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节 恶母训败儿,寻欢寻五花儿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1      字数:5327
  单寻欢辅一离开,屋中再次归于了平静。

  而此时,蒋氏、单芳菲和单济三人则皆有些呆愣地看着单寻欢离去的方向,尽管那处有门帘相隔,可他们却盯着那处,久久未能将眼神移去。

  若此时有人迎面看来,定能看到蒋氏面上的气愤,单芳菲面上的愁苦,还有单济面上的恐惧和不安。

  单寻欢的脚步声便在三人的各自怔愣间,渐行渐远了去。

  直至单寻欢的脚步声在院中彻底消失后,三人才有了动容。

  三人之中,蒋氏率先回过神,其实在单寻欢离去之时,她便在心中一直回想着单寻欢临走前所说的话。

  而据单寻欢所说,这事,单济是知道的。

  想至此,蒋氏转头看向单济,在发现他面上竟盛了不安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盯着单济,似是在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般,深吸了两口气。

  待将口中的浊气呼出后,手一扬,便再次将手中的手杖,砸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霎时响彻了整个屋中。

  而便是这一声大响,让原本走神心虚的单济,径直从椅上跳了起来,继而紧张地循声望了过来。

  单济的身子猛一转来,蒋氏便在其转来的面上,清晰地看出了防备之意。

  蒋氏见状,再将方才单寻欢所说的话联系上,心中立时便更加疑惑。

  不知为何,她此时竟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蒋氏打量单济的同时,单济也看清了那声源。

  在得知那声源便是蒋氏手中抓着的手杖时,面色不禁暗沉了几分,连眼眸中也显出了常时难见的阴骛。

  他似是被触了霉头般,嫌恶的叹了一声,继而再次坐回了椅上。

  蒋氏见单济竟是此般表现,原本被强压下去的闷气,再次由心而生,直至胸腹。若不是她平日里上好的补品没少吃,此时怕是早已被气得背过了气儿。

  单芳菲自然也在蒋氏那一杖落地之时,醒过了神。

  此时转眼看见自家祖母正冲着自己父亲怒瞪着眼,脸颊还泛着红光,便是那鼻翼,亦是一耸一耸的,显然是一副气甚之态,不禁便有些惊讶。

  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见蒋氏对单济动如此大的怒。

  单芳菲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伸出手,覆在了蒋氏的手臂之上,欲作少许安慰。

  蒋氏被手臂上突来的异感引得,不由回身看向了单芳菲,许是被单济气得有些发昏,蒋氏竟没将那一脸恼怒收回。

  单芳菲辅一看到这样的蒋氏,不禁被惊得怔了怔,便是连那覆在蒋氏手臂上的手,亦向后缩了缩。

  蒋氏并未对单芳菲说什么,而是在冲着她皱了皱眉后,再次转眼看向了坐在一侧的单济。

  她先是沉了口气,继而又将那手中的手杖在地上敲了敲,虽没引得单济回头,可却仍是怒声问道:“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准备说吗?”

  一句话问罢,单济立时便抬起了头。

  其实他方才在单寻欢说出那番话后,便一直在出神。

  之所以出神,是因为他在暗思着,该不该将单寻欢抓着自己把柄的事告诉蒋氏。

  可若是告诉蒋氏…。

  单济根本不敢想,因为他虽因着年纪是兄弟当中最小的,平日里没少受宠。

  可单济自己心中清楚,单家的儿子众多,各个又都有些出息,唯有他,要官阶没官阶,要势力没势力的,偏巧他还喜爱美色,不爱务实。

  所以,自己真的不能与家中其他个兄弟相比。

  于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收入,他便想到了和其余几个世家子弟低价收买田地一事。

  可虽说是低价收买,到头来真正花钱的却没有几亩,不过是他仗着单家的名声还有单宏太尉的身份强行侵占来的。

  他当初自然也担心会被别人查到,便也没敢做什么太大动作,可最终却还是被单寻欢抓住了把柄。

  也是,他当初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将单寻欢得罪了去,自然也不知,单寻欢会有一日来让他将单芳菲送入宫中。

  便是到那日单寻欢来梧桐苑寻他之时,他亦是没有想到单寻欢做事会如此决绝。

  毕竟纵是曾经蒋氏如何给单寻欢和年氏使绊,面上单寻欢可都是和他们和和气气的,从未有过什么争执,而且,在单济的印象中,都觉得单寻欢根本不敢明面上与蒋氏过不去。

  可直到事发之日他才发现,原来单寻欢这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名声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那一切的罪证,单寻欢若收着不与外人看便罢,若看了,怕是单宏会第一个饶不了自己,更别提这大宁国所制的法例。

  依大宁国律法,恶意侵占收买他人田地者,情节较轻者,或许要受上几年的牢狱之灾;稍重者,则可能发配边疆,若真是情节严重者,自然很可能获株连九族之罪。

  一想到此,单济的身子便忍不住颤抖,他打心眼里是不敢和蒋氏说得,因为蒋氏知道了,就代表单宏也有可能要知道了。

  而单宏要是知道了,那…。

  何况,他早已习惯了京城中纸醉金迷的生活,若真是让他去了牢中,去了边疆之地,他怕是宁愿去死。

  所以,在单寻欢捏着那一摞地契副书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便知道,单芳菲入宫之事,亦成必然。

  蒋氏眯着眼,盯着单济看了半晌,见他面色变了几变,却似是并未有回答自己问话之意。

  想至此,蒋氏清了清嗓子,继而抬起了放在一侧桌案上的手,在桌上拍了拍,再次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单济闻言,抬眼看向蒋氏,见蒋氏面上已呈铁青之色,又急促地呼吸着,单寻欢便知蒋氏今日一定是动了大怒。

  “这…。”他见状,眼眸稍稍轻转,心下仍在纠结,该不该将所发生的事情告诉蒋氏。

  蒋氏见单济仍在出神,不由厉声大喊一声:“跪下。”

  蒋氏的声音虽有些沙哑,却仍是将单济惊得一怔,还未来得及去看蒋氏怒瞪着她的双眼,便已然“噗通”一声,自椅上跪倒在了地上。

  蒋氏眼瞧着单济终是听了自己的话,不禁呼出一口气,闭上眼,敛了敛心神,才又抬首怒瞪向单济,寒声问道:“老身且问你,单寻欢所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单济闻言,心下再感心虚。他本想要将头垂下,隐去携了不安的眼眸,可蒋氏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有闪躲,便在放眼看去之际,就没打算将视线收回。

  单济心中本就发虚,此时被蒋氏如炬的目光盯着,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了扬唇角似在讪笑着,看着蒋氏,唤了一声:“母亲呀。”

  这一声唤,先让蒋氏怔了怔,之后那原本死盯着单济的眼,松了不少,便是连那脸上的怒意,也似是消去了不少。

  她瞥了单济一眼后,语气明显放缓,道了声:“说。”

  其实此时,单济仍在踌躇着要不要将事情的原委道出,而待他想出之时,亦不过是稍稍片刻。

  单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抬眼看向有些犹疑地看着自己的蒋氏。

  起先,他仅是动了动嘴,可最终终是在蒋氏的逼视下,唇颤了颤,应声道:“是…。”

  应罢,单济微抿了抿唇,在叹了口气后,身子突然一低,下一刻便跪坐在了地上。

  还不待蒋氏出言相问,单济便摆了摆手说道:“母亲啊,要儿子我说,您就别再纠缠了。”

  “若您再纠缠。”说至此,单济抬眼看了看蒋氏,继而垂眼叹了口气道:“儿子的命便真的要没了。”

  蒋氏闻言,眉头一皱,心中原本压下去的怒火又欲燃起。

  可还不等蒋氏将那怒火放出,便又听单济话风一变,正经地道:“儿子还在便还能再给您老添上几个孙儿。”

  “儿子要是没了,这……”说至此,单济再次抬眼看向了蒋氏。

  只见单济眼中稍有朦胧,与蒋氏对视了一眼。

  原以为蒋氏会因此心软,却不想单济抬眼望去的,竟是一双满含怒意的眸。

  蒋氏微眯了眯眼,说道:“好啊,单济,老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还不等单济继续说明,蒋氏的胸口便再次起伏起来,单济清楚地看见蒋氏的眼睛越睁越大,面色亦是越来越白,更别提蒋氏如今因着呼吸耸动的鼻翼,竟是越来越快。

  单济见事实并未想自己想象的那般,心中不由一敛,他还未开口,蒋氏便猛然从椅上跳起,手中握着手杖,正快步朝着单济行来。

  而在这行来过程中,蒋氏始终怒瞪着双眼,而其身上的怒意竟是一丝未消,如此这状,看得单济心头不禁一跳。

  忍不住便跪着向后挪了挪身子,但无论他怎么挪,蒋氏都满脸狰狞的,拄着手杖向他身前行来。

  这一切,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以此刻,单济除了本能地向后退着以外,他的脑中已然是一片空白。

  此时,他仅是圆睁着一双眼,看着蒋氏一步步逼近身前。

  待蒋氏离他身前不远时,单济竟下意识的用手护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深怕蒋氏还要如方才那般,用手中的木杖来打自己。

  蒋氏的气力虽没有他的大,可那木杖怎么说都是实木所做,一杖下来,拦得住还好,拦不住,他怕是亦疼上许久。

  只是,单济等了许久,都未有痛感自身上传来,他起先愣了愣,继而犹疑地悄悄从手臂下将头探出,看向蒋氏。

  而正在单济身前不远处的蒋氏,看见单济将头探出,深吸了两口气,伸出手指着地上的单济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若芳菲不入宫,你便活不成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活不成法?”

  “母亲…。”单济似是还因蒋氏手中的手杖没有落下而有些怔愣,定定地看着蒋氏半晌,才将视线放空,又急切地说道:“母亲啊,实在是单寻欢太过可恶了,他…。他…。”

  说着,单济猛然将眼眸垂下,支吾了半晌后,才沉声说道:“他手中有儿子的把柄。”

  “把柄?”单济的话一出,蒋氏不由一怔,待回过神后,狐疑地问道:“什么把柄?”

  “这…。”单济摇咬了咬唇,越是此时,他心下越是纠结。

  “还不快说。”蒋氏见状,再次呵斥着提醒道。

  单济闻言,先是吞了吞口水,继而将眼眸微转了转,似是沉思了半晌后,才终是说道:“是…是儿子年前置办了几处田产…。”

  其实,单济在将要开口之时仍在踌躇,可是一想到横竖结果都不会好,在丢命和丢人之间,单济还是很自然地选择了丢人。

  人嘛,丢着丢着也就不在乎了,可是命不一样,他知道,他若是不按单寻欢所说的那般,将单芳菲送入宫中,那么他的命便必是会丢。

  不是他太高看了单寻欢,而是单寻欢身上自有这个资本。

  正在单济眯着眼睛沉思之际,身前的蒋氏却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便是你说的把柄?”蒋氏俯身看着单济,疑问了一句。

  “老身我当是什么事呢。”蒋氏边说,边明显地呼出一口气,继而又讥笑地道:“不过是几处田产,他单寻欢还不让置办了?”

  单济一听,便知蒋氏根本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

  他咬了咬唇,沉吟了片刻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可…。可母亲,这田产…。”说着,单济再次抬眼看向了蒋氏,这次,他的眉头轻皱着,而面上的表情亦有些严肃。

  便在蒋氏心生狐疑之时,单济稍顿了顿。如今,他似是在做最后的思量。

  只听,他在沉默了良久后,低哼说道:“这田产…。这田产儿子并未花钱。”

  单济的话一出,蒋氏刚浮出的笑,便僵在了面上,她先是怔怔地看了看屋顶,继而才又看向单济,有些狐疑地问道:“你说什么?”

  看见蒋氏的表现,单济不禁苦笑了起来。

  他沉了口气,才将身子坐起,冲着单寻欢躬身说道:“是,母亲并未听错。”

  “是…。是儿子强行占了他人的田…。”

  “住口…。”还不待单济将口中之话说尽,蒋氏便厉声呵斥出声。

  “母亲…。”单济被蒋氏这么一呵,身子不由一怔,继而悄悄抬眼看向身前的蒋氏。

  这一抬眼不要紧,正巧对上了蒋氏染火的眼眸。

  辅一对上,单济便将仍张着的嘴,合了起来。

  蒋氏垂眼,狠狠地瞪了单济一眼,继而伸出手,指向他,皱眉问道:“此事还有谁知?”

  单济闻言,微转眼眸暗想了片刻后说道:“只有母亲您,我,单寻欢,芳菲,还有几个空镜司的人知道。”

  说着,他又似起了什么,拍了下大腿,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与儿子要好的几个世家公子,亦是知道。”

  蒋氏站在原地,听着单济将知道此事人的名字缓缓说出,而单济越说,她的脸色便越是难看。

  最后终是没忍住,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单济脸上,一掌落下时,蒋氏还狠狠地盯着单济骂了一句:“蠢货。”

  单济被这突来的一掌打得再次愣在了原地,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蒋氏,片刻后,却将眼睛眯起,咬牙道:“母亲…。”

  单济一边唤着,眼眸也不禁渐渐地深邃了起来。

  蒋氏今日这般,已然不下数次。

  天知道,他有多不喜蒋氏动不动就出手打他,若不是害怕到时候单宏前来问责,他一定不会让蒋氏将这一掌打在自己的脸上。

  此时,单济盯着蒋氏,蒋氏自然也看着他,眼瞧着单济的眸中携了威胁之意,蒋氏不禁紧了紧抓着手杖的手,怒骂道:“老身我也不知道是如何生出你这么一个蠢货。”

  “平日里不上进便也罢,便是连脑子亦不会动了?”

  “你既没有那侵地占地的本是,就别学着别人侵地占地。”

  “一无是处,还要在此处现眼。”

  “让人家抓了把柄,你能如何?”

  “我能如何?”闻言,单济嗤笑了一声,转眼看向了蒋氏身后也站起身的单芳菲,伸手指了指她说道:“她入了宫,我便仍是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