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7 我认得你
作者:诺小然      更新:2022-06-07 13:41      字数:4468
  海辰的手有些颤抖,那和钟剑到了端木脸侧,他十分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端木的脸或是头再次划破,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了。

  且,和钟剑虽是温润出名的剑,却也是伤人武器,被它伤了,且是这样近的距离、端木毫无防备之下,比那玄凝剑的伤害也少不哪里去!

  众人只能见那桌子四周都是剑光,紫宸剑的紫光,和钟剑的白光,将那救治的与被救治的人围在其中,什么都看不清了。

  从不知道,剑还能治病的。有人心里嘀咕着。而医药坊的离向阳与流宁却是知道的,和钟剑因为其温润而闻名,是几把名剑中最适宜用来治病的——倒也不是治病,而是用那凌厉却又温和的剑风去查验与调控伤势,比起来人力所不能至以及处理的地方,此剑的灵性又是颇占了优势的。而其他的剑因没有和钟剑这般温和,都是不行的。

  且,和钟剑毕竟是伤人武器,就是温和,也要小心操控的,海辰的确是医术了得,又是文武兼修,但即使如此,操控那剑去治病也是小心再小心的。换做离向阳与流宁,乃至任何的其他人,根本不需要去试,因为一旦试了,等同于杀人——纵然是晓得该如何查验,但他们根本无法操控那灵剑。

  此时此刻,华茂酒阁这么多人,仍是静得没一点儿声音,刀剑局那些人连呼吸都压得低低的,而刀剑局人多势众,玉林山庄的人也便不敢出声打扰。

  不知不觉,日落了,海辰的手未停下,深夜了,刀剑局的人未撤离,念儿饿得不行了,玉言浩出了门见着这一副死气沉沉的场景,又默默回去了。

  “念儿乖,如今外面有人生病了,要救治,你且忍一忍好不好?”

  “爹,念儿真的好饿啊。”念儿可怜兮兮地,又要哭。看得恬然十分不忍,她抱过了念儿哄着,又对玉言浩道:“要不然你从窗户出去,去外面买些吃的来吧,里面进不去,外面总是让出去的。”她说着,眼里有些泪花了,“念儿才回来,就要挨饿,也不知我们与那端木一昕到底是不时上辈子有何牵扯的,此生竟要我们的念儿跟着受苦。”

  玉言浩听了顿觉心烦,看了看那窗户,心想他这么多年了,何曾这般掉价要跳窗而出?不过,看念儿哭得可怜,玉言浩也是不忍:“我便出去买些饭吧,你哄哄念儿,我很快回来。”不过想着华茂酒阁便是可以做饭的地方,如今却要去别处买饭,好不荒唐!

  到了第二天早上,满头大汗的海辰终于收敛了紫宸剑,和钟剑便也退去光芒,默默退隐了去。

  “大人如何了?”回昌惊喜着,也是不忍去想不好的地方,立时奔了过来,充满渴求地看着海辰大人。

  “去给她准备饭食吧,将她扶进屋子里休息,不可大动,饭食,要好消化的。”说完,海辰忍不住过度疲惫,朝着一旁倒去,天长急忙扶了,喊了另外的人与他一起将主子扶进了一间屋子去休息。

  “到底是在怎么样了?”回昌与无影小心抬起了端木大人,不敢高声说话,将端木大人扶进了屋子才问了离向阳与流宁。

  “不知道。”离向阳与流宁道。

  “啊?”回昌的一颗心有些低沉,“那要如何吃饭呢?”看她也并未张开眼睛啊。

  “用勺子喂,也只能喝些粥吧,看她的样子极其虚弱,是不是好多日子未曾进食了?”流宁心疼着,亲自接过了粥,到了床边去喂。

  “是,端木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寻玄凝剑,那剑似是疯了。”说着,回昌恨极了那剑。

  流宁不再说话,离向阳看着那粥总算是能咽下了,松了一口气:“如今该是好转了,只是体力不支,吃上几顿饭,再喝些人参汤,该是能醒。但不知道海辰将她治疗得如何,伤在脑子里,总是不好的。”

  看离向阳与流宁担忧的模样,回昌更是担忧不已,且,已经是治疗好了,他们还是这一副样子,更是让回昌不敢放心。

  “无影,你去告诉末羽大人,带着一众人等先去休息用饭吧,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好歹替换了人来守着,也不至于疲惫了失神。这边我先看着,你再去请了筑瑶与若冰大人来。”

  无影本不愿离开的,但见那回昌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也便去了。

  华茂酒阁从昨日其就成了刀剑局的住所一般,玉言浩出入要跳窗户,如今那端木一昕被挪进了房间去,玉言浩倒是不需要跳窗了,但是从出来就见着到处都是刀剑局的人把守着,他说句话也要被警告不许喧哗,他!

  海辰睡到了晚上才醒了,醒了以后见着念儿在床边守着他,见他醒了便欣喜地喊着哥哥,还给他端了水来。海辰疲惫不堪,勉强露出一些笑容来接过了,摸着念儿的头,声音有些紧张:“谢谢念儿,念儿可知道,那个昏迷的人醒了没有?”

  念儿想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哥哥说:“我听说是醒了,醒了以后许多人过去了,但是又都出来了。”

  海辰的心颤抖着,茶水也弄洒了,他踉跄着下了床,将念儿送到了玉言浩身边便离开了。念儿看着哥哥急匆匆的,脸上有些不开心:“爹,每次见到那姐姐,哥哥都会不太管我了。”

  玉言浩的眼神微微带了惊讶,想不到念儿这么小就……呵,当年的端木一昕,四五岁的年纪不是还敢跟他比心智呢?念儿如今才懂了谁对她好,却被那端木一昕夺走,自然是不开心的。

  “大人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回昌无影与末羽一众人等跪在远处,哭喊着求端木大人不要捶打自己的头,而她,一张脸是白色的,唇是白色的,头上缠着的纱布却是红色的,因着她感觉头痛,不停捶打着,又不许人靠近。

  她倒是也不想要打,只是头好痛啊,若不捶打着,只像是脑子里有千万的针扎一样疼,捶打过去,便是有些轻微的阵痛,比那细细麻麻的持续不断的疼要好得多了。但那些人却不让她止疼,偏要来劝,她看着那些人,脑袋越发难受,便喊了一句“滚”,他们果然不敢靠近了。

  “海辰大人,海辰大人,主子醒了以后就喊头痛,一直在打自己的头,血都流出来了,海辰大人你快些劝劝主子啊!”

  海辰僵在门口,不是没看到她这副动作,且将她那分外无神的眼神都看了个仔细,他知道,那玄凝剑的剑风伤了她的头,他就是如何修复,也无法将她复原,如今才醒了便有这个毛病,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痛苦要受。他是明知,却无法的。

  “她可还认得你?”海辰问,因着自己与她曾经的仇怨,不敢上前去。

  “啊?”回昌愣了愣,“为何会不认得我?”

  “无妨,不要在这劝了,走近去,给她喂些饭食,好生哄了睡着,若哄不着,就打昏了睡,这样失血下去,撑不了多久的。”他的声音软绵无力,说完这话转了身,连靠近都没有。

  回昌立刻去了,而转过了身的海辰,又像是无力一般,朝着旁边倒去,又是天长扶着了,面露心疼:“主子,何苦要耗费许多精神去救她,你救了她,她又不知念着你半点恩情的。”这么说是说,可是主子要救,他不会阻拦。

  端木就这样浑浑噩噩养病了有一月有余,直到头上的伤口愈合了,回昌才不再以下犯上打昏了她。她醒过来仍是头痛,因为伤口已经愈合了,轻微捶打倒是无碍。

  回昌慌张着问她感觉如何,端木看回昌颇为头痛:“我认得你,可我一想着你的名字就会头痛。”回昌于是惊讶地往后退去,想着那一日海辰说过的话,心头涌上了许多的难过。

  “大人,我是回昌。”回昌有些无法接受,想不到端木大人转好的第一句话竟是“我认得你,可我一想着你的名字就会头痛”……

  听说端木大人醒了,刀剑局的人个个兴奋都要来拜见,末羽心想他们也是辛苦守了一月多,见见也是无妨:“不过端木大人才好了些,怕是一下子见不得这么多人,这样吧,每次去十人,只是问安,不要打扰端木大人休息了。”

  放眼看去,这里没有千人也有五百的,每次十人,要到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平时里一言不发深懂规矩的属下们一时间争抢起来。

  末羽便点了十人,并告诉余下的耐心等候,不要吵着主子休息。

  末羽在一旁,先让那十人见过了,再打算问问端木大人何时回去刀剑局的,不过,她看着端木大人怎么不太好的模样?端木大人自从他进了以后,就一直扶着头,轻轻按着,或是不时地捶着头,面色有些苦痛。回昌也跪在地上,一副失神的模样。

  等十人出去了,末羽问端木大人的安,问她是怎么了,端木看着末羽,颇为熟悉,却仍是记不起名字来,于是诚实地说:“我认得你,可我一想着你的名字就会头痛。”说着,她继续扶着自己的头,面上又是闪过一丝痛苦与不安,“我快要想起来了。”

  末羽惊讶着,看了看回昌,便明白了回昌为何是那副神色,看端木大人继续想着,头痛难忍,便道:“属下末羽,刀剑局端木大人你的属下,大人不要想了,有何吩咐只管唤我便是!”

  他这么一说,末羽两个字入了端木的耳,她这才不继续想了,木讷地点了点头:“末羽,我知道了。”

  这一日,玉言浩又来看望恬然,因为玉林山庄的事,玉言浩经常会离开,也便没有在意端木一昕在此住着,但念儿也要住这里,原因是海辰在这里住着,海辰之所以住这里,是因为端木一昕住在这里。玉言浩知道念儿黏海辰,也便由她去了。

  “那端木大人据说是醒了,这几日我一直见刀剑局的人进去问安呢,你是不是也该去见一见,方显得不失礼?”恬然纯粹是出于好心提醒,却不料念儿与玉言浩的脸色都不太好。

  玉言浩自然是有缘由,恬然清楚得很,若非是刀剑局人多势众,恬然也根本不会劝玉言浩去看,因为,恬然对那端木的意见十分之大!但念儿还小,恬然多次劝诫自己不要与那端木结仇了,否则念儿日后也是难捱。

  但那念儿怎么嘟着小脸不开心?

  问过了才知道,念儿嫌哥哥总是记挂着那姐姐,也不爱哄自己了。恬然得知“真相”哭笑不得,想着念儿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多愁善感”起来,又想着毕竟那人位高权重,得罪了总是不好,于是劝着念儿说那人身份贵重,因此许多人都记挂着云云。

  玉言浩呢,为了印证恬然所说:许多人都记挂着,且是不得不记挂着,不然那姐姐会怪罪,于是便起身去探望了。

  看玉言浩去了,恬然眼底闪过琐碎的光亮,她想,这一次她忍端木一昕,是最后一次,听说她是伤了脑袋,最好是不要记着与玉林山庄的一切了,最好是再躲起来,远远地,哪怕是五年,十年,一百年都无所谓,她恬然甘愿不为当年的母女分离报仇,也希望端木一昕莫要再招惹他们一家人了。

  哪料,玉言浩终于来探望,她却不肯见,说是头很痛要休息。这时候,玉言浩分明见着才有刀剑局的人出来了,却独独不见自己?玉言浩自然以为她在装,面色非常不爽。这时候遇着了海辰,便好一顿冷嘲热讽。

  “我好歹用和钟剑救了她一条命,今日尽一尽地主之谊来看她,她找什么借口说头痛不肯见,颇有些给脸不要的意思。”

  海辰见玉言浩仍是对端木多有偏见,又明端木此时的情况堪称“可怜”,于是道:“她是真的头痛,且,怕是以后都会这样。”

  听那海辰倒是说得伤感,玉言浩继续听着。

  “因为那玄凝剑威力无比,她又是过度疲劳没能抵得住玄凝剑用力一刺。”海辰没解释过多,说得分明都是实情,在玉言浩耳中又是对那端木的维护。

  “玄凝剑不是她唤出的么,岂不是自作孽。”

  海辰知道玉言浩还不肯原谅她,但此事他分明解释过了,玉言浩仍旧耿耿于怀,于是海辰对玉言浩这番说辞十分气愤:“玉言浩,你不能如此说她,我不是与你说了吗,玄凝剑曾是微凉的剑,她识得端木的血,而端木用她的血救了我和念儿,那玄凝剑才失了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