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她的情郎
作者:云隙有桥      更新:2022-06-07 22:54      字数:2355
  “在看一个……故人。”崔夫人的目光复杂而悠远,那种眼神让谢蕴清想起了自己娘亲……

  好像……

  到底哪里像呢?

  谢蕴清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娘亲站在院门前的那颗梅花树下,那是当时还在世的渣爹给她亲手种下的。

  是了,哀怨中带着一丝思念。

  崔夫人是在思念谁?她的爱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崔善头上岂不是戴着一顶硕大的绿帽子。

  谢蕴清来了兴致,她脆生询问:“是哪位故人?”

  崔夫人含着笑意,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但在她的面皮上驻足了片刻,还是柔和了眼神道:“是我的爱人。”

  “夫人的爱人不是太守么?”谢蕴清故意问。

  崔夫人眼角抽动,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语气难掩嫌弃道:“崔善他配吗,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怎么配和他相提并论。”

  “不怕夫人笑话,明煦生性爱自由,不喜那些被束缚着的大家闺秀,在上京城时就常常因为红颜知己惹得长辈生气。”

  “因为我没少在脂粉堆里打转,那些男女情爱,总不过是些你情我愿的爱恨嗔痴。看得开的觉得我出手大方,看不开的要骂我负心薄情。”

  少年朝着崔夫人眨了眨眼,颇有些调皮的意味,一张俊秀的脸上做出苦恼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好奇“他”在神伤什么。

  “夫人思念的情郎,是不是和我有些像?”

  崔夫人转过头,有些惊讶,但她还是如实说了,“是。”

  “我和他是在元宵节那天认识的,那时候我还没出嫁……”

  崔夫人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笑容,瑞秋看起来丝毫不意外,估计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内情。

  “他是士族,我是商户之女。商人自古低贱,士农工商,商人位于末尾,即使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呢,守不住,有钱拿没命花。”

  “他没打算娶你?”这下轮到谢蕴清诧异了。

  崔夫人含笑看了谢蕴清一眼,“娶?他家里人不允许。我没打算嫁给他,当时我只是把这当成一场美好的邂逅。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

  在崔夫人的讲述中,她和那位情郎决定分手,家里人也打算给她找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天不遂人愿。

  崔夫人被崔善看中了,准确点来说,是崔善看上了崔夫人背后的财富。

  崔善是博陵崔氏分支,二房的嫡子,在崔家颇有脸面,他要娶一个商户之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崔家打算一抬轿子把人纳进崔府。

  崔善却做出一副痴情的样子说此生非他不娶,崔夫人进门后没少遭到婆婆刁难,认为她一个商户之女配不上自家前程大好的儿子。

  殊不知,崔善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才配不上崔夫人。

  在那之后崔善就开始蚕食崔夫人的娘家,她娘家是博陵的大茶商,在崔善的“关心”下,家里的产业逐渐缩水。

  崔夫人的娘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是投鼠忌器,甚至听从崔善的吩咐从博陵把产业移到了望都。

  “我没想到崔善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埋下了野心的种子。”

  “婚后我过的不好。他来看我时被崔善发现了,崔善要杀他,我不许,没过多久我撞破了他……”

  崔夫人语气越发厌恶,“他奸、淫年龄小的女孩,还对一些有夫之妇下手。”

  谢蕴清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位夫人有事是真敢说啊。

  “你害怕吗?”

  谢蕴清的问题让崔夫人笑了起来,她眼角笑出了泪水,闪烁着岁月留下的光晕与韵味。

  “我当然……害怕了。那时我只想着揭发他,太天真了,还连累了爹娘,家里的产业彻底落在了崔善手里。

  我应该想到的,崔善一个好好的博陵崔家子不当,跑到望都来,还不是早就密谋了见不得人的事吗?我还想要改变,天真啊。”

  “因为那里藏不下他肮脏的野心吧。”谢蕴清接了一句。

  “你后悔了?”

  崔夫人目光转冷,“后悔了,我最重要的亲人都因为我而早早离世……我与他做了一笔交易,我可以帮他管理明面上的产业,甚至不去管他后院里的事,只是偶尔看不下去阻止一些。”

  “你的情郎呢?”

  “他死了。”崔夫人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陷入了持久的痛苦回忆中。

  “他又来看我,想带我走。我比他大三岁,那年他才二十岁,就是你这个年纪,他被崔善用了意外杀死。”

  “我将他的骨灰埋在了那棵海棠树下。”

  女人的话里很是平静,只要谢蕴清知道,平静之下藏着暗涌的偏执。

  她很爱那个人。

  毕竟那个少年郎死在了她最爱他的那一年。

  谢蕴清再次看那棵有些苍凉的海棠树时,目光已经隐约有些复杂。

  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有人试图跨越这个时代的士庶之分,去爱一个人。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鼓起勇气想带着心爱的姑娘逃离,死在了恶人的算计之下,而这位姑娘只能带着悔恨和无边的思念,在往后的日子里和仇人朝夕相处。

  甚至可能一辈子无法摆脱这个杀死了所有爱她的人的恶魔。

  谢蕴清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对崔夫人说:“如果夫人信得过我,麻烦把崔善作恶的证据交给我。”

  “你斗不过他的。”崔夫人看向她的目光泛上担忧。

  “夫人是在担心我?”少年做了一个鬼脸,逗得这位心事重重的夫人破涕为笑。

  “崔善老谋深算,一般人是根本玩不过他的,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我已经是个罪人了,再多都没办法洗干净手上沾染的污浊。”

  “我不想看见如他一般的年轻人再次重复悲剧。”

  谢蕴清脸色慢慢地郑重起来。

  她心里掠过苏葶给她的册子,还有自己渐渐收集到的一些消息。

  只有把崔善这个毒瘤拔出了,才能真正让望都太平下来。

  那些受害者和无辜百姓,应该得到一个公理。

  “让苏葶动手吧。”谢蕴清说。

  “是。”暗处的人应答道。

  “这会儿身体应该恢复了,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