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月影峰无量门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3      字数:5179
  “不可能。”楚淮的话还未落下,立在殿中,本尽是得意的索纳图面上笑意突然一僵,怔愣了一瞬后,立时大喊出声。

  殿中霎时回音环绕,待尽落之时,众人已然齐齐转眼,看向了索纳图。

  见他紧皱着眉头,面上皆是不解疑惑,甚至还有怀疑,楚淮的眉亦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御史大人可是有何意见?”

  听楚淮探问出声,索纳图先是垂眸暗思了片刻,复又看向楚淮定定地说道:“还是请楚御医再好好诊诊,莫要诊错了去。”

  闻言,楚淮的眉头皱得更甚,他虽面善,但此时面上仍是在盛了怒意。

  正待其准备出言反驳,殿中的宇文衡却率先开了口。

  他仍是存了挖苦之心,但面上却佯装着疑惑,瞥了索纳图一眼,在将视线转去之际问道:“索大人,本宫倒是想不通,为何你一直在说是别人诊错了?”

  “难道索大人就能保证你寻来的大夫诊得便是对的?”

  宇文衡将话说尽,转眼再次瞥向索纳图,等待其出言解释。

  这次宇文衡再看向索纳图时,眼中携了怪异之意,看得索纳图心下甚是不爽。

  但饶是这般,他仍旧将头高昂,甚是自负地应声道:“自然,下官寻的可是当世名医。”

  “哦?”宇文衡见到了此般境地,索纳图仍旧面不红心不跳,脚不软身不颤,不禁疑问了一声,继而又问道:“那楚御医可是名医否?”

  “别忘了,楚御医可是受到过太皇太后的钦点,这数年来可是一直为她老人家的御用御医。”说着,宇文衡还转眼看了看坐在龙榻边的楚淮,还抬手向其拱了拱,似是在表达自己心中的敬意。

  “至于这几位…”随后宇文衡又将视线移至了站在楚淮身侧的萧湑三人身上,而眼神更是与萧湑的相交在了一处。

  但两人却都在目光相交的那一瞬时,齐齐将视线交错了开来。

  若不是两人唇角勾起的弧度变甚,怕是都无法证实两人曾经对视过。

  不过,饶是两人面上浮笑,殿中几人却并未看出两人在一瞬之间的交流。

  待众人顺着宇文衡的视线看去时,宇文衡的目光已然重新回到了索纳图身上。

  只听他哼笑了一声,继而出声问道:“这几位江湖大夫的话也许不可信,但索大人何时听闻楚御医错诊过?”

  “大皇兄,你说本宫说得可是?”说着,宇文衡又将视线转至了宇文稷的身上。

  宇文稷闻言虽未应声答话,但宇文衡仍旧似挑衅一般,在韩桑梓看不见之处,向宇文稷挑了挑眉。

  而对于此,宇文稷却不过将眼一番,转至了他处,并未有应声之心。

  宇文衡本就是为了讽刺宇文稷,此时见他将视线转开,心下倒也不气,而是在所站之处来回踱了几步,沉吟了片刻,复又说道:“那……索大人这般一口咬定皇上中的不是鹇草之毒而是那个什么涣心散之毒,倒不得不让本宫怀疑你的用意何在了。”

  说罢,他陷入了沉默,但却在下一刻开口惊呼了一声。

  待众人皆闻声望去之时,只见他眼眸微转,继而斜睨了索纳图一眼,探问道:“莫不是索大人暗中给东宫送了些什么?”

  闻言,索纳图的心下猛然一跳,而袖下的手,亦下意识地一握一紧。

  他面上虽未动声色,但四下转动的眼眸,却让宇文衡看出了他此时的心下之境。

  宇文衡亦是心下一跳,但面上却不同于索纳图的僵硬,反而是笑意更甚。

  两人之间静谧一刻,但随即便见索纳图抬眼迎上了宇文衡注视的目光。

  只见他眸中精光戾气一闪而过,而后在唇上勾出了一抹弧度。

  “太子说笑了,东宫何物没有,何曾用得上下官去送?”

  “本宫自然希望没有,但若是有……”宇文衡看着索纳图面上的表情,不禁挑眉哼笑了一声,而望向索纳图的眼中则是笑意渐深,只是那笑意在变深之时,亦添了几分深意。

  “都闭嘴。”正待两人处于胶着之际,自龙榻处传来了一声呵斥。

  闻声,宇文衡和索纳图在挑眉之后齐齐转眼,循声望了去。

  只见,呵斥之人,正是站在龙榻边的韩桑梓。

  此时她面色暗沉,看向宇文衡和索纳图的眸中亦泛着寒气。

  她转眼将宇文衡和索纳图二人四下扫视了一眼,而后沉声说道:“本宫不管皇上中的究竟是何毒,此时本宫要的只是皇上醒过来。”

  “不过。”说至此,韩桑梓的话音一顿,将视线放在了索纳图的身上,说道:“索大人也稍安勿躁,无论这毒是不是你下的,本宫终究是要与你要一个说法的。”

  原是该上前拱手应声的,但索纳图却将头高昂,放眼直视向韩桑梓。

  他似是挑衅般挑了挑眉,继而扬声说道:“好,下官就在此处等着,等着皇后娘娘与下官讨求说法。”

  见索纳图一副万年不变的嚣张模样,韩桑梓纵是早已习以为常,但仍是忍不住抬眼,狠狠瞪了其一眼。

  而后,在索纳图反瞪回来之前,转首,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楚淮的身上。

  “楚御医,依你之言,皇上该如何医治。”

  “这…。”楚淮闻言,立时便将方才索纳图出言反驳的不悦抛在了脑后,又在沉吟了片刻后,拱手说道:“因皇上所中之毒已近心脉,所以…。”

  “需得行放血之术。”

  楚淮将诊治之法道出,却引来了韩桑梓疑惑相视。

  楚淮稍作停顿,连忙出言解释道:“这放血之术,就是要在皇上周身大穴施针,将体内脉中的毒血引流而出,再以解药与药剂相辅,如此半月应是可以将体内毒素尽解。”

  韩桑梓闻言,轻应了一声后,亦跟着点了点头,但下一刻却猛然抬眼,看向了楚淮,“应是?”

  见韩桑梓眉头紧蹙,而面上则是疑惑更甚,楚淮立时拱手解释道:“娘娘恕罪,臣虽知晓其毒其症,但…。这也是臣第一次亲身遇见,所以,医治之法臣并未试用过,遂,臣此时不敢与皇后娘娘作任何保证。”

  楚淮的话让韩桑梓陷入了踟蹰沉思。

  一侧的楼南见状,与萧湑相视了一眼后,抢在两人开口之前,率先拱手说道:“皇后娘娘,无用担忧,楚御医不敢保证,但草民却敢保证。只是…。”

  “你说此法行得通?”楼南的话还未说尽,便听韩桑梓急切地问出了声。

  闻言,楼南立时抬眼看去,这时方才看见不知何时楚淮和韩桑梓皆齐齐看向了自己。

  只不过是一人惊喜,一人惊讶。

  但对此楼南却只是颔首示意了一番,而后说道:“楚御医所言之法确实行得通,但却太过麻烦。”

  “便是皇上也要受那全身放血之大苦。”

  “行得,却未必得。”

  “这么说,你有更好的法子了?”听楼南说至此,楚淮连忙出声打断问道。

  楼南见楚淮面上原本的惊讶已然因着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变为了惊喜,不禁颔首应道:“正是。”

  “何法?”还不待楚淮问出口,一侧的韩桑梓却早已迫不及待抢在了楚淮之前,询问出了声。

  见状,楼南也不多做停顿,立时拱手道:“回娘娘,楚御医,在我门中有一套特殊的针法,恰是用来医治鹇草之毒的。”

  “特殊针法?”

  “正是。”

  听到此处,楚淮的眸愈渐眯起,在沉思了片刻后,眼中精光突然爆出。

  “老夫且询问一句,不知可能明说?”

  见楚淮有意询问那“特殊针法”,楚淮略顿了顿,而后在与萧湑相视一眼后,拱手歉声道:“实在抱歉楚御医,此乃我门中独门绝技,恕草民不得外传?”

  闻言,楚淮心下一动,而面上则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遗憾之色。

  但下一刻,他却是将眼抬起,上下打量了楼南一番,顺带着,亦将一侧的萧湑和单寻欢扫视了一眼。

  在沉默了片刻后,终是小声试探,问道:“敢问,几位是何派中人?”

  虽早已知晓楚淮会出言相问,但楼南仍是在其问出口之时,仿若向萧湑请示一般,转眼看了他一眼。

  而后,在将头转回之际,淡声说道:“月影峰,无量门。”

  楼南的声音很轻,但在他话音落下之时,韩桑梓却见楚淮直挺的身子猛然一怔,便呆坐在了圆凳上,久久未能回神。

  而他的眼,更不知是因何,竟在一瞬间睁得极大,便连他的嘴,亦跟着大张了开来。

  放眼看去,楚淮便若受了极大惊吓一般,惊恐地看着身前的楼南。

  见此时气氛莫名,韩桑梓心下也生出了疑窦。正待出言询问之时,却听楚淮发了声。

  “你们是无量门中人?”楚淮此时似是有些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而伸去指向楼南的手,也在微微地抖动着。

  楼南见状,虽未答话,但颔去的首,却已然道明。

  楚淮一时兴奋,连带着面上亦跟着涨出了红晕。

  “方才你们也诊出了鹇草之毒?”

  见楼南再次颔首,楚淮猛然一怔,继而转身看向韩桑梓,稍有激动地拱手道:“皇后娘娘,臣请求让这三人为皇上诊治。”

  “这……”

  “行得通?”韩桑梓一时弄不清此时状况,面上不禁露出了疑惑之色。

  见韩桑梓出声询问,楚淮立时点头,“回娘娘,月影峰无量门乃为医仙无明子所创,流传至今,已然有百年之史。”

  “此门中人,虽不甚多,但却常时在各国游历,专行悬壶济世之事。”

  “而这不过皆是次要,最重要的还是,此门中人,各个医术精湛,虽不是全部,但皆或多或少承袭了医仙无明子行针之术。”

  “所以……”楚淮停了停,继而甚是诚恳地劝道:“皇后娘娘,比起臣,他们几人应更适合为皇上诊治。”

  听出楚淮在提到无量门时的尊崇,韩桑梓心下亦是一惊。

  在这她心中,楚淮已然算得上是医术精湛之人,而能被楚淮推崇敬仰的,应该不会差到何处。

  但是……

  韩桑梓抬眼扫视了一侧稍显年轻的三人一眼,三人虽确是有些风骨,但不知为何,韩桑梓始终觉得有些许不妥,遂,在将三人打量了一番后,仍是不放心地再次问出了口:“此话当真?”

  “回娘娘,正是。”

  “那还等什么,快快开始医治吧。”这次,韩桑梓再不犹豫,待心下大定之时,连忙吩咐道。

  楼南闻言,与萧湑对视了一眼,继而拱手说道:“那便请娘娘着人将帘帐放下,然后在外间稍候。”

  见楼南伸手指向了殿中,韩桑梓立时一怔,顿了顿后,疑惑问道:“本宫不能留在此处吗?”

  楼南含笑,摇了摇头,“还是请娘娘在帘帐外等候吧。”

  韩桑梓见楼南态度坚决,不禁转首看向了楚淮。

  只是还不待她询问,楚淮已然向他点头,作了示意一番。

  韩桑梓见状,贝齿轻咬唇瓣,在放眼看了楼南三人一眼后,又转眼看向了龙榻上躺着的宇文廷琰。

  见他面色灰白,韩桑梓咬在唇上的贝齿越发用力,直到一阵血腥传入口中后,方才将其松了开去。

  随后,她轻道了一声“好”,但却似是因着不放心,站在榻前又凝视了宇文廷琰良久。

  本要抬步行去,却再次开口警告道:“在这之前,本宫要提醒你们一句。”

  “皇上好,你们便好,若皇上不好……”说着,韩桑梓抬眼看向了楼南萧湑三人,而后定定地道:“本宫不管你们是那座峰上哪个门下的何人,本宫都要你们以命相抵。”

  她的话极其简单,但却份量深重,尤其是韩桑梓看向三人的眼中,有着一抹绝望,但亦有着一抹坚毅。

  不知为何,在触及到韩桑梓此时的眼神目光之时,单寻欢突然感觉,韩桑梓一定是极爱宇文廷琰的。

  即使两人之间相隔皇权,相隔佳丽三千,但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在意,却将韩桑梓的心境暴露无疑。

  这让单寻欢的眼眸随之深了几许,而萧湑却在此时轻笑着出声:“皇后娘娘说此话为时还尚早。”

  说着,便见其在与韩桑梓拱手之际,与之相视一笑。

  随后又向着殿中伸手说道:“还请皇后娘娘楚御医移步。”

  韩桑梓沉了一口气,在看了宇文廷琰一眼后,终由宫人相扶,转身向着殿中行了去。

  而楚淮则由小太监搀扶,在与楼南三人颔首示意后,方才随着韩桑梓一齐向着殿中行了去。

  便在两人行出帘帐外时,有几名宫人纷纷上前,待行至帘帐前时,又齐齐探手。

  一时三五黄帘垂下,随宫人举手抬足间带起的风,四下飘扬。

  但却在瞬时之间,便将那龙榻与殿中众人所立之处分离了开来。

  此时再放眼望去时,已然只余一片明黄。

  见状,韩桑梓的心下一紧,倚在宫人手上的手,亦跟着同时攥起。

  不过,与韩桑梓相比,此时心下更加不安的还有索纳图。

  而他不仅是心下不安,更是存了不解之意。

  他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宇文廷琰中的是涣心散之毒。

  但他却始终不懂,为何那涣心散之毒突然就变为了鹇草之毒。

  而且楚淮和那三人还说得头头是道。

  此时,便是连索纳图自己心下都存了疑惑,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毒药之名。

  不过,他心下还是有一份安稳的,因为他知道,即使是药名记错了,但是药绝对不会错,只要药不错,那便……。

  想至此,索纳图原本犹疑的面上再次露出了极具深意的笑。

  而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