的眼神，刺的心脏隐隐的痛，她在他身边，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了。

  庄烟吻言浅笑，“皇上这是在说什么？”拉着他的手掌抓住自己的手，“皇上这不是抓住了么？心为什么要悬着，稳稳的落回原地才能安稳的过日子，皇上您说是么？”

  她回答的永远不是他想要听的，他知道她是可以避开话题。

  “好，你说抓住了就抓住了。听说今日你去送了母后一程，母后善于用毒，你的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他也配合得转移话题。

  有些话不能说清楚，说清楚了，便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庄烟轻轻摇头，“没有哪里觉得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