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清站在南山寺外，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来面对这个没有见过的外公。

  对于娘亲意外的人，谢蕴清都不在意。

  她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她，只在乎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有愧于心。

  如果娘亲生前从不联系崔老家主，是因为太在意崔家死活，那她现在主动出现在对方面前，届时还要问清楚虎符的事，必然要与崔家产生关联。

  到时候，崔家就算不承认，在那些世家眼里也是和她这个皇帝站在一块的。

  等于说是，她踏入这个门，就会把娘亲在意的人拉下水。

  “施主，可是迷路了？”一个小沙弥路过时停下来问谢蕴清。

  最近上香的人很多，尤其是一些年轻男女，求姻缘啊求子，而南山寺的环境又复杂，总会出现香客迷路走错禅房的事。

  因此小沙弥才有这样的问话。

  谢蕴清冲小沙弥摆了摆手道：“多谢，我没有迷路，只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拜访一个故人。”

  “阿弥陀佛。”小沙弥年岁小，不明白这位广袖博带的俊俏公子为何一脸愁容，“他”身边的两位女施主都关切地看着“他”。

  年轻公子雅致的眉目笼罩着一层烟雾般的轻愁，像是江南的烟雨，朦胧幽雅。

  小沙弥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笑呵呵道：“一切随心便是，施主不必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

  “你说的对。”谢蕴清垂眸思索片刻，像是想通了什么，眉开眼笑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颇有佛相。是我一直魔怔了，一切都没有发生。”

  谢蕴清挥去脑海里那些噩梦，她朝着小沙弥拱手，随后两人分别，她踏入一间幽深的庭院。

  竹林寂静，风拂过时传来沙沙的响声。

  谢蕴清看了一眼天色，远处的山上似乎有雾气蒸腾，南山寺是建立在山脚下的，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窥见云雾缭绕的山峰。

  穿过一个垂花拱门，谢蕴清从袖子里拿出拜帖递给守门的人。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通报。

  “崔老太爷病重，公子的请求恐怕无法实现。”

  谢蕴清问：“昨日在安陵后府，侯爷应答晚辈让我看一看山居幽冥图。当时似乎并没有提及老太爷生了病。”

  来人语气有些不耐：“我还会诓你不成？都说了老太爷重病，现在就是侯爷也见不到。”

  “为何？”谢蕴清追问。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老太爷和侯爷一向关系不好，这回生了病也没通知过安陵侯府。若不是……”

  “唉，你让开，别挡着路，住持快来了。”

  谢蕴清让开路，没有计较这传话的人恶劣的态度。

  她有些想不通，上辈子崔老太爷似乎是在灭国前不久去世的，怎么这一世还提前了呢？

  “系统，崔老太爷为什么突然重病？”

  谢蕴清决定问问这个没有存在感的系统。

  “这我哪知道啊。”气运系统正和隔壁软妹系统秋秋聊天聊得火热，没空理会宿主。

  谢蕴清语气凉凉：“你给我认真回答。”

  “是不是因为我的重生，造成的蝴蝶效应？”

  气运系统一个激灵，从聊天页面退出，“当然不是。”

  差点忘了自家宿主这暴脾气了，可不能惹。

  “您的重生是天道允许的，不会引发一些后患，而且您并没有对崔老爷子做什么。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宿主节哀顺变。”

  谢蕴清呵呵一笑：“节哀顺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哀了？”

  “再说，人还没死，你就提前给人发布死讯，缺德。”

  “……？？”我只是安慰一下，系统无辜躺枪。

  谢蕴清看见大夫提着药箱，跟随在住持身后。

  她眼尖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死秃驴，守安？

  守安在谢蕴清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慈眉善目，但在谢蕴清看来是伪善得不行。

  “有事？”谢蕴清挑眉。

  守安穿着一身袈裟，手里的佛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嘴角向上，眼角的褶皱堆出细微的弧度，“谢施主为何在此？”

  “因为我想在这。”谢蕴清同意笑嘻嘻地回答。

  住持焦急道：“守安大师，请您看看崔老太爷吧，他这病来势汹汹的，我虽然学了些医术但也没办法治好。”

  守安说了一句“阿弥陀佛”，道：“贫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对面的垂花拱门走出一个人，这人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整个人汗水涔涔。

  “住持大人，老爷子吐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去。”住持差点要拉住守安拖着走了，但他还是不敢，毕竟这是京城白马寺有名的大师，医术和佛法都很精湛，轻易得罪不起。

  “我也去。”谢蕴清没等他人反驳，快步朝着前面走去，看见中年人愣住的样子，她忍不住斥责了一句：“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哦哦，好，这边请。”

  中年人应该是崔老爷子的人，“住持，还有这位……”

  “叫我守安就好。”

  “竟然是守安大师！老太爷有救了。”中年人惊喜道。

  谢蕴清停在一间厢房。

  她能听见里面老人虚弱的咳嗽声，像是日薄西山一样，无力而苍老。

  谢蕴清忽然有些想掉头就走。

  “是谁来了？庞义，不是让你别费心了吗，我这是……咳咳咳，到日子了。”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有侍候的人引领着住持和守安往里走。

  谢蕴清看见了一扇山水画的屏风，没有看见那个人，她舒了一口气。

  守安在进门前忽然扭过头喊她：“谢施主，不进来吗？”

  谢蕴清觉得守安的态度过于热切。

  她看了一眼谢三，抬脚往里面走。

  深色的帐幔被人掀开，里面躺着一个苍老消瘦的人影，那人须发皆白，脸色很差，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不会把床上这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和几十年前名震京城的崔氏家主联系在一起。

  守安没有上前诊治的意思，反而是住持非常担忧，把脉后脸色又差了一点。

  “没用了，我也该去地下和那些老朋友见面了。”崔老爷子神情平和，看不出病痛对他的性情有什么影响，只是在看到谢蕴清的一刹那，他原本有些浑浊的眼角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