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上午，国主乏了，禀退了四周。虽说是中了毒，但周身倒是不痛，唯独气虚得很，只有静静地躺在床上才觉得好受。

  柴皇后本想照顾左右，也被劝回了惠康宫。

  他将审问丽嫔一事全权交给了张双寿。草头乌是西域特有的毒药，若不是丽嫔，断不可能出现在宫中。虽然不舍美人，但只能如此，否则自己痊愈无望。

  掖庭中，黑暗加上潮湿，四处弥漫着幽森可怖的气味，那是带着腐烂的血腥气，混合着不干不净的馊味儿。

  “丽嫔娘娘，您就从实招了吧！”张双寿声音不大，却刺耳得很。

  “不是我下的毒！”

  丽嫔双手被绑在铁链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全部染透。沾了水的皮鞭被扔在一旁，上面还停留有嗜血的苍蝇。

  张双寿得了国主的口谕，只要能问出草头乌的剂量，就算人死了也无关紧要。

  “您还是不说吗？奴才也不知道，您能不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刑罚？奴才只是劝您，早说早解脱。”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认。”

  “哟呵，丽嫔娘娘嘴挺硬嘛。那这草头乌怎么解释？从您的望月阁中搜出了不少呢！”

  “这...草头乌是我从西戎带来的，但...毒不是我下的。”

  张双寿冷哼一声，用手绢遮住鼻子，掩盖刺鼻的腥味儿。

  “原本细皮嫩肉的，现在...啧啧啧，血肉模糊，实在让人不忍心。

  算了，咱们不用肉刑了，忒残忍了。换髡刑吧！”

  掖庭行刑的狱卒顿了顿，问道：“张公公，怎么剃？”

  张双寿略作思索：“剃左边吧，右边留着。丽嫔娘娘跳舞的时候，头发甩起来，乌黑发亮，像一泉黑色的瀑布，可真好看。剃完了怪可惜的。”

  狱卒手起刀落，丽嫔左边的头发根根断裂，飘落在满是血的地上。

  “呸，你这阉人，是非不明，善恶不分。”

  “哼哼，是非重要么？善恶重要么？”张双寿从袖口取出一把短刀，扔在她面前，“这个你还认识吗？”

  丽嫔当然认得，那柄短刀上清晰可见曼陀罗花，这是自己送给丑奴的礼物，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随身携带。

  丽嫔暴怒，奋力喊道：“张双寿，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已，丽嫔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您息怒。”

  “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指头，小心你的狗命。”

  “噗呲”张双寿极阴险地笑，“丽嫔娘娘，您有所不知吧，我张双寿向来睚眦必报。

  我可是对天发过誓的，等找到那晚行刺我、糟蹋我宝贝的人，我一定得让她身不如死。

  偏偏，世间事就是这么巧。这把刀就在丑奴身上找到了。”

  “你想干什么？”丽嫔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我呀，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呢。

  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得赔我的宝贝药酒才行。

  我就只是让人割下她几块肉，泡酒来着。

  眼前还是您这边儿要紧。

  您赶紧得告诉我，草头乌用了多少，我好赶紧回去交差，您也少吃些苦头。”

  “你就算用遍了所有刑罚，我还是一句话。”

  张双寿拂袖道：“不知好歹，继续打！”

  ...

  惠康宫，柴皇后静默地躺在软榻上，莺歌正给她捏着脚。

  “哎哟。”许是捏得重了些，柴皇后一声叫唤，猛地一脚踢开了莺歌，“不知轻重的丫头。”

  莺歌赶紧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宫外有消息了么？”柴皇后厉声问。

  “老爷来了信，说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莺歌声音带着哭腔，怯懦地答。

  柴家后院，秘密地关押着十几位待产的孕妇，她们都是被蒙着眼，绑架而来。所有人都不知为何被绑架，也不知道所处何地。

  “知道了，下去吧。”柴皇后责退了莺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双手不停在肚子上划着圈。

  这时候，崔太医按例前来请平安脉。

  “崔太医，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嘛。”

  崔太医双手贴地，头放在手上：“谢皇后娘娘。那微臣的儿子...”

  “崔太医尽管放心，他在柴家吃得好住得好，您只管做好眼前吩咐的事，其他的不用操心。”

  柴皇后倒是思虑周全，一方面需要崔太医帮忙在宫中掩护，另一边把崔太医的儿子作为人质扣在柴府，严加看管。

  利用崔太医独子的性命加以控制，远比口头上的威胁有效得多，崔太医如今已经完全沦为他的刽子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崔子深得其父真传，可顺带为家中那些关押的孕妇看诊，倒也是一箭双雕。

  “是是是，一切都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

  国主眼下已经中了草头乌之毒，再不解的话，臣恐怕会伤及龙身。

  不知道，皇后娘娘接下来如何打算？”

  “我可真没想到这个丽嫔心思还挺单纯。

  随便在望月阁安插几个眼线，不费什么功夫就探得了草头乌。

  哈哈哈...

  本宫向来讨厌这些妖女蛊惑圣心，恨不得她们一个个早早死掉才好。

  至于国主那边嘛，一边喂服解药，一边继续小剂量用毒。”

  “这是为何？恕老臣不懂。”

  “国主是大虞国的根基，现在太子还没出世，他可万万不能有事，所以要给他解毒。但是，他又不可痊愈，不然万一有变数，本宫不好掌控。”

  “可是，娘娘您的腹中，已经...”

  “住嘴！太子依然康健。明白吗？”

  崔太医惶惶磕头。

  早在半月前，因为母体亏损严重，柴皇后已经不能再继续受孕了。崔太医医术有限，也是回天乏术、无可奈何，只得秘密处理了这件事。

  可如今，皇后腹中已经空空如也，她却依然坚称太子健在。再这样下去恐怕江山要易主了！

  “老臣明白。”

  “下去吧，安胎药记得按时送过来。前天...你就忘了。”

  崔太医惶恐不安，连连磕头道：“老臣知错，知错了。”

  “还有两个月，崔太医再坚持一下。等着事成之后，本宫答应你，让你回老家颐养天年，你的儿子也会平安回家。本宫还有重赏！”

  “谢皇后娘娘。”

  莺歌默默静候在殿外，眼泪止不住的流。这些日子的高压，已经让这个小姑娘精神濒临崩溃。

  “莺歌”一个极小的声音从柱子后面传来，只有她一个人能勉强听到。

  莺歌左右张望，终于在柱子后面看见了呼唤她的人。

  她的好朋友——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