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实情
作者:北方的令秧在南方      更新:2022-06-07 14:01      字数:4723
  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她会保住我,如果再一个蒙古皇后被废,蒙古女孩儿在后宫中就再无立足之地了。但也仅限于此,她让我认命,安安份份的做我的皇后,别再让人抓住小辫子,别再争风,别再吃醋,别再对任何人抱有期望,低调的活完一生。

  我看进太后的眼中,缓缓的摇着头,“一切全等我见过他再说。”

  太后无奈的一叹,“还有一件事,那个陈萧,你还记得吗?”

  “陈萧?他不是去江南赈灾了么?已经回来了?”

  太后不断轻锤着额头,“是让皇上给抓回来的。”

  “为什么?”说实话,我现在对陈萧的赈灾结果并不关心,只是不知太后为何突然提起他。

  “你知不知道江南的疫症究竟是什么?”

  我摇摇头,只说是疫症,却从没人提过那究竟是什么。

  “是天花。”太后叹了一声,“这几个月他倒也尽心办事,花了五十万两银子安置灾民,可自打入冬,他便开始每日花天酒地,将受疫百姓全部集中到一处空城之中,任他们自生自灭。江南百姓就快要恨死他了。”

  “什么?”我紧皱眉头,“陈萧他竟敢这么做?”

  太后道:“咱们都看错了人,皇上将他抓回来,那余下的一百万两银子却不翼而飞。”

  “这……要怎么处置他?”

  太后道:“待查明了那些银子的去处再作决定。”

  也就是说一旦找到那些银子,陈萧这一生也算是走到头了。我心中升起一种滑稽的感觉,陈萧为了江南一事不仅得罪了鳌拜,更让福临对他没有好印象,好不容易有了这种机会理应好好表现才是,怎么会这么做?

  “你的那个丫头,似乎与陈萧的关系非同一般?”太后虽是问话,但语气中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她去过几次天牢,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你回去不妨问问。”

  太后轻描淡写的说着,我却心头一惊,袭人哪袭人,但愿你与陈萧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否则,单是太后这关便过不了。

  我点头答应,太后摆了摆手,“你先回去罢,与皇上之间……还是不要过于强求。”

  辞别太后,我转身步出慈宁宫,袭人与湘云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走出老远,我才小声地问道:“陈萧的事,可有内情?”

  袭人闻言眼泪瞬间流下,她不顾地上积雪跪倒在地,“求主子救他一命。”

  我皱着眉道:“既有内情,为何不找皇上或太后直言?”

  袭人泣道:“主子,此事若如实告知太后,他就没命了,只有等主子回来,皇上或许会听主子一言。”

  “到底怎么回事?”

  袭人左右看了看,将我拉到角落中,低声诉出了她所知道的事情。

  原来陈萧到了江南,自是一心控制疫情,可天花传染得极快,又没有什么特效药物,投入再多银子也只是让传染速度稍慢,再不拿出什么有效的方法,整个江南百姓恐怕都要被天花传染,这是一个无底洞,陈萧看清了这一点,一不做二不休,顶着百姓的唾骂将已被隔离的病人进一步拢合,又命亲兵严加看守,不得逃出一人,做出花天酒地的假象实是替朝庭背了黑锅,让百姓不会对朝庭失去信心,而只会唾弃他这个“贪官”。

  袭人低声道:“其实他已知道,一旦他说出那些银子的去处,必定难逃一死,可他又不忍拖累家中的父母妻子,这才让我将实情转告主子,主子能救他家人一命固然是好,如若不能,他……也算尽了心了。”

  我听后久久不语,那些百姓,朝庭本意就是要放弃的,可陈萧,却为了这么无情的朝庭而甘愿牺牲自己,他是一个御史,最在乎的就是留名青史,可现在他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么做。他是为了民心,民不可弃,民心同样如此,一个国家如果失了民心,那便不是国家。可朝庭呢?他说得对,朝庭在得了这一百万两银子后,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替朝庭正名,只有他死,才能“大快”江南百姓的心。

  “皇上一直在承乾宫么?”

  袭人点点头,我也不说话,朝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福临,你不来见我,我便去见你吧。

  到了宫门口,守门的太监皆是一愣,我也不管他们,径直入内,这时从殿内低头走出一人,是常喜,我朝他走去,常喜脸上满是诧异的迎上前来,“娘娘才回来,怎么不多歇会?”

  “我要见皇上。”

  “这……”他有些为难地道:“娘娘,皇上今儿心情不佳,不如改日……”

  这是什么烂理由?“我还心情不佳呢!让开!”

  常喜哀声道:“娘娘,不是奴才拦着,实是皇上交待过……”

  “交待过什么?不准我进去?”我的耐心即将耗尽。

  “娘娘……”常喜还要多说,被我一把推开,他趔趄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拦我,我踏上阶去刚要推殿门,殿门“吱呀”一声从内被人打开,顺治阴沉着脸色站在门内,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曾无数次的想过与他重逢时会是怎样的情形,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种,“我有事情对你说。”说着,我踏入门中,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是他的味道。

  屋内的炭盆不知燃了几个,刚一入内便觉一股热浪冲出,看来他还真的着紧他的皇贵妃呢。进了一侧暖阁,乌云珠正在屋内,见了我慌忙行礼,她的身孕已有了七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顺治从我身后越过,上前拉起乌云珠道:“以后可以不跪。”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也同样盯着我,我哼笑了一声,嘲讽的笑容再也忍不住,我朝着乌云珠道:“你出去,我有话对皇上说。”

  乌云珠正欲退出,顺治拉住她,“有话就说。”

  “你确定让她留下?”我嘲讽地道:“我可能会说出一些让你很没面子的话。”

  “你……”他火大的就要发作,乌云珠连忙道:“皇上,臣妾有些倦了,先回屋躺躺。”

  他看了看乌云珠,渐渐冷静下来,乌云珠缓缓的步出暖阁,我看着她的背影哼笑一声,“皇上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

  他的脸色猛的一沉,“有什么事说吧。”

  他的态度让我心中刺痛得无以复加,将陈萧的事挑紧要的跟他说了,本以为他会十分惊讶,谁知他只是淡淡地道:“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

  我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他知道?

  “如果你没别的事,那我送你一句话。”他的脸上满是寒意,“后宫不得干政!”

  我的脸迅速黑了下来,他曾经捧着奏章让我看,现在居然送我这句话?

  我缓缓地点头,咬着牙道:“好!好!这句话我收了!”

  顺治的脸色比我更难看,“说完了?说完了就回去!”

  我气得浑身颤抖,转身就走,我真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眼,为什么会看上这个男人。

  我几步走到门口,刚要跨出门去,却又改了主意,狠跺了一下脚,我又走回暖阁,盯着他道:“我还有句话要问你。”

  他不在意的扭过头去,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将声音缓和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接我?”

  他回过头,“我有事情。”他的口气敷衍至极,我气道:“是!你有事情,你惦念着你的皇贵妃,就不想想我走了这么久有多想你!”我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眼泪不争气的蓄满眼眶。

  顺治脸色变了几变,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想我?有那么多人让你想你还想得起我?”

  “你什么意思?”怎么听他的口气像是在指责我?

  顺治冷哼一声,“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什么了我?”我忍不住大吼道:“为了你我跑到西北去,被追杀、被俘虏,我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回来,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可你呢?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算了,现在还莫明其妙的指责我!”我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知道,我受俘让你很难堪,朝中大臣们也向你不断施压,想让你废了我,我不在乎做不做这个皇后,我在乎的是你,我在乎的是为什么先前还好好的,现在就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些流言么?如果那些流言是真的,我根本不会再回来,因为我将无法面对你,而你呢?你问问自己,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

  “别说什么流言,”他喝道:“我根本没在乎过什么流言,好,那些流言是假的,准噶尔军待你有如上宾!那血影呢?军营中的那个大夫呢?还有一个叫赵常的,你出宫几个月,究竟与多少个男人有过瓜葛?”

  “你……你说什么?”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面容几乎扭曲,“别装傻,你明明听见了我的话,不反驳吗?还是说你心中真的有鬼?抑或是你勾搭的男人远不只这几个?”

  他的指责让我失去理智,“啪!”我扬手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我打得脸一偏,面颊上登时红了一块,他缓缓的转过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我紧握着双拳昂头与他对视,“没被人打过么?”我气得浑身哆嗦,“你让我太失望了。”

  我不知是怎么离开的承乾宫,脑袋里嗡嗡作响,心中又悲又愤,回到坤宁宫就坐在那里发呆,却又什么也想不进去,只是一个劲的流泪,袭人和湘云吓坏了,她们好像在劝我,因为她们的嘴不停的张合,但为什么我全然听不进去?脑中只被一个念头灌满,他不相信我,他说我勾搭男人!血影、方仲堂、赵常,我的情夫还真是不少!

  我就那么呆坐着,不知何时,眼前的袭人换了别人,长眉连绢,眸含秋水,是乌云珠,我依然没有动弹,只是将目光投向别处,她来做什么?来示威?

  乌云珠在宫女的掺扶下缓缓落座,“娘娘连月来辛苦了。”

  废话!你去你试试!

  见我没有出声,乌云珠不以为意的笑笑,“以前,臣妾只羡慕娘娘的真性情,却没想到娘娘竟也是位女中豪杰,不愧是从草原上出来的姑娘。”

  “阵前击鼓、精忠报国,听费扬古说,边关的将士们一提起娘娘,连操练都精神了几分。咱们姐妹都很佩服娘娘呢。”

  “佩服我?哼!”我终于开了口,“真是笑话。我阵前被抓,不知大快了多少人心吧。”

  乌云珠收敛了笑意,“娘娘为国为民,身在敌营之中尚且想办法送回情报,那预防痘疮之法,不知拯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将来史书之上,定为娘娘记下重重的一笔。”

  “别说废话!”我冷冷地道:“有话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省得他这么久不见你想得心疼,皇贵妃!”最后几个字我咬得很重,顺治带给我的伤痛使我变成了一只刺猬,不分轻重,见谁扎谁。

  乌云珠神情稍黯,她摒退屋中众人,淡淡地一笑,“不瞒娘娘说,臣妾自十月二十日晋位,便再没见过皇上,直至十一月末,皇上才又回来。”

  我的眼神闪了一下,不是说晋位后的一个月他都呆在承乾宫么?

  乌云珠接着道:“皇上吩咐臣妾对外做出假相,让人相信皇上日夜守在承乾宫,寸步不离,就连公主前来,都被臣妾和常喜拦了回去。”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

  乌云珠轻声道:“皇上在得知娘娘失踪后,曾想前去寻找娘娘,可天子离京不是小事,太后劝谏,众臣拦阻,如此情况之下皇上想要出京必要隐密行事,那一个月皇上去了哪里臣妾不知,不过确实是不在承乾宫中的。”

  听她说完,我“腾”的站起,惊疑不定的盯着她,脑中不断闪现血魂军中的那个身影,那个手势,还有清军营中的那个大胡子!一定是他!

  我迫不及待的奔出门去,连披风也忘了穿,就穿着一件小袄,迎着寒风朝承乾宫跑去。袭人忙不迭的跟上,在我身后急呼,一路跑到承乾宫,却发现顺治并不在这里,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真笨!乌云珠定是趁顺治走了才敢到坤宁宫去,想到这,我又转身跑向乾清宫,此时夜幕已然低垂,视线有些模糊不清,我脚下磕磕绊绊的不知闪了多少下,我却浑然不觉,到了乾清宫,常喜哀叹一声又来拦我,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进去,我无奈,站在西暖阁前大叫他的名字,常喜吓坏了,连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回来,歉然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实在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