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将军感觉背上的身躯过于柔软，他心里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男子会有如此柔软的身体吗？

  小皇帝看起来真的太像女娇娥了。

  谢蕴清知道身体接触是瞒不过的，她刚才没有拒绝，就做好了被沈君誉发现的准备。

  刚才的一番与狐狸斗智斗勇，谢蕴清把寒玉蛊收起来的时候，几乎虚脱。

  她是不可能独自下山的，能倚靠的只有沈君誉。

  谢蕴清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惊雷。

  风席卷着山神庙里的东西，有一块红布从上面掉落，裹挟着香灰朝着谢蕴清而来。

  沈君誉敏捷地避开。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的身体越发贴近。

  沈君誉僵硬了一下。

  “朕本红妆。”

  谢蕴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贴近了沈君誉的耳际，怕他不明白，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之所以没和将军坦白，是因为……过去前路艰险，不知将军是否可信。”

  “现在知晓将军北下寻朕，朕心中感怀，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告知。”谢蕴清最后这句完全是现编。

  其实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告知沈君誉她的真实性别，少一个人知道就能少一个隐患，何乐而不为呢。

  沈君誉沉默半晌，才对谢蕴清说：“陛下，抓稳了。”

  谢蕴清说：“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有些失望这人的平淡，还以为会有一些盘问，比如问她为什么从小扮做男儿。

  沈君誉只是沉默地背着她，他感觉小皇帝的身体很轻，一看就是没有营养的样子。

  他在乱糟糟的心绪里，有一个想法比较明确。

  回去要监督小皇帝好好吃饭，不可以挑食。

  两人走出庙门，没想到刚才还锃亮的天空瞬间阴沉了下来，似乎要下大雨了。

  住持和一群小沙弥匆匆而过，看到两人的时候，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施主是怎么了？可要去寻大夫看一看？”

  “多谢住持好意，不必了，我们这就下山。”

  沈君誉看了一眼住持脸上焦急的神情，明显感觉有点不对，这焦急不是在看到谢蕴清的状态才有的，应该是有别的什么事发生了，这群山神庙的原住民才会如此焦虑。

  “发生了什么？”谢蕴清惫懒地靠在沈君誉的肩头，努力朝住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住持说：“桃树倒塌了，山神庙……山神庙要毁了。”

  “师父，不就是一颗桃树吗，跟咱们庙里有什么关系，要不咱们重新种一颗。”

  住持脸上难掩悲伤，训斥道：“你懂什么，山神庙就是为了这颗桃树而建的，说过多少次，因为桃树有灵，人们才会来祭拜香火，桃树死了，人也就散了。”

  几个小沙弥俨然是不相信，觉得师父过于迷信。

  谢蕴清思绪一动。

  桃树倒了？

  她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牵引着她。

  “沈……沈君誉，我们过去看看。”

  ————

  巨大遒结的枝干上，绿色的叶子正在一寸寸变得枯黄，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下去，生机四散。

  谢蕴清看见那棵倒塌的树上，粗壮的枝干上是触目惊心的雷电痕迹，焦黑一片。

  她惊讶地捂住嘴。

  “宿主！是规则降下惩罚了，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你是仅次于男主的存在，那只小妖怪居然敢觊觎你，绝对会受到惩罚……哎？”

  气运系统看清楚后，惊讶道：“怎么是桃树？虽然也是妖怪，但是身上并没有什么罪孽，反而有许多功德。”

  “不对，这树身上的功德在消失。”

  一只红色狐狸蔫头巴脑地从杂乱的树枝中走来，它看了一眼倒塌的桃树，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穿破天际。

  赶来的住持和沙弥们震惊在当场。

  红色狐狸转过头愤恨地看了一眼谢蕴清，却似乎碍于什么，在谢蕴清一米远的地上，放下了一颗桃子。

  桃子新鲜欲滴，风吹过散发一片清香。

  冬日不是桃树结果的季节。

  谢蕴清远远地看着，并不接受。

  她听见沈君誉胸腔震动，低低地嗓音因为两人极近，而显得格外醇厚，“陛下……它似乎在向你示好。”

  谢蕴清：“再看看，刚才还想害我，这东西没这么好心。”

  “沈君誉。”

  “嗯？”

  谢蕴清说：“我之前问你相信有妖怪吗？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现在相信……世间之物，千奇百怪。”

  谢蕴清想起系统说的话，于是多说了几句：“这只狐狸想要掠过我的气运，没有成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道雷应该是落在狐狸身上的。”

  她看见狐狸眼睛含着泪水，久久地停留在干枯的老树旁边，不肯离去。

  那树似乎还未死去，枝条温柔地抚摸狐狸的皮毛，似乎在安慰它。

  谢蕴清不想管这闲事，她想离开了。

  一道白光从桃树上汇聚，忽然落在谢蕴清身上。

  谢蕴清下意识抗拒，系统在谢蕴清的识海里屁滚尿流，赶紧安抚那柄破剑。

  她看到了一段，属于狐狸和桃树的记忆。

  一百年前。

  桃树刚刚成精，桃花镇还是个小村落，人很少，山神庙还未曾建立。

  桃树的记忆里大多数是春去秋来，直到有道士经过，对村落里的人说，此处有灵，应当以香火供奉。

  于是桃树附近建立了一座简陋的庙，有人来祭拜。

  桃树总能听见人类的心愿，它忍不住帮助他们完成愿望，久而久之，人们相信此处真的有灵。

  村落成了小镇，里面的人生老病死，那些曾经向它许愿姻缘许愿财富的人，都已经化作尘土。

  它觉得很孤寂，直到遇见了一只孤零零的狐狸。

  狐狸遍体鳞伤，躲进了山神庙。

  它吃供品，对小沙弥凶狠。

  它嘲笑桃树滥好心，谁都帮忙。

  桃树说：“我们是朋友吗？”

  狐狸一次次否定：“不是。”

  却在桃树被人唾弃不能实现某个人的贪婪愿望时，半夜跑去报复那人。

  狐狸总是把小沙弥赶到桃树身边，浇水，修剪枝丫。

  “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桃树要死了，因为人类再也不相信山神庙有灵，也因为人类的愿望太多太贪心。

  它从人类身上得到的力量，归还回去后，身体也在枯败。

  狐狸次次去骚扰人类，去桃花镇的大夫家里翻找药品。

  桃树还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