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岚儿才缓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惊喜又兴奋地望着苏慕卿，双手伸在半空中，不知该放在哪里。

  她激动地走上前去，本想轻轻地抚摸一下这件喜服，但又怕指甲不小心勾到，因此她的手指并没有真正触碰到衣服。只是沿着衣裳剪裁的方向，用欣赏的眼光仔细地品鉴衣服上的每一寸纹理、每一个绣纹，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公主，您看这衣服多美啊，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穿上这衣服，就说您是嫡公主，人家也会相信的。

  岚儿这辈子有幸能够看上一眼，也觉得十分知足、十分幸运了。

  您穿上它实在太美了，简直就是九天之外的女神仙。

  明天呀，你一定是整个齐州城最美的新娘。”

  岚儿可能还不知道，今天齐州城中的另外一个地方，也有人说过同样句话。

  难不成明天齐州城会出现两个最美新娘？

  苏慕卿见岚儿说的如此夸张，又反复看了几眼铜镜里的自己，头不自觉地往右边倾斜了些，挑着眉，乐得喜笑颜开。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流着哈喇子羡慕的表情，就像那啥见着那啥似的。一件衣服而已，不至于喜欢成这样吧。来，你也试试。”说着，她就要脱下这套华贵的礼服。心想，从古至今女孩子们的爱美之心真是从未变过。

  岚儿心虚地摆手：“公主，不可以的。岚儿知道您一向待我很好，可是毕竟主仆有别，我怎么能穿您的喜服呢？”

  “这有什么不能呢？

  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早已没把你当成普通的丫鬟看待。

  以后没其她人在，我们就以姐妹相称。

  既然你是我的妹妹，不过一套衣服罢了，有什么不能同穿的呢？

  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它。

  明天过后，我便把它送给你。

  来，快试试吧！”

  “你真的这样想？”岚儿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可是，公主...”

  眼见岚儿激动得马上又要流泪，苏慕卿赶紧止住她：“你可千万别哭，不就一件衣服吗，至于感动成这样。再说了，这件衣服这么好看，你总不会要哭着试穿吧。”

  岚儿赶紧抹了抹泪，还不忘细心地用手绢擦了擦沾了眼泪的手。

  苏慕卿在一旁贴心地帮岚儿换上。虽然没有兄弟姊妹，但如今苏慕卿确是把岚儿当做了自己的小妹妹。

  岚儿以前总爱穿翠绿的颜色，青色显得小丫头片子稚嫩。可如今突然改穿大红色的喜服，竟是如此明艳动人，多了几分成熟的风姿，让人垂怜不已。

  所以说人靠衣装还是没错的，换了喜服的岚儿像极了这皇宫中的公主，不再像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苏慕卿心中暗自感叹，以前岚儿总是淡妆素裹，人也清清淡淡的，像清汤挂面，不太刺激人的眼球。没想到今儿换了一身华贵的，细细端详，这岚儿竟已出落得如此标志出挑。

  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一定得给她挑一个上好的人家，一定还得是青年才俊，这样才足以她相配。

  “公主，怎么样？好看吗？”岚儿眼波流转，遮不住笑意。

  苏慕卿竖起大拇指称赞：“那是当然啦，清水出芙蓉，咱们岚儿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不过，你也知道我头受伤后好多事情记不起来了。快告诉我，岚儿今年多少岁了？”

  岚儿好像猜到了苏慕卿的心思，垂下眼皮：“公主，岚儿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你可别想着把我推出去。”

  苏慕卿的一点小九九被戳破。就是因为知道你老实忠诚，所以才要给你寻得一个好夫婿啊。傻丫头，怎么可能不嫁人呢？就算你肯，我也断然是不肯的。

  虽然这么想，但是苏慕卿也没有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转而换了口气调侃道：“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小小的年纪就想着嫁人的事情啦？”

  岚儿一听，羞得小脸像火烧似的发烫，着急地解释道：“才没有呢，我才十四，根本不懂这些，什么出不出嫁的，与我何干。”

  说罢，岚儿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不管说什么都要脱下喜服。

  苏慕卿也不拦她，倒是突然换了严肃的口吻：“岚儿，明天出宫后，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预料，这将是一段新的旅程。

  但可以肯定的是，咱们的路漫长且曲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逃出去，再坏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达西戎。

  活着，将成为我们第一目标。

  你做好准备了么？”

  你做好准备了么？

  苏慕卿像是在对岚儿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不论如何，明天开始，她们将会迎来新的生活，不同于宫中的生活。

  岚儿麻利地把喜服重新规整地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才转过身认真坚定地说：“当然啊，岚儿誓死保护小姐。”

  “呸呸呸，别老是死啊死的，好不好。

  咱们乐观一点，想象以后的生活，是天高地阔的自由，是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岚儿脸上赤裸裸地标注着疑问：“公主，您说话太深奥了，岚儿一句都听不懂。自由？啥是自由？”

  苏慕卿一只手臂横在胸前，一只手臂托着腮：“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准，像一个哲学家提出的问题。自由嘛...太抽象了，我也没办法回答你。”

  “那什么又是哲学家？”

  苏慕卿双手抱头，岚儿这丫头好奇心太强了，让她头疼不已，赶紧打住话题吧。

  “哎呀，别问了，先吃吧。

  这是咱们离宫之前的最后一顿，不也得弄顿好的吗。

  快快，别让鸭子等太久。

  这卤鸭一定要趁热才有味儿。”

  ...

  农历九月初九，本是佳节重阳，百姓敬老尊老、思亲念故的日子，怎么看也不应是宜婚嫁的黄道吉日。

  起初，国主敲定这个日子也是随口一说，他才不会为了这种事特意去翻翻黄历，仅是取其“九九”的谐音“久久”，暗有长久之意，讨个好彩头罢了。

  和亲不就图个长治久安么？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可偏偏就这么巧，这一年刚好润九月。

  九月初九以星象来推算，谓青龙、明堂、金匮、天德、玉堂、司命六个星宿皆为吉神，六辰值日之时，诸事皆宜。

  所以，国主歪打正着，给苏慕卿择了个上好的日子。

  当然，苏慕卿不会为此而感谢他！什么狗屁吉日，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即将出门远行的日子。

  这个启程日很特殊，原因在于，苏慕卿也不知道旅程的终点在哪里。

  或许是冰冷的死亡？或许是艰难的生存？又或许是八皇子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