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清含笑看着，自然地拿出了一打已经捏好的糖人，其中一个正是按照崔尧的模样捏的，有七成像。

  “给我的？”崔尧有些惊喜，原本对谢蕴清没什么老脸色，以为谢蕴清在讨好自己，他不自然地撇过脸，顺手接过吃了一口。

  “别以为你讨好我，就能趁机搭上崔家，我家里的产业都是给大哥继承的。”崔尧扬起脸，一边掩饰因为甜食而喜悦的心情，一边用言语打击谢蕴清。

  某个“讨好崔少爷”的人——谢蕴清笑意不变，忽然风牛马不及地来了一句：“甜吗？”

  崔少爷顺嘴答了一句：“还行，不过你可别得意，我最多只能带你去斗蛐蛐或者蹴鞠，本少爷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

  他俨然以为谢蕴清跟他遇到的狐朋狗友一样，个个巴结他，甚至崔尧还在心里想，此人长相貌美，还懂得了解自己喜好，要是想当自己的小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崔尧的美滋滋在看见自己老爹时一下子熄灭了。

  老头不是在府衙办事吗？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了。

  崔尧对谢蕴清说，“溜了溜了，你要有事求我，下次吧。我爹来了，他要是发起怒来可能会连起来打你，六亲不认的这老头。”

  谢蕴清轻笑出声，优雅的嗓音低醇动听，她伸手按住了崔尧的肩膀，“崔家主来了正好，我有事要说。”

  “你还有事求我爹？”崔尧拔高了声音，随即嗤笑了一声：“这博陵城里每天有无数人求着见我爹，让我爹资助他们或者一些什么事想让我爹出力的，我爹都不见。”

  “我们崔家虽然在当地势力大，可不是什么人的忙都帮的。”

  崔尧对谢蕴清的轻视激起了一直没说话的玉竹的怒火，玉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襦裙，双臂披帛轻如云烟，她叉着腰对崔尧道：“你别自恋了，我家公子才不是来求崔家主什么的……”

  崔尧被人顶撞，有些恼怒，一看是个长相不错的小姐姐，他缓下神情道：“你一个丫鬟，知道什么？”

  玉竹被这句话气到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谢蕴清，谢蕴清朝她安抚一笑。

  “崔公子看起来很喜欢吃这糖人，那你知不知道……”

  还没说完，就见远处抄手游廊的身影已经到了面前，来人正是崔雄，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兰氏。

  崔尧一看自家亲爹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就赶紧一溜烟藏到了兰氏身后，“娘。”

  “你这逆子……”

  崔雄的怒火在看到谢蕴清的一刹那停止了。

  “这位是？”崔雄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谢蕴清的五官轮廓上，总感觉有些熟悉。

  谢蕴清拱手作揖，看起来彬彬有礼，尤其是配上她那张具有欺骗性的俊俏面孔，让崔雄不自觉地缓和了面色。

  “在下是来给崔三少爷送东西的。”谢蕴清指了指嘴里还含着麦芽糖的某个少爷。

  她顺手掀开了红色的布，露出了里面粗糙的木桶。

  “……这是，十字街的糖人？”崔雄诧异道。

  “正是。”谢蕴清一脸正经地说：“而且这糖浆，有一大半沾了令公子马蹄踏过的灰尘。”

  崔雄震惊。

  崔尧傻眼。

  玉竹一开始还没认出来，那是崔尧当街纵马弄翻的糖浆。

  直到谢蕴清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玉竹才知道主子又要使坏了。

  不过她乐见其成，当即上前一步接话道：“崔少爷当街纵马，给经营小摊子的无辜百姓造成损失后大摇大摆的离开，实在给博陵崔氏蒙羞。”

  崔雄这才明白过来，这位年轻郎君送的“礼”到底是什么，他一言难尽地看向了自家儿子，发现崔尧这小兔崽子似乎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嘴里的糖刚好化开。

  “你这个逆子！”崔雄大怒，一张国字脸横眉怒目，抄起桌上待客的茶水就往崔尧的方向扔。

  “砰”的一声脆响，茶盏撞在了柱子上，四分五裂。

  崔尧吓了一跳，“爹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臭小子你还有脸说这话，不是让你不要出去鬼混吗？”

  兰氏不忍心，为小儿子说好话：“老爷，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都是你惯得，无法无天了！”崔雄怒气越发高涨。

  兰氏看了一眼泰然自若仿佛局外人的谢蕴清，说：“如今前厅还有客人在，老爷要管教尧儿也不急这一时，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兰氏在“外人”两字上刻意加重语气。

  “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谢蕴清慢悠悠道。

  她甚至还端起剩下的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

  “……”

  父子俩上演了一番你追我逃的“秦王绕柱走”戏码，还是崔雄败下阵来，“臭小子，你等着，看我不抽死你。”

  “我才不信，大哥快从书院回来了，到时候我要和大哥一块去游学。”崔尧得意道。

  谢蕴清心神一动，崔家大少？

  这位似乎与苏葶有些私交，在原著中，苏相与崔大少结伴拜访名士，两人的雅名传遍大江南北，有学识有抱负的年轻人为了大梁的困境四处寻访良策，与隐居山林的名士交谈，拜访樵夫。

  光是听着都觉得雅。

  不过最后也没得出什么良策来就是了。

  谢蕴清撇撇嘴。

  “你跟着你大哥去游学，笑话。”崔雄皮笑肉不笑，干脆不理这不孝子，转而将目光投向谢蕴清。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是哪里人士？”崔雄身上的官袍还未褪下，与人交谈时总是不自觉露出几分威严。

  谢蕴清不慌不忙地回：“晚辈姓谢，单名一个濯字。”

  她报了原主在宫中时，已逝太师给她取的字。

  崔家从未派人前来探望过她，前世她也来到过扶风见过崔家主崔雄一面，崔家嫡系上下无人认得她就是新帝，况且谢蕴清在上京时就很好出门，扶风更是不可能流传谢蕴清的画像。

  果然，崔家主仔细打量她后，没有认出她的迹象。

  谢蕴清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旁支的崔善刻意钻营去过上京，一眼就认出摘下人皮面具的谢蕴清，而作为母妃娘家的崔家嫡系，却无一人识得崔家五姑娘的遗孤。

  崔婉在同辈中行五，未出阁时唤五姑娘或是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