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团团是上天送来的宝贝
作者:
云隙有桥 更新:2022-06-07 22:54 字数:2392
玉竹出去的时候,被崔老爷子叫住了。
“团团如何了?”崔老爷子似乎对谢蕴清的乳名很是执着,不肯叫她的大名。
玉竹恭敬地福身,手里还拿着一块安神香,她回答道:“主子往日毒发的时候,都有弄影姐姐陪在身边施针,这次只能一个人熬过来了。”
玉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浓浓忧虑。
她还记得主子上一次复发的时候,是在皇宫里。
那天她练得差不多了,迫不及待想得到主子的嘉奖,主子刚检验了她的功课就突然痛苦地倒下。
虽然弄影来得及时,但玉竹还是被那一幕吓到了。
如珠如玉的少年郎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嗓音像是被风雨吹打的小草,细弱而痛苦。
主子那么骄傲的人,却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的弱点,而这个弱点如果找不到方法根治会困扰‘他’的一生。
“是我没用,护不住小五,也护不住团团。”崔老爷子自嘲道。
他身边没什么人,就两个小厮守着,为他斟茶倒水,可茶都凉了也没见他动一下。
玉竹在崔老爷子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
“你也看到了。”崔老爷子叹息一声。
玉竹鬼使神差道:“您知道是谁给您下毒的吗?”
因为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蛊毒缠身,玉竹对那些下毒之人格外痛恨。
崔老太爷闭眼,“大概知道些,过去想着反正无牵无挂,也没去计较。”
“您当时就没想过为主子着想吗?”玉竹忍不住反问,她说的主子当然是指谢蕴清。
“我以为她会恨我,没想到她会到博陵过来。”
团团和她的娘亲一样,一样的倔,认准的事情总是拗着一股劲儿想要搞清楚来龙去脉。
这种在佛家来说是执念,不利于往后的道路。
人有了执念便容易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住,谁也解不开这个结,如果自己走不出,也许一辈子都会困在里面。
玉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婢女,虽然主子总是说‘你们尽管去做,出了事算我的’,那种对自己人的维护让玉竹总是忍不住生出绮念。
但她明白,明白自己只是秋风里被主子背回去的一个,本该死去的婢女。
————
“玉竹,进来吧。”谢三的声音在雾气里有些朦胧。
玉竹盯着门,酸涩的眼睁了又睁。
她迟疑道:“我可以吗?”
玉竹心里乱乱的,一边震惊于师父竟然愿意让自己分享,一边又近乡情怯,脑海里像是乱七八糟的线头。
谢三的声音难得透出无奈:“你在想什么?主子需要人给她按摩太阳穴,我的手用惯了刀剑,下手没有准度,只有你来。”
玉竹呐呐道:“哦……”
可是……主子‘他’在沐浴。
玉竹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绕过屏风,她首先看见的是主子白皙绝美的侧脸,再然后是打湿了的长发披散着,水雾弥漫,水下的弧度……
等等?
水下……
玉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主子是……”是女孩子?
她抓住巨大的浴桶边,心里五味杂陈,什么酸涩,什么扭捏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主子真实性别的震惊。
“收起你的下巴。”谢三睥她一眼,“过来给主子按摩太阳穴。”
“主子现在头疼,在说胡话。”
玉竹一下子又升起心疼的情绪。
无论主子是男是女,都是把她从暗无天日的小巷子里救下的少年。
她是自己唯一的光。
玉竹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女孩的头部,垫着她的脖颈让她更舒服些。
“原来是这样……”
女孩子才会对同为女子的她多有怜惜,甚至很多时候体现出男人没有的细腻和尊重。
主子对手下的和煦态度,还有知道崔善奸/杀幼女时控制不住的愤怒与杀意。
因为她是女子,对世间的女子才会比过去的上位者,多一分心疼,多一分体恤,甚至明白她们的不易,为那些被糟蹋的女孩子安排出路,送她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谢蕴清在梦中又回到了瑶华宫。
宫墙倒塌,杨柳枯败。
春日比冬季还要寒冷,风吹过是彻骨的寒意。
她看见那个纤细的身影坐在秋千下,日日望着宫门的方向,偶尔在天边不知名的鸟儿划过天际时,她会有少许波动。
似乎是在羡慕。
谢蕴清心里那个声音几乎要脱口而出。
只是任凭她如何热泪盈睫,也无法喊出深埋在心底的那两个字。
娘亲。
娘亲。
谢蕴清心里在呐喊,可怎么也发不出声,直到看见那个幼小的声音出现在前方。
她听见对方奶声奶气地喊道:“娘亲。”
温婉的女子从秋千上下来,蹲下身温柔询问:“团团怎么啦?”
“娘亲,他们说我是小废物,总是哭,还经常生病。”
“娘亲,是不是因为我,皇帝爹爹才不肯来看你,你会讨厌我吗?”稚嫩的童音带着哭腔。
崔婉心疼地抱住小小的孩童,“团团是上天送给娘亲的宝贝,陛下不来看我们,只是因为他薄情寡义,和团团没有关系。”
温热的泪水落在孩童脸上,粉雕玉琢的小脸皱起来,“可是,团团这里痛。”
她指了指心口。
崔婉心口也跟着一窒,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下又一下地安慰着孩童。
“快了,很快团团就能健健康康的。”
画面一转,谢蕴清看见一个巨大的祭坛,似乎是在京郊的山脚下。
一个穿着长斗篷的黑衣人问:“你真的决定了?送她离开后,留下的是一具躯壳,虽然会和人类一样吃饭睡觉,但失去了灵智根本不可能和正常孩子一样。”
黑衣人没忍住劝道:“你会死的。”
“只要能让她健健康康地长大,不参与宫里的阴暗,我愿意。”
谢蕴清醒来时,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又一颗的坠落。
她的心空落落的,疼。
温热的手指抚过谢蕴清沾湿的脸颊,柔软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泪水,谢蕴清听见玉竹问:“主子,怎么了?”
谢蕴清疲惫地靠着对方温暖的手,再一次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