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化凌拿出一个瓷瓶子，眼不直视，递给他俩，“把这抹上眼睛。”

  “师尊，这是何物？”宴瑟看这瓶子，竟有种塑料触感，不似玻璃那么硬。

  席玉舒是个听话的好徒儿，完全没要问一下的意思，直接抹上，看起来像是涂了蓝色眼影。

  一本正经的二师兄顿时多了股妖媚感，活像老剧里的大女主，勉强撑住这个颜色。

  “牛眼泪。”

  钟化凌的眼神四处游离，就是从不看在她身上。

  牛眼泪？她一向以为是电影里的虚设桥段，不禁背后一凉，她抹上这个岂不是要将鬼魅看个清楚。

  她的余光扫到二师兄的表情，有那么一丝的难以言说。

  “师妹，要不你站到我这边来。”

  “啊？”

  她还没鼓起勇气去涂这眼泪，但二师兄这话的意思——

  宴瑟忙将其抹上，只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身后站了密密麻麻的“人”。有个“人”正把掉下的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她愣愣地移开眼，白瞳正直勾勾地望着她，舌头上沾着粘液，一直垂到她的小臂处，鲜红的液体在发缕间粘腻。

  她都没敢瞧对方的五官，妈耶，这是真的见鬼了！

  “师妹，你小心点，别惊动她。”席玉舒好心提醒道。

  宴瑟撒丫子就跑，哪里还管什么惊动不惊动，是他们惊到了她！

  方才那位大姐应该是吊死的！舌头是她的十倍长！

  那位大姐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像乌龟似的前倾着脖子，发出“咯咯”的笑声，还伴随着骨头打架的嘎吱声，像一场交响曲，头盖位鼓，骨头为指挥棒，吓死个人！

  那脚步在身后停下，就差在她的脖子后吹一口凉气，用低哑的声音说一句：“怕不怕——”

  “姑娘，你踩到我的头发了——”

  老态龙钟的音色，从她的脚底板传来，一看是个长发怪正躺平在地上，头发都能铺成个十里红毯，只不过还需要上色。

  这牛眼泪怎么还自带立体音效！

  “对，对不起！”

  她歉意地收回脚，却又不知将什么东西踢飞了，只听天际传来一声“嗖——”

  “我的头！我的头！”只见一个没头的身子像一只利箭窜了出去。

  这些断了身子的鬼都是城门外的，当她到了城门内，才惊觉自己刚才所处确是郊区。城里的鬼，不，和人界一般无二，叫卖的小贩、讨价还价的买者、形形色色的过路人……

  这是被封印的鬼域？

  钟化凌带着徒弟往前走，提醒道；“不要多言，等会儿有人与你们说话，一概摇头。”

  “我好像闻到了魔的气息。”她皱了皱鼻子，不会是堂溪燿追过来了吧！

  人都倒了，还阴魂不散。

  “正常，修鬼道的不只是鬼魄，有人、魔……便是渡九乘雷劫，将要飞升的修士，也极有可能堕入鬼道。”钟化凌像是很熟络。

  “师尊，千年来无人飞升，其间有人堕了鬼道？”她还真想知道有无这号这倒霉蛋。

  钟化凌想了许久，“未听闻，应是千年前了。”

  宴瑟疑惑：“师尊，你不是不之前的事记得了吗？”

  钟化凌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事就像是自发地印在脑海里，可能是曾经比较重要之事。但既然已经久远，那也无需再去想。

  “找镇神珠要紧，不然我们分三路，也好找些。”席玉舒看起来较为急迫地想离开鬼域。

  镇神珠拿到，只要钟化凌重新加强结界，那便可保证已毁坏的结界重新建起。

  钟化凌蹙眉，清澈的双眸里露出忧色，“这里凶险，你们二人跟紧我，切勿分开。上次的幻境，我们就吃了符咒不得使用的亏。”

  他向上空望了望，这里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悲痛浮上心头。

  宴瑟想起梦境的事，却一直不得开口，她怀着满腔好奇道：“师尊，你猜我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

  “嗯？”

  钟化凌刚要转头，话说了一半，忽道：“小心！”

  数十柄长矛自街口朝着三人这头刺来，他将两弟子护在身后，但那长矛却像是专门盯准了目变，于后空翻了个趟后，又返回，欲将几人身体刺穿。

  钟化凌甩袖一格挡，将那长矛包裹成一团破铜烂铁，咯吱咯吱地扭成不规则状，顺着那长矛刺来的方向将这法器送回。

  那天际就像是巨大的收容桶，嘟嘟嘟地全部回收。

  背后之人半个影都无，刚才的路人还是路人，穿着尽是相似。

  钟化凌冷着眸子道：“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绿影。”宴瑟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只见其速度极快，窜得就消逝在鬼群中。

  “我也看到了。”席玉舒躲开向着这边走来的鬼，这里的鬼是看得见摸得着，并不虚无缥缈。

  钟化凌缓缓道：“是鬼主第四位，胆小鬼。”

  “噗——”

  宴瑟差点被口水呛住，这名字还能再敷衍点吗！

  胆小鬼，此时就躲在这鬼群之中吧，不敢出来见人。

  但！

  她之前明明是见过那绿毛怪的，而且古书记载，鬼主只剩一位，这绕来绕去，究竟什么是真？

  “过去看看。”钟化凌指了一处瓦舍，那影子方从那边钻进去了。

  “胆小鬼，不该一直躲着，怎么还敢攻击生人，这不是要自爆行踪吗？”席玉舒不算胆大，但师尊的话他向来最是信服，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

  这一问，三人都沉默了。

  找到他就是答案。

  这瓦舍中，原是说书的，其间桌凳的摆置相当随意，并且挤满了人，就是未见有个绿毛怪。

  那上面的说书先生已经开讲：“都道鬼有三主，痛寂城归属那鬼中三子，但谁知，这第三子寻了个大哥回来，引得其他二主怨怼……”

  宴瑟听了一耳，席玉舒已至院后寻了一圈回来，见她直直的往那说书先生看去，喊了她声。

  她这才从沉思中惊醒，那上头说的，书里没写，梦境里也无。

  说起来，那该是循沫的梦境没错，但为何续上了她死后的事情。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讲评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