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月下杀人夜,血前谋算出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3      字数:5047
  单寻欢声音极轻,没多久便在这院中散了去,而她方才说的话,虽让空气中的氛围有稍许莫名,但是院中,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站在院中的单寻欢专注地凝视着地上跪着的十个黑衣人,同立于院中的人,只当她是在沉思。

  但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心跳得极快。而在心跳之余,她还忍不住轻呼出了一口气,只因总算寻到,总算重回。

  而方才在屋中被点起的火,此时仍留有余热,若不是方才院外突然有人出声,她怕是已然……

  想至此,单寻欢因着沉思稍显迷离的眼,登时大亮了起来,但却在下一刻,重新被微眯起的眼掩回了眸中。

  立于单寻欢身后的人,见单寻欢久未发声,不禁悄悄抬眼,再次看向了单寻欢的背影,但注视良久,亦未见其出声,心下一动,随后便欲出声询问。

  只是,他刚欲开口,便被突然传来的一阵轻咳声,打断了去。

  那咳嗽声辅一传来,院中众人便齐齐循声望了去。

  待放眼看去时,才知,那阵咳嗽声是从单寻欢方才走出的屋中传出的。

  那屋中仍是漆黑一片,只是,此时却正有一人,倚门站在那房门前。

  那人仍着一身月牙白袍,虽生了褶皱,但穿在他身上,依旧风华无限,而这人,便是那出使狄国的大宁国五皇子,雯王,萧湑。

  只见,他在瞥了院中众人一眼后,立时便将视线,放在了一人身上。

  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声,仍旧站在院中未动的单寻欢。

  即使入眼的仅是她的背影,但萧湑的目光却仍是专注。

  只见,在他凝视着单寻欢的背影良久之后,忽而勾唇一笑,眼中尽是宠爱。

  而这恰好被本欲拱手与他行礼的黑衣人看在了眼中,乍一入眼,便是一怔。

  还未等黑衣人开口,萧湑却又先他一步,出了声。

  只见萧湑一边整理着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衫,一边缓步步下石阶,而口中,则是佯装着质问道:“不知我何时呼吸困难了?嗯?”

  他的话一出,原本还在原地出神的单寻欢,在冷哼了一声后,亦转身看向了正迈步行向自己身前的萧湑。

  方才屋中昏暗,此时她方才看清,月光下缓步行向自己的那人,比起先时,清瘦了许多。

  见状,单寻欢心中突然生出了别样的滋味,一时竟有些出神。

  而就在她出神之际,萧湑已然迈步,行至了她身前。

  不知可是因着行去的萧湑衣袂间携了风,他在单寻欢身前刚一站定,单寻欢便回过了神。

  两人视线霎时相对,空期间似有火花溅起,但旋即,便被单寻欢自鼻间的一声冷哼扑灭了去。

  听到单寻欢的这声冷哼,萧湑的眉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知道,单寻欢这是还未消气。

  本欲再次出言安慰,但却见单寻欢已然将身转向那院中的十个黑衣人。

  “不杀吗?”正当萧湑随着单寻欢一同转眼望去时,单寻欢突然幽声问道。

  还不待萧湑虽上她的节奏,她便又接着开口问道:“你可知,索纳图因何要杀你?”闻言,萧湑与方才转首回望向他的单寻欢相视了一眼,而后微抬首,望向天际,沉了口气后,复又应道:“知道,却也不知道。”

  他的话音一落,单寻欢便转眼看向了他,只是这次她的眼中稍有探寻、疑惑之意。

  萧湑知她定有不解,垂首看向单寻欢时,不禁冲她莞尔一笑,但他却并未开口皆是,而是将视线重新放在了跪在地上的十个黑衣人身上。

  待扫视了一眼后,又抬脚,缓步向着那十人身前行了去。

  他将脚步停在了跪在十人最中间的一个人面前,而后伸手将衣袍掀起,屈膝蹲在那人面前。

  见萧湑这般,那原本押着人的黑袍人,便将那人低垂的身子向后一压,霎时,那人被黑巾遮着的面,便入了萧湑的眼。

  萧湑见状,放眼在面前那人的面上好生打量了一番。

  他虽唇角含笑,但放在那人面上的目光却是寒意凛凛,若不是那人强忍着闭眼的冲动,此时应是早已将眼紧闭了起来。

  但纵是这般,那人身上掩不去的颤意,仍是将他如今的心境道了个干干净净。

  “本王且问你,你主子,可有相熟的人在大宁国?”直到那人的额上生出汗意之时,萧湑方才淡声,开口问道。

  只是,在他开口之前,率先抬手,将那人遮在脸上的黑巾拽了下来。

  一时,一张苍白无有血色的脸,便露在了萧湑的面前。

  而此时,因着下颌被卸,那人的口中直淌着口水津液,竟是落了一身。

  萧湑见状,不禁皱了皱眉,但放在面前人面上的视线,却是并未移去。

  可那人,亦没有点头应答,而是在颤抖地瞪着萧湑看了半晌后,终将眼睛闭了上来,同时还将头,转向了另外一侧。

  见那人此般模样,萧湑面上倒是无变,却在哼笑了一声后,抬眼冲着押着那人的黑袍人使了个眼色。

  那黑袍人辅一收到萧湑的示意后,微点了点头,继而便扬起手中的刀,在那人颈上轻轻一抹。

  随后,便有噗哧一声,在院中响起,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重物落地之声。

  待众人闻声看去时,那原本还跪在地上的人,立时应声倒了地。

  而如今这一切,来得着实意外,让同跪在地上的九个黑衣人望去时,心下皆是一惊。

  还不待那刀驾在他们自己的脖颈上,他们的面上便皆变了色。

  他们看着已然倒地的尸体,想要怒吼出声,却因着下颌被卸,无奈只能瞪眼,看着那人被自脖颈处流出的血渐渐染红。

  有些胆子大的,此时竟转眼,怒瞪向了萧湑。

  萧湑见状,不过是勾唇一笑,继而又转身,看向了那已然倒地人身侧的另一个黑衣人。

  而此时,那个黑衣人犹在注视着地上已断了气的同伴。

  “你呢?”萧湑一边隔着黑巾打量着他,一边淡声问道。

  那人被突来的话惊得一怔,立时回头看向了萧湑。

  而这次,他遮在面上的黑巾还未被萧湑揭下,便已然离去了人间。

  他的死法,若他先前死去的同伴一般,皆是被一刀抹脖致死。

  “那么你呢?”还不待众人反应,萧湑又转眼看向了剩余八人中的一人,在淡笑一声后,复又出声问道。

  可回答他的,除却一双怒视的眼眸,一副铁青的面容,便是一具微颤的身体,于是那人的结局,也同先前的两人一般,作了在他身后押着他人的刀下亡魂。

  眼见十人中已去了三个,此时剩下的七个人,心中虽均是忐忑,但面上却犹自强撑着。

  他们是杀手,他们自知在敌人面前,最怕的便是露怯,所以纵是无法咬牙坚持,他们亦借着瞪眼,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在面对死亡之前的胆怯与颤抖。

  而这几人的种种表现,皆被看在萧湑眼中,自然也也了然于他心中。

  见终是问不出自己想知道的话,萧湑只好在轻呼出口气后,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子。

  “其余的应是不用再问了。”在俯视着,将剩下的七人扫视了一眼之后,萧湑突然开口说道。

  而在话将近之时,又冲着站在几人身后的黑袍人摆了摆手,以作示意。

  看到萧湑抬起的手,几个黑袍人心下登时了然,还未等那七人反应过来时,便觉耳边有风生起,待那风刮过之时,他们却均是眼睛一瞪,喉间一哽,继而齐齐应声,倒在了地上。

  不过一时,这院中的地上,便已淌尽了鲜血,甚至漫至了萧湑脚边。

  似是害怕那血沾到衣袍,萧湑便向后退了几步,待将退回单寻欢身前时,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十个人沉思了片刻,继而闷声吩咐道:“将这十人的尸首挂去御史府门前吧。”

  “是。”闻言,院中几名黑袍人齐齐拱手应声。

  “你…。”这时,身后的单寻欢突然行至了萧湑身侧。

  “他已然派人前来两次了,我给过他机会了。”萧湑听出了单寻欢话中的诧异,轻笑一声解释道。

  “何况,他不是不愿见我吗?”说罢,他略仰了仰首,望着天际沉吟片刻,复又说道:“那我也只能逼着他来见我了。”

  单寻欢闻言,心下一动,不禁响起了白日里在酒庄中听到的传言,在心下稍作思忖,继而出声问道:“他…为何不愿见你?”

  听罢,萧湑突然垂首低笑几声,似是好笑,却又似是无奈。

  待笑罢,他方才转眼看向单寻欢,在与单寻欢对视一眼后,复又轻笑着说道:“因为他不想让我离开。”

  说罢,萧湑在叹了口气后,复又补充道:“至少不想让我活着离开。”

  萧湑的话辅一出口,单寻欢心中便是一凛,而在暗思了片刻后,旋即眼眸一亮,继而再次转眼看向萧湑,出口问道:“我且问你,这事与京中那位可有干系?”

  原以为萧湑是要点头的,却不想,萧湑看着她微抿了抿唇,随后便将头轻摇了摇。

  见状,单寻欢原本亮起的眸,顿时暗淡了下来。

  但,正在她与将视线转开之时,萧湑却将话风一转,再次开口道:“但我却觉着,与另一位有关。”

  说着,萧湑又看向了单寻欢,而单寻欢闻言,亦再次抬眼看向了萧湑。

  两人视线辅一对上,单寻欢眉头轻皱,萧湑却是唇角含笑。

  而在触到萧湑唇上的那抹笑之后,一个人的名字,突然跃上心头。

  思及此,单寻欢的眸不禁微微眯起,稍顿了顿后,轻声问道:“萧漳?”

  萧湑闻言,原本含笑的唇上,弧度更甚,而后一边冲单寻欢颔首点头,一边继续说道:“他手下幕僚众多,纵是被禁于府中,难保不会与外界联系上。”

  “何况。”说着,萧湑稍顿了顿,继而又说道:“我才刚到狄国,他便耐不住派人来行刺与我。”

  “他是何心思,你又怎能不知?”随着萧湑话音落下的,还有他轻摇的头。单寻欢将萧湑的话听罢,而后眼眸微转,似思忖了半晌,在再次与萧湑相视时,出声问道:“那这次你出使狄国的事,并非偶然?”

  萧湑冲着单寻欢轻摇了摇头,继而负手在单寻欢身前踱了几步,沉了口气后,讥笑说道:“此时还不知,但若真是他一手安排,那我倒也要佩服他了。”

  闻言,单寻欢心中稍有不解,不禁转身,看向了萧湑,以求说明。

  而萧湑见状,一边继续负手踱步,一边抬眼望向天际,而口中却依着单寻欢之意,继续说道:“他虽被困在府中,却仍能纵观全局。竟寻了一条非我不可的路,让我走。”

  “这样一来,他既能将我支走,还能借着别人的手,将我除去。”

  “若是除不去,他也能趁此时机,重新上位,待我归去时,才能与我争斗。”

  “何况。”说至此,萧湑的话音一顿,看了单寻欢一眼后,复又轻笑着说道:“若他真与索纳图勾结,想要了却此间事,怕是极难。到时,我身为使臣,未能将东西和人带回,倒是他在宫中那位的面前说起,岂不是我的无能,我的罪过?”

  单寻欢闻言,心下又是一凛,她虽早已有所预料,但此般听过萧湑一番解释后,突觉通体寒凉。

  她知道此事不可能像表面所看的那般简单,但却也不知道,这背后,会有这般多的谋算。尽管此时,萧湑和她都不能确定这一切皆是萧漳所为,亦无法参透萧漳心中所想,但,无论是谁,此般算计,皆让人不寒而栗。

  想至此,单寻欢微沉了口气,但随后,便又开口问道:“他近日可有异动?”

  “异动倒是还未见,但这几日,他却常时给宫中送些花草,送些字画。”说起此事,萧湑心中犹觉好笑,不禁便轻笑出了声。

  而待那笑声传入单寻欢耳中之时,单寻欢却又从中听到了几分嘲弄,心下亦随着萧湑的话,深思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冷哼,突然从单寻欢的鼻间传出,待萧湑循声看向她时,她却突然挑眉,问道:“玩物丧志?”

  萧湑闻言,在一怔后,竟是笑出了声,只因单寻欢着实深得他心,无论何事,只要他稍说上几句,单寻欢便会以最快的速度,领悟其中之意。

  此时,虽在说着风云暗动,但萧湑看向单寻欢的眸中,却尽是爱意,不止因着心中怜爱,更因心心相惜。

  看着单寻欢仍是满眼询问的看着自己,萧湑一边欣喜,一边冲她轻点了点头。

  眼见萧湑点头,单寻欢心中更是寒意生出,而鼻间则又是一声冷哼,继而说道:“此人心机,够重。”

  “其实你早已察觉到此事蹊跷了,为何还要只身前往?”在两人同时沉默了半晌后,单寻欢又看向萧湑,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断可以身体不适,将之推去。”

  闻言,萧湑冲着单寻欢淡然一笑,继而在原地踱了几步后,出声解释道:“世人皆想作那坐山者,我亦想。”“他们两个,总有一个要先出局的。”

  “过程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所以…。”说着,萧湑的话音一顿,继而转首,浅笑着看向了单寻欢。

  单寻欢见状,瞪了萧湑一眼,继而哼声说道:“所以,你就为了看他们二人鹬蚌相争,让自己成了刀俎鱼肉?”

  “据我所知,狄国的水,可不比大宁国的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