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平其实早就有感觉，晓晨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尽管她从未提过‘爱’，可邹平平早在七年前就感觉到了，她因爱而产生的失魂落魄。

  那时候邹平平还以为晓晨是家道中落毁了容，又被心上女抛弃的贵公子。

  如今变成了权势滔天、容颜绝世对情郎念念不忘的绝女子。

  可无论是哪一个都是邹平平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这是那个已经消失多年的‘情郎’改变不了事实。

  月色昏暗，晓晨看不到邹平平的面色，更谈不上及时安抚他。

  这里静极了，邹平平和晓晨的交谈也一丝不落的落在了春寻和吴一的耳中。

  春寻终于明白晓晨为什么不近男色，洁身自好……

  吴一也想起了晓晨那天突然递给他的人像，那人的确是绝代风华。能让大人念念不忘这么些年并不奇怪。

  ……很快，坟被刨开了。

  晓晨也发现了那女孩儿鬓角的墨字。

  说是如墨色并不合适，晓晨看着她鬓角还飘着一股黑气。

  黑气透着阴森刻骨的恶意。

  让晓晨难以忽视。

  除了这股黑气外，晓晨也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气息。

  这股气息，今天白天遇到的何都身上也有，只不过，何都身上的更加微弱。

  突然，晓晨想到了什么。

  “明日天亮，我们沿着郊区找何都跟何筽，找到他们，也许就找到了凶手。”

  晓晨不知道‘魔修’这个词。

  “啊？为什么？”

  邹平平疑惑发问。

  “你闻不到吗？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这个受害人身上跟何都身上都沾染着同样的气息。”

  晓晨也不明白邹平平为什么不知道。

  这种‘气息’，在她开始练剑时就能感受到……

  邹平平摇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东西。

  “……嗯。”

  晓晨也不明白，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先去休息休息明天早上我们早点行动。”

  “好。”

  邹平平不会反驳，晓晨此刻的状态并不好，她需要休息了。

  关于此事，邹平平只有心疼。

  邹平平和晓晨就这样错过了，救下玉鼎仙人的时机。

  玉鼎仙人死了，死在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之时。

  而玉鼎仙人被抓时，则是在夜色最深时。

  也就是邹平平呼呼大睡的时候。

  而晓晨因为心肺骤痛，硬生生从梦中惊醒。

  晓晨披了件衣服坐在床头，光线依旧昏暗，可晓晨懒得点灯。

  就那样安静的坐着。

  长乘一直都在，它安静地看着慢慢调整呼吸抵抗疼痛的晓晨。

  它想帮她，可它没办法。

  长乘根本做不到什么。

  其实，如果它能现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晓晨远离人间。

  它想把晓晨拽出这个乌烟瘴气的，每呆一刻就多痛一刻的人间……

  可它做不到。

  长乘带不走晓晨，帮不了晓晨，甚至触碰不到她。

  长乘也提手捂住胸口，无它，开始痛了。

  与已经快要缓过来的晓晨不同，长乘的心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长乘跌坐在地，它视力很好，甚至能看到晓晨微微皱起的眉头。

  突然，长乘的眼中开始流出湿润的东西，这叫‘眼泪’。

  晓晨教过它，这是只有人才能降的雨，拥有它的人总是温柔又优伤。

  长乘举一反三，一下子就会了三个！晓晨快看啊，此刻我不仅有泪，还有温柔与忧伤。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做到了只有人才能降的雨。

  “我变成人了，你看看我啊……”

  长乘的呐喊晓晨听不见，但她看见了长乘身下的那滩水。

  透过朦胧的夜色，晓晨终于看到了长乘，身下的泪。

  “奇怪，明明没有下雨，为什么屋子里多了滩水。”

  这滩水来的无声无息，像是一开始就在。

  可它的位置那么明显，就在晓晨床头斜对面的地板上。

  长乘也发现了，它几乎是快速的反应了，它伸出手，用那滩泪水，写出了它一直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话，“我在。”

  就这两个字，简简单单。

  可晓晨没看，她被莫名的一股睡觉淹没，直直的躺了下去。

  晓晨睡的很急，她甚至没来得及盖好被子。

  长乘不再执着于那两个字，它走近晓晨，却还是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长乘甚至提不起被角……

  长乘继续它沉默的注视，一如往常……

  早上的确是起的很早，晓晨没忘掉昨夜那滩来的莫名的水。

  晓晨现在看过去时，水已经干涸。

  那或许不是水，它的盐分很高，干涸后在地上留下了白色的盐粒。

  那盐粒拼起来，是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我在’。

  谁在？！

  晓晨不知道，她猜不出来。

  可脑子里莫名就出现了那个答应过要一直陪着她的人——长乘。

  他一直都在吗？又为什么不现身……

  “是你吗？长乘？”

  晓晨声音颤抖，不见平日的镇定。

  此刻她不再是算无遗策的晓晨，她是七年、十年前的小姑娘。

  邹平平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大姐？！你还好吗？”

  邹平平一句话，就把晓晨从陈年的旧梦中拉了出来。

  晓晨早已不再是自己，她是萧晨。

  此刻晓晨还有任务，她还要去救玉鼎仙人。

  “我还好，挺好的……”

  这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晓晨眼底乌黑，面色惨白。

  她眸色空洞，邹平平却一眼看出了失落。

  她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空。

  邹平平不知道的是，这是晓晨压在心里近十年的期盼。

  也只是期盼而已了……

  晓晨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事，长乘于她而言是逃避、是避风港。

  可长乘消失的彻底，带走了晓晨全部的退路。

  晓晨不是天生坚韧，她也会痛苦……

  长乘目睹晓晨的失落。

  连它自己也染上了失落。

  在又如何，它终究只是能看到。

  晓晨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浪荡江湖的侠客，侠客一生风光、善意存心却不得善终。

  晓晨每每讲到他都会说：“可惜啊，我只是一个看客。”

  看客、看客，原来是这个意思。

  就算再喜欢，也做不到什么。

  隔的不止是时间，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