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来人往，更是有一堆人在一座大宅的门前那里吹拉弹唱。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看着身穿红衣的新郎把同样一身红衣的新娘请出轿门，背进大宅，不由惊叹的叫出声来：“哇！那位姐姐好漂亮啊！哎呀！”

  她说话间，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落到她的头上，一道清雅的声音也跟着传来：“不许用灵识偷窥人家新娘的容貌。”

  小女孩捂着脑袋，不满瞪向身边那位声音的主人：“师父，你就欺负梵梵笨！我都没说哪个？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那位新娘姐姐嘞？”

  言外意，你不也偷看了。

  “还学会顶嘴了？”男子用手中的折扇再次敲打了小女孩的小脑袋一下：“为师是大人，自然可以，你是小孩子，自然是不行的。”

  男子轻咳了咳，一脸的尴尬，显然，说出这样的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要忽悠某小鬼，已经足够了，只见小女孩一脸的天真：“这样啊！那等梵梵以后长大了再看！”

  哎，男子在心中默哀。

  虽然骗过小女孩，他是松了口气，但小女孩时而机灵，时而笨拙，还是很让他头疼的，若是哪日他没看好她，她被人怎么卖了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那位姐姐真的好漂亮哦！那一脸的幸福让看着的人都觉得开心！”

  “那是自然，对于一名女子来说，今日的她，是最漂亮、最幸福的。”男子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想着，有朝一日眼前这个孩子也能如那新娘子般幸福，他脸上自然也挂上了笑容。

  然女孩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为什么？因为她穿着红衣服？”

  “呃......”男子的额头传来一阵阵胀痛，但他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因为她今日终于能与心爱的男子终成眷属。”

  “为什么？因为她穿着红衣服？”

  男子揉了揉额头，压制住暴力的情绪，选择直白的解释道：“因为她今日能嫁给她喜欢的人。”

  “为什么？因为她穿着红衣服？”

  男子努力忍住掐死小女孩的冲动，认输般说道：“好吧，是......”

  他知道她的思维很奇怪，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是这边奇怪......他就奇了怪了，究竟是什么让她总是想着那红衣服的？

  小女孩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在纠结什么，只听他说是，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日之后，他们回到家中。

  “师父，你看梵梵好看吗？”小女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很是开心的在男子身前转了个圈，等待着他的夸奖。

  “好看是好看......”男子有些皱眉，说道：“可你穿得像过年似的，是干嘛？要压岁钱？”

  “不是！是师父你说，穿着红色衣服就可以得到幸福，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啊！”

  小女孩天真的表情，让男子更是郁闷，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然他疑问还没问出口，就听小女孩继续说道：“梵梵也想得到幸福，梵梵想天天和师父在一起！所以梵梵要天天穿着红色衣服，这样就可以天天与师父在一起了！”

  看着小女孩天真的笑容，男子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低声说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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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着过往，看着窗外的明月，暮梵忍不住自嘲的笑道：“真傻”

  所谓的幸福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得到？

  而且那人，她这一生都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可哪怕知此，她依旧改不了穿红衣的习惯，默默在心中期盼着。

  她叹了口气，转身打算去歇息了。

  然她才转身，就被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认清人影后，她缓了口气，问道：“墨儿，你站那里干嘛？都不出声，也不点灯...”

  暮梵的身体早属于神级别的，哪怕是周身的法力被封印起来，她依旧能看清屋里的一切。

  她才说完点灯，她就后悔了。

  她不需要点灯，诸葛倾墨更是不需要了。

  她只能换话题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珑儿那小鬼肯放人了？”

  现在的暮梵没了法力，加上诸葛倾墨并没有敌意，她是真的没发觉诸葛倾墨是什么时候来的。

  “珑儿他睡了......”

  诸葛倾墨显然不擅长对暮梵撒谎，脸颊有些微红。

  那小鬼哪里睡了？他见诸葛倾墨坐那里魂不守舍的，就催他过来找暮梵，还说什么他保证会乖乖的待在房中的。

  暮梵虽知道诸葛倾墨在撒谎，但也没揭穿，她想着，定是那小捣蛋出的鬼注意，指不定他现在在哪里偷着笑呢。

  反正那小鬼也没了法力，要玩，就让他玩玩吧，毕竟，珑儿的心灵，还是个孩子。

  “那...墨儿，你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来与你说说话。”

  “那我们过来坐吧。”

  暮梵拉起诸葛倾墨走到椅子边坐下，然后松开手，转身打算去点灯，可却被诸葛倾墨拉住了。

  “你要去哪？”

  “点灯啊！”

  暮梵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诸葛倾墨那突然间的紧张是怎么来的。

  “哦。”

  诸葛倾墨不舍的放开手，低着头。

  刚刚，就在暮梵松开手那一瞬间，诸葛倾墨莫名的心中徒生出一阵恐惧，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看着如此的诸葛倾墨，暮梵反倒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没有去点灯，而是走到诸葛倾墨身边坐下，拉起他的手，轻轻说道：“这样，就不害怕了吧？”

  “呃？”

  诸葛倾墨不是太明白暮梵的意思，但心中的恐惧确实因为暮梵的举动消失了。

  诸葛倾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也是害怕孤单的，由眼盲带来的孤寂感一直隐藏在心底。

  虽然，从小他都表现的不是很在意。

  “墨儿，你可想，恢复视觉？”

  这个问题，在很多年前，暮梵就问过诸葛倾墨了。

  当时的他回答，随其自然就好。

  而如今，诸葛倾墨却没有回答，只是握紧暮梵的手。

  他喜欢暮梵手心传来的那种温暖感。

  那种温暖，让他觉得心安。

  诸葛倾墨虽没说什么，但暮梵却懂了。

  “等过些日子，你就可以恢复视觉了。”

  “真的？”诸葛倾墨黯淡的眼珠竟闪过一丝光亮，但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原状。

  “不是说，我的视灵是给了别人吗？找到那位宿主了？”

  “嗯，找到了。”

  暮梵淡淡的说着，看诸葛倾墨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愧疚与爱意。

  “是谁？我认识吗？”诸葛倾墨想了想，又对暮梵说道：“如果把视灵拿回来，还可以再还回去不？”

  对于诸葛倾墨的天真，暮梵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只有那人死了，视灵才会回到你身上。”

  “什么？！”

  诸葛倾墨惊的站了起来，这些，他以前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他定不会想要回视灵。

  “如此，那我一直瞎着好了，反正我早习惯了。”

  “这是什么傻话？什么叫你一直瞎着好了？那视灵本就是你的，你拿回，本就是应该的！”

  暮梵的笑意全无，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这恐怕是暮梵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对诸葛倾墨说话，哪怕是他做错事时，她也不曾这样过。

  “可，只是因为这样，就要让那人死吗？”

  诸葛倾墨也有些生气了，他突然想起，他这位姐姐是去过血炼狱，并且活着走了出来的人。

  她并不善良！

  “别人的性命或许在你看来，什么都不是，但在我看来，一个人的命比视觉重要多了！”

  “......”

  对于如此的诸葛倾墨，暮梵忍不住退后了两步，她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

  却也很熟悉。

  曾经的秦墨，也这样对她发过脾气。

  而在那之后，她与秦墨，开始从两个方向走开，越走越远。

  远到，她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那个地方。

  她不想与诸葛倾墨也是这样的结局。

  真的，不想。

  深吸了口气后，暮梵抬眸，好好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说道：“确实，别人的性命在我看来，什么都不是。对我来说，这世间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为了那件事，我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代价。那件事就是保你周全、护你安康，任何威胁到这事的存在，我都不会允许，哪怕那存在是我自己。”

  暮梵说完，转身打算离开房间，若她再继续留下，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没他们想的那么伟岸。

  她比他们想象中，要可怕。

  她，是很自私的。

  而诸葛倾墨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暮梵的那句：对我来说，这世间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为了那件事，我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去做任何事。

  该死，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等伤害她的话？

  他连忙快步上前，伸出手臂，从背后紧紧的抱住暮梵。

  “对不起......姐，对不起......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气你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想，我以前会把视灵给那人，自然是把那人看的很重要的，才不希望你去伤害他。”

  诸葛倾墨这带着焦急的话语，让暮梵的心，狠狠的一揪。

  她突然想起以前程雅梓说过的话：如果你那样做了，阿墨他会伤心的。

  他会伤心的。

  他都不知道，视灵，是在她身上啊！

  他都不知道！

  可即便他不知道，他也是如此护着她...这就是她，最爱的人，她甘愿万劫不复，也想与他在一起的人！

  暮梵心中此时有无数的话，想对诸葛倾墨说，可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从哪开口。

  她只能，那么静静的站在那，任由诸葛倾墨抱着。

  面对暮梵的沉默，诸葛倾墨慌了，他以为，她还在生气，却不知道要如何让她不生气，只得鼓着勇气，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我也不想知道是谁。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恢复视觉，而是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闻言，暮梵眼神闪过一丝不忍与欣喜，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诸葛倾墨收紧手臂，生怕暮梵跑了一般，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用那融化寒冰的柔情，化为了言语。

  “我想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以妻子的身份，陪在我身边。我们的十年之约，只有两年了，再等我两年，好吗？”

  整句话里，都蕴含着他对她的爱意，那句好吗，更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却深深的，撩拨着她的心。

  她以为那时候的玩笑话，只有她记得。

  她以为，这八年，他早忘了当初自己说过什么。

  她以为...她以为...

  她就是这样，总这般的自以为是。

  “滴答。”

  一滴泪水划过暮梵的脸庞，落到了地上。

  她也终于，开口回应了他。

  “墨儿，我以你想象中，并不一样。为了这个结果，我等了三百多年，谋算了十六年，可我最近发现，经过转世，你已经不再是他了。”

  “那又如何！”

  诸葛倾墨依旧紧紧抱着她，心中有不甘，更多是无可奈何：“我知道，你爱的是你的师父不是我！可我不介意做他替身！只要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可以不介意的！”

  诸葛倾墨是骄傲的。

  一直都是。

  当初对于司空源的忍让，是因为他想有个心无旁骛修行的环境，他想与师兄弟处好关系，最终的原因，就是因为暮梵。

  他想守护她。

  如今，他这般的卑微，也是因为，他想留住她。

  一切，他都心甘情愿。

  为她，甘愿抛弃那所谓的骄傲。

  如果说暮梵的爱，是宁愿万劫不复，那诸葛倾墨的爱，是甘心一无所有。

  “这样，对你不公平。而且，你命中的良人，不是我。”

  暮梵努力保持着冷静，平静的想要拉下诸葛倾墨的手臂，且乃，他抱的更紧。

  “我不管！我只想要你，其他的，我都不想管！公平？你这般突然舍下我，对我又公平了？”

  这看似很幼稚的话语，偏偏对暮梵有着很强的杀伤力。

  她比他所知的要自私的多。

  她比谁都想把他占为私有。

  她可以不管那些道德伦理，她可以不顾那些所谓的宿命......但是，她却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

  如今，她根本找不到借口，来推开他。

  暮梵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庞，眼神里，满是不再被压制的情愫，浓烈的如同陈年美酒，充满着诱惑。

  “那你想如何？想好了，今日之后，你后悔，可就没用了。”

  诸葛倾墨看不到她眼神里的诱惑，但却沉醉在她的声音里。

  他想如何？

  面对她，他能如何？

  诸葛倾墨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的捧住她的脸庞，低头，温柔的吻了下去，小心的品尝着，那木凡花瓣般的柔软。

  诸葛倾墨的回答，暮梵收到了。

  她回应着他，同时，也在告诉他，至此之后，他没有再后悔的机会了。

  他，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