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血魂骑军
作者:北方的令秧在南方      更新:2022-06-07 14:01      字数:4769
  他的话就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我的胸口,我连做了几次深呼吸也不能驱散这种感觉,一旁的李良拉着张达跪下,道:“娘娘开恩,三虎年纪小,总爱胡说八道,娘娘千万不要怪罪。”

  我苦涩的一笑,“他没说错什么,你呢?”我看着弱不禁风的张达,“为何前来参军?”

  张达看了一眼赵三虎,干巴巴地道:“小的是安徽人氏,前年安徽大旱,不来参军,就要饿死在家乡。”

  我点点头,“那你呢?”

  “小的……嘿!”李良笑道:“小的自认一身好厨艺,本想入宫做御厨,谁知没有门路,又拉不下脸回乡,一气之下就投了军,做不成御厨做个伙头军,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心愿。”

  我讶道:“竟是如此?难怪刚刚的饭食虽粗糙了些,却不失美味。”

  李良骄傲地道:“不是小的吹牛,这里食材不足,很难发挥厨艺,小的最拿手的是清蒸庐鱼,有机会做给娘娘尝尝,绝不会比宫中厨子做的差了。”

  我笑了笑,示意他们三人起来,“宫中倒也有个厨子擅做庐鱼,他叫卢山,有机会定要让你们比一比。”

  李良身形一滞,“叫什么?”说完又觉不妥,连忙又低下头去,我说道:“叫卢山,高高的个子,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你认识?”

  李良连连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奇怪。”

  我并未多心,我扭头看着赵三虎道:“三虎,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姐姐。”

  “嫁人了么?”

  赵三虎点点头,“前些天来信,说是生了一个小娃子,好玩儿着呢。”

  我笑笑,“三虎,这次回京,你随我一起走罢,到了京城再将你姐姐一家接来,共享天伦,好吗?”想带他上京,是出于民族愧疚,虽然我不是真正的荣惠,但这种愧疚还是在我心中扎根。

  赵三虎呆立在那,李良急着朝他打眼色,张达也一个劲儿的扯着他的衣服,让他赶紧同意,谁知赵三虎却摇头道:“谢娘娘恩典,只是……小的不愿上京。”

  “为什么?”我想了想,“你是……还记着哥哥的仇恨?”

  “不。”他抬起头,“小的来参军,就是想以后别再出现更多像小的一样的人,如今怎能只图自己享乐而忘记初衷。”

  听着他的话,我心中五味杂陈,赵三虎年纪虽小,却有着一颗坚定的心,一旁的张达大为惋惜,大有“你不去我去”的架势,李良也连连摇头,似是不明白赵三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赵三虎突然跪下,大声道:“娘娘厚爱,小人永不敢忘,小人只有一个请求。”他扭着看着在不远处席地而坐的那群士兵,坚定地道:“小的不想当伙头军,小的想上阵杀敌。”

  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我不忍道:“上战场?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性命不保。”

  赵三虎抬起头,与我直视,扬声道:“男儿理当如是。”

  我突然鼻子有些发酸,连忙别过脸去,赵三虎急着,“求娘娘答应小的要求。”

  我轻叹一声,“你先起来。”

  赵三虎大喜过望,刚一起身,就被李良踹了个趔趄,李良怒道:“你个臭小子,教你手艺不学,非要去送死,走吧!你走了倒好,没人再把我的锅敲坏了。”

  赵三虎低声道:“李大哥,对不起啦。”

  李良别过头去不再理他,赵三虎失落的低下头,我轻声道:“他只是担心你罢了。”

  被我一说,李良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回过头没好气地道:“臭小子,将军令学会了吗?上战场时敲给将士们听听,给他们鼓鼓劲,别丢了咱们伙头军的脸。”

  我好奇的看着赵三虎,“将军令?”

  也许是我没有架子使他们心生亲近,又或许是这个环境让人心情放松,他们都不似刚刚那般拘谨,一旁的张达道:“娘娘,这小子一天到晚想去打仗,又上了不战场,就跟擂鼓的大哥学了一通鼓,天天自己营造气氛,呆着没事就把铁锅当鼓敲,锅都让他敲漏几个。”

  赵三虎脸上一红,喃喃地道:“后来不是补上了么。”

  我轻笑道:“将军令么?我也想学,不如这两天你教教我。”

  赵三虎连连摆手,“娘娘,小的就是瞎敲,娘娘有兴趣,可以找擂鼓的张大哥。”

  湘云在旁皱着鼻子道:“不就是要你教个鼓么?推三阻四的!”

  赵三虎的双手摇得更快,“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管谁叫大姐?”湘云的小脸上立时蒙上一层冰霜。

  “不……不是,小……小姐……”赵三虎一着急,又结巴起来。

  湘云一叉腰,“我是个丫头,可不是什么小姐。”

  赵三虎急得满脸通红,“我……不是……”

  我轻笑着拍了湘云一下,“臭丫头,别逗他了。”

  湘云抿嘴一笑,朝赵三虎做了个鬼脸,赵三虎眨了眨眼,呆呆地道:“大姐笑起来可真好看。”

  “好看!”湘云伸手打了他的额头一下,“好看么?”又打一下,“好看么?”

  赵三虎苦着脸不敢闪躲,我连忙拉住湘云,板起脸道:“越来越没规矩。”

  湘云缩了缩脖子,又瞪了赵三虎一眼,赵三虎赶紧低下头,我笑了笑,“三虎,不如这样,你教我敲鼓,我教你唱歌。”

  赵三虎用力的点点头,湘云横了他一眼,不满道:“居然敢跟主子讲条件?”

  赵三虎慌忙跪下,“小的不敢。”

  我示意他起来,转身朝湘云道:“去,陪着来喜蹲马步去。”

  湘云将头摇得像波浪鼓,两手食指在唇上打了个叉。

  我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转身朝赵三虎道:“想学什么?我会的曲子可多呢。”

  赵三虎傻笑了两声,“小的……小的想学个涨士气的歌。”

  “涨士气的?我想想。”我来回踱了两步,“有啦。”

  我清了清嗓子,一首“精忠报国”自我口中缓缓而出。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华要让四方

  来贺

  这首歌旋律简单,朗朗上口,当我唱到第三遍时,赵三虎已给跟着我轻声相附了,一曲终了,身旁的追星忍不住问道:“娘娘,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精忠报国。”

  追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杨逸山走上前来,大感兴趣地道:“这首歌当真能使人振奋,如果能……”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朝四周看了看,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追星的眼光停在远处,双眼微眯,冷声道:“护送娘娘回营。”

  杨逸山恍然大悟,猛喝一声:“戒备!”

  百余名士兵立即站起,将我护在中间,我被这突来的变动吓了一跳,还不及惊慌,却无端的打了个冷战,身上寒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感觉,像是被一只凶猛的豹子盯住,只要动一步,便会尸骨无存,这种感觉我曾在鳌拜眼中体验过,只有两个字,危险!

  我开始随着士兵们移动,但是无论我走出多远,那种感觉却如影随行,像是有一双嗜血的眼睛始终跟着我,回头望去,追星尾随在我身后不远处,面色无比凝重,我第一次对这次出行感到后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这种感觉很是怪异,连个人影都没见,只凭着一种感觉,便吓得我浑身直冒冷汗,眼见着行营就在前方,我不由得小松一口气,再回头时,却见到追星放缓了身形,转身朝原路掠回,我知道他是想去找那双眼睛的主人,只是……光一个眼神便如此恐怖的人,追星会是他的敌手么?想到这,我高声道:“追星,回来。”

  追星像是没听见,很不给面子的跑没了踪影,身旁的来喜拉着我道:“他若不回去看看,便不是追星了。”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知道的倒清楚。

  百余号人仓皇而回,自是引起了军中的关注,不一会,屯齐便带着一众将领前来“慰问”,因为我们都没见着“敌人”是谁,所以提供不出什么有利的情报,无奈,屯齐只得下令戒严,严防奸细。

  过了不久,追星匆匆而回,手中捏着一片布料,像是一件衣裳的下摆,血一般的颜色映红了在场众人的眼,屯齐盯着那布料,半天没吭声,李毓宁上前一步,朝着追星一抱拳,“敢问大人,来人是一人还是一队?作何打扮?”

  追星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淡淡地道:“一个人,红衣铁面,看不清长相。”

  屯齐连忙问道:“面具是何颜色?”

  “红色。”追星的气息有些不稳,声音中竟似带着一丝颤抖,仔细看看,他的发辫有些凌乱,像是散开后仓促结成,长度好像也与先前有了一些变化,莫不是他斩了对方的衣摆,对方却割去他一截头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追星,败了。

  “是血影。”屯齐面色凝重,其他将领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大将军,血影是……”不是什么血魂么?怎么又跑出个血影?

  屯齐沉声道:“血影是血魂骑军的首领,两前年投入僧格旗下,血魂骑军就是由他一手训练而成。一年前投入战斗,兵不过万,却行动诡异,以一敌十,与我军作战以来,尚无败绩。”

  听着屯齐的话我心中不禁恻然,不说别的,单说蒙古的铁骑也是天下闻名,岂是那么好相予的?血魂骑军对着蒙古铁骑而无一败,这决非偶然!

  护军统领博敦怒道:“前方战事正紧,他不在前方督战,莫不是欺我大清无人!大将军,让末将再领三千骑兵迎战。”

  屯齐一摆手道:“血影在此出现决非偶然,营中刚抽出一万兵士增援,我们要谨防他再故计重施,扰乱我军注意,潜入后方烧毁粮草。”

  别一统领丰生额道:“就算他们想故计重施,又何需血影亲自动手?”

  屯齐沉默了半天,追星突然开口道:“只怕他的目标是……”

  “皇后娘娘。”屯齐与追星共同开口,我极力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心中却忐忑不安,会么?那个什么血影亲自潜入,是为了我?是想抓我?还是想杀了我以挫清军气势?只是他的胆子未免太大,只身一人,竟敢潜入数万人的驻防之地,这便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么?

  屯齐转身朝李毓宁道:“李统领速去安排,即刻派人护送娘娘回京。”

  李毓宁也不多言,领命而去,我皱着眉道:“本宫若此时离开,不利军心。”

  屯齐沉声道:“一切务以娘娘安危为重。”

  “可是……”我思索了一下,“至少让本宫与众将士见上一面。”

  屯齐沉思了一会,还是道:“娘娘安危不容有失,还望娘娘恕罪。”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泄气,我才到这里两天,就要匆忙的逃回去,让将士们知道,他们定会失望至极。

  我回京之事就这样被决定下来,定在第二日清晨出发,不过世事无常,当天夜里,巴里坤下起了罕见的大雨,道路泥泞,车辎难行,且视线不清,极易中伏,回京一事只得暂缓,前方战场也因此停战,回营清点,清军伤亡四千有余,而血魂骑军损伤不足千人,四比一,这个比例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像天气一样乌云密布,雨势虽然暂时延缓了战事,但那血魂骑军经过休整后必然卷土重来,巴里坤现有守军六万人,除了要对付难缠的血魂骑军,还要与其余僧格骑兵相抗,以屯齐为首的将领们连夜商讨对策,士兵们则在营帐中养精蓄锐,大家都明白,等天一睛,真正的大战就会拉开序幕。

  这场数年罕见的大雨足下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清晨才雨势渐收,久违的阳光又重新铺洒在草原之上,道路依然泥泞,可大战的序曲已经奏响,僧格军中,一万血魂骑军尚余九千,主攻巴里坤处,其余两万骑军与三万步军分攻吐鲁番及乌鲁木齐,这样大规模的进攻迫使清军的十万大军不得不分散开来,除去伤亡,每处守军不足三万,从人数上看,清军是占了优势的,但从作战能力上看,三万清军对着那九千血魂,是没有一定胜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