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身赴狄国,把萧寻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3      字数:5141
  狄国,位处九州大陆最北端,自去年将卫国吞并后,已然成了九州大陆上,辽源最广的国家。

  而有传言,狄国人乃戎汉两族通婚所留下的后代,又恰处北地,遂,民风是九州大陆上有名的淳朴和奔放。

  后,又因着历代传承,到了此时狄国已然可用彪悍二字形容,尤其是狄国的军队,堪称铁骑。

  狄国又以农业、畜牧业为主,大陆狄国中都有传言:“要问马匹哪家强,那必是九州大陆狄北强”。

  若是在其他几国中,有谁拥有了纯种的狄国马,那定是要被身侧众人钦羡的。但,所谓见多不怪,若是有人在狄国大街上骑着狄国马,便不是什么值得惹眼的事了。

  就如现在,从狄国都城,乐都的城门处,正有一牵马少年,在经过城门处的盘查后,缓缓入得城来。

  只见那少年身着墨袍,脚踏赤纹皂靴,腰间系刀,背上覆囊,头上斗笠黑纱在行走间,将纱下面貌遮得忽隐忽现,俨然是位游侠的装扮。

  而此时,那少年手中牵的,便正是一匹狄国马。

  少年衣着装扮本就毫不显眼,又加上此时正值午后赶集之时,乐都的大街小巷皆是人来人往,遂,不过一时,少年便不着痕迹地隐入了人流之中。

  行过繁华之地,恰遇酒庄一家,少年驻足停马,在那门前稍站了片刻,一边似是在注视着酒庄门前悬着的牌匾,而一边又仿若在沉思。

  直到酒庄的小厮出门相迎之时,少年方才醒过神。

  只见那小厮跨过门槛,满脸堆笑,眯着眼便迎了上来,“客官,您可是要用些茶点?”

  那少年转眼,扫了小厮一眼,眉头似因着小厮的热情,微微蹙起。

  他立于原地,微思了片刻,在轻嗯一声以作应答时,又将手中的马缰递到了小厮手中。

  小厮见状,连忙反手将马缰握于手中,而后给那少年哈了哈腰。

  待见少年欲迈步,踏入酒庄之时,立刻返身,冲着店内另外的小厮招呼了一声。

  随后,便又有一人迎出店门外,将那少年,引入了里间。

  辅一入酒庄,便有酒香扑面而来。而此时酒庄内,正有几桌食酒的客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边听着台上艺人,哼唱着狄国的小曲儿。

  座上几人似是皆已微醺,时而用手指在桌案上敲着,合着那小曲儿的拍子,又时听到情深处,还止不住摇头晃脑,跟着哼上几句,众人似是皆在乐中,于是,待那小厮引着少年进入时,不过是扫视一眼,相视一笑。

  见状,那少年斗笠下的面上虽是漠然,但却仍是冲着座上几人点了点头,颔首示意了一番。

  小厮将少年引入里间,于临窗之座坐下,依着少年所点,为其上了一壶狄国的酥油奶茶,还有几盘特色的小点后,方退去了一旁。

  少年执壶,为自己斟了一碗酥油奶茶,待放近嘴边时,醇香四溢,喝上一口又觉通体舒畅,霎时便将因连日赶路生出的疲惫去了一半。

  正待少年将那碗中酥油奶茶再送入口中时,堂中突然有客人开口说了话。

  只见那人眼睛因着酒意稍显朦胧,而又伸出一指,在同座众人间,低声说道:“你们可曾听说那大宁国的五皇子,近日来了乐都?”

  那人话还未落,坐在他身侧的人,便伸手在众人面前挥了挥,讥笑道:“嗨,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来之事,这坊间早已传遍,你现在才问,没得孤陋寡闻了。”

  “啧。”那人闻言,也不闹,咂了咂嘴后,方才又略有些神秘地问道:“听到容易,我且问你们,可曾见过?”

  “你见过?”坐在那人对面的人一听其如此说,眼眸瞬时发亮,不禁将身子向前凑了凑,问道。

  那人见状,向后撤了撤将要覆在桌上的身子,面上原本稍有的神秘,登时也转为了得意。

  他将他微微扬起,自鼻间哼了一声,说道:“见过。”

  “你,见过?”他身侧的那人一听,立时扬手说道,“别吹了。”

  话音还未落下,那一桌上同坐的几人,便大声哄笑了起来。

  那人见状,不禁斜睨了那说话之人一眼,面上也不知是因着羞臊还是因着酒意,竟浮出了红意,一时竟支吾不知何语。

  坐在那人对面的人似是犹觉玩笑不够,便向前凑了凑身子,扬眉道:“我呀,听说那大宁国五皇子一到乐都,便被监禁了,你是如何见到的?”

  问罢,坐在其对面的人,还一脸玩味地冲着那人眨了眨眼。

  而此时座上几人见状,亦齐齐将视线,放在了那人身上,面上看去虽带着好奇,实则不过是在等着看那人的“好戏”。

  那人眼见如此,一时竟不知该说何话,忍不住便咽了咽口水。

  但随即,又见那人眼眸微转,原本有些窘意的眸中登时便泛起了光亮。

  只见,那人仿若佯装着沉吟了半晌,复又开口道:“监禁?我怎么听说是咱们皇上,不愿召见他?”

  那人这般一说,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众人似是没觉察出这是那人刻意转移话题,遂,立时便将那“好戏”抛在了脑后,毕竟在这茶余饭后,国中秘辛才更惹人好奇。

  只是,还不待众人将目光齐齐投来之时,坐在那人身侧的人,便又嗤了一声说道:“什么皇上?我猜呀。”

  说至此,他顿了顿,放眼,在同桌的几人身上扫视了一眼,直到众人面上皆显出渴望之时,方才说道,“这事八成又与那索纳图有关。”

  说罢,他又伸出手指,在身前的桌案上敲了敲,不仅敲响了桌案,亦敲动了同桌几人的心弦。

  众人被他突来的话,引得一怔,而后又被那突来的敲桌声响,带得心下一动,旋即便转眼,与身侧几人各自相视了一眼。

  见在众人眼中均为寻到答案,便再次将目光看向了那方才说话之人。

  那人见众人望来,冲着身侧那人挑了挑眉后,方又悠然说道:“这大宁国和咱们狄国素来都有通商,怎得好好的,便将人家的货和人扣押了?”

  “还说什么偷渡?”说罢,那人冷嗤了一声,又道:“那人家来时,他们怎么没将其捉着啊?”

  “反倒是带着货物离去之时,被扣押了下来?”

  “几年前,与卫国开战前,不也是随意寻了个由头?”那人边说,边撇了撇嘴,又伸手拿出袖中布巾,在早已生出寒意的额上擦了擦,哼了一声,说道:“我瞧着啊,这怕是又要打了。”

  “啧,此时打?”那人话音一落,身侧又有一人疑问出声,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觉着悬。”

  众人闻声,相视一眼后,又将目光转在了其身上。

  那人见中众人望来,手上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了个“卫”字后,说道:“此次征讨卫国,前后虽只花了六年,但如何劳民伤财,这皆是我们这小百姓们看在眼中的。”

  “我觉得啊。”那人说着,将手在桌上一拍,复又说道:“休养生息,才是我们狄国此时应做的事,却……”

  “不知几位兄台可知,这大宁国的五皇子,此时身在何处?”便在那人话还未说尽之时,堂中,突然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众人闻言,回首循声望去,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刚踏入堂中的少年,不禁又放眼,在那少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少年见此,也不躲闪,便就坐在那桌前,任由众人打量。

  众人见那少年的面虽被斗笠遮掩,但通身却透着一股沉着之气,便是看着,亦让人觉着坦荡。

  想至此,众人极有默契地回首,相视了一眼,而在相视之时,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赞赏之意。

  此时,又想起那少年的问话,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后,笑着答道:“这位小兄弟,你定是今日才到乐都,此时,那五皇子,便住在西南处的舒同馆。”

  “小兄弟的狄国话说得不错,不知是从何处而来,又要行向何处?”正在那少年陷入沉思之时,其间又有一人,出声问道。

  那少年闻言,身子一顿,继而缓缓抬首,虽隔着纱幕,但却仍是看向了那问话之人,轻声应道:“从来处来,行往去处去。”

  少年的话中虽不见波澜,但辅一出,堂中众人皆是一愣,继而在相视一眼后,再次哄笑出声。而其间,那问话之人,笑声尤为大。

  少顷,待那问话之人将笑意稍稍止住后,一边伸手抚着眼角因笑落下的泪,一边拍桌说道:“呵,你这小兄弟倒是有趣得很。”

  那人还欲再与少年攀谈几句,却见那少年早已将捧在手中的茶碗端在身前,而后,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淡声说道:“多谢。”

  说罢,那少年将手中茶碗移至唇边,轻啜了一口茶碗中的酥油奶茶,便将身转回了原处。

  那问话之人见状,将要出口的话一顿,立时便置在了口中。

  那人见少年满是孤僻,眉头不禁皱了皱,与身侧众人相视了一眼,眸中尽是莫名。

  但看着那少年静坐于窗前,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原想再调笑几句,也只好作了罢。

  此时恰逢堂间艺人高唱之时,众人的视线,便顺势从那少年身上,移去了高台处。

  唯有那少年,腰背笔直,临窗而坐。

  只是,却忽有一阵风起,恰卷起了那临窗少年头上戴着的斗笠。

  风华一刹惊现,却在片刻后,重被掩在了薄纱之下。

  不过,风华虽掩,风度犹在。

  一切快极,均在瞬息之间,原是无法被他人看去。

  却不知,在那少年所在酒庄的对面,一座临街高楼中,正有一人透过轩窗,向着少年所在之处望来。

  只是此时,那人已然呆立在了窗前,便是连嘴,亦因着惊异,张了开来。

  “九……”

  “九爷……”

  那高楼之中,除却那站在窗前的人,在屋中桌案前,还坐着两人。

  那二人,一人身着竹青素袍,正双手抱臂,看着对面坐着的人,而坐在他对面的人,则身着月牙白袍,正看着面前摆着的一盏茶,似是沉思,似是发呆。

  而其眼眸忽明忽暗,竟让那竹青素袍者摸不着头脑。

  但当窗前那人辅一出声,那月牙白袍者眼中立时一亮,随后便转眼看向了窗前立着的那人,略显急切地出声询问道:“何事?”

  月牙白袍者刚一出口时,窗前那人犹在怔愣,但在呆了片刻后,方才将身转向身后两人。

  “公子。”只见他冲着月牙白袍者拱了拱手,轻声唤了一声。

  待唤罢,见那月牙白袍者眼中尽是询问之意时,皱了皱眉,方才拱手,稍有些踌躇地道:“属下…”

  “属下好像看见了九爷。”

  “在何处?”那窗前人的话还未说尽,便见那月牙白袍者猛然从椅上站起,眼看着便要向着那窗前人的身前行去。

  窗前人见那人面上虽沉着,但眼中的急切却已然将其此时的心情暴露无遗,不禁抿了抿唇,稍作沉吟后,复又回身看向窗外。

  他一边看,一边伸出手,指给着高楼对面的酒庄,说道:“就在那…”

  但当他的视线辅一到窗外时,便又愣在了原处。

  只因,此时那酒庄窗前,除了几个收拾碗筷的小厮以外,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窗前人微怔了怔,继而狐疑地道:“嗯?方才还在呢。”

  “就坐在那酒庄临窗的位置。”说着,窗前人还又伸手冲着那处指了指。

  见那处确实无人,又将那家酒庄的四周环顾了一番,但结果,仍是未见方才瞧见的那人。

  而便在窗前人向外回望之际,那月牙白袍者已然抬步近了他身前。

  听闻其如此说,不禁紧张地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这……”那窗前人闻言,将方才见到的仔细回忆了一番,但因着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瞥,他一时又有些怀疑。

  只见他在沉默了半晌后,稍有些心虚地道:“属下不确定。”

  “方才,属下不过是在开窗时,偶然瞥到的,待属下再定睛看时,那人的面已被遮住了。”

  那窗前人在说,而那月牙白袍者则早已越过他,行至了窗前。

  此时,正探着头四下张望着。

  但无论是那酒庄临窗座上,亦或是人来人往的闹市中,都未曾见到他心里所想那人的身影。

  顿时,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了其心头,一时间,便是连着他那俊朗的眉目,亦跟着蹙成了“川”字。

  “她……”他忍不住张了张嘴,低声呢喃道。

  仍旧坐在桌案前的那个竹青素袍者见状,心下立时生出了疑窦。

  放眼将那月牙白袍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摇头,咂了咂嘴道:“真难得。”

  “几日不见,你竟学会了紧张?”

  “不错不错,看来大宁国是个好地方。”说着,那竹青素袍者竟将手抬至胸前,鼓起了掌,而其看向那月牙白袍者的眸中,亦尽是揶揄。

  他的话辅一说尽,便引得那月牙白袍者身子一怔,在原地呆了半晌后,再抬脚时,已然向着房门前而去。

  他一边抬步行下房门处,一边沉声说道:“容我先行一步。”

  原本还一脸玩味的竹青素袍者一听此话,面色立时一变,紧接着便从椅上站起了身,“你去何处?”

  “寻妻。”那已然将要行至门前的月牙白袍者闻声,脚下步伐一顿,沉了口气后,开口说道。

  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虽是平淡,但若凝神细听,便能听出他话中的颤抖之意。

  “寻妻”二字乍一传入那竹青素袍者的耳中时,便见其面上再次变色,竟是从急切,变作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