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没有朝阳，只靠着无尽的夜明珠点着亮光。

  这些自有鬼灵们去操心，宴瑟揉了揉眼，看着昨晚的一团狼藉，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幻境里倒是把她的每日三餐都照顾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回到自己寝宫，还有无数美女相伴，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怪诞极了！

  鬼三时不时会来找她，少不得温存。

  给她一种商纣王抱着美人吃葡萄的祸国错觉，尽管那怀中美人总用幽怨的眼神看她。

  她去仔细研究过那殿中的各种书折和信封上的文字，但内容晦涩难懂，她靠着象形能认出一二，但也拼不成完整的句子。

  这个玉面鬼，似乎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沉迷酒色，她翻到寝殿深处，见墙后层层的书简都被咒印封着，尽是这咒印认主，才得以让她窥见一二。

  只有在她一个人待着时，她才会恢复自己支配身体的主动权，为此支退了殿中侍奉的鬼灵，将师尊交给她的传音哨拿出，想吹响，但摩挲一阵，她又暗暗地塞回衣内。

  门外喧闹，有几个鬼帅求见。

  宴瑟的自由时间又被剥夺了，高声让那几人进来。

  没成想这几人是来向她禀告周边几城池，已有鬼帅缴械归降，站到了天人那头。

  她也没想捏什么，是这具身体自带的怒气，将手中所执玄铁所制笔杆碾成齑粉。

  “都是些吃里爬外的东西，既是叛徒就是仇敌，将他们除名后，把域南五城夺回来！”

  这些人都是玉面鬼郎九溱的心腹，看到鬼主如此模样，也纷纷发誓，誓死为其效力。

  宴瑟扶额，点了几将，带上五万大军去，就是与天人打，他们也并非全无准备，这些年反意早有，没想到是他们率先动了念想。

  守在这陆相城中，她又等到了一人。

  是离量，如今的离量已是如今的高大模样，因身高差异，颇有种矮子堆里进了个巨人的视觉冲击感。

  鬼三来得也早，就在一旁看着他。

  “既然我如今叫你一声大哥，这情势也不得不与你讲清楚。”

  堂溪燿过了多日，仍对这娇柔的声线感到厌烦。

  离量在这几人面前，全无那火爆的脾气，或者说，甚至有些憨傻的无措。

  “你们肯接纳我，就是下刀山下火海，我也去得。”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倒是不会变.

  鬼三嘴角浮起一丝轻蔑，“我怎么听说如今那天人中的一位，曾是你夫人呢！谁知你是不是她安拆到我们之中的叛徒，四弟虽傻，但我俩——”

  她看了眼宴瑟，“可都还没被你蒙了眼睛。”

  鬼斯莫名其妙地被骂了，怯怯诺诺地抬头看鬼三，“你们信我，大哥绝对不是叛徒。”

  在一旁默默无声的大块头离量，突然出声，“我愿把功力散给你们。”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有些悔恨，“我和她已无情分，自……”

  “自什么？”鬼三一声调笑，看热闹不嫌事大，“话总要说得明白些！”

  离量怔了一阵，眼眶里竟涌出浊泪，“她毁了我唯一的女儿！还有……还有我们采羽一族，本是能复生的，是她亲手折断了这个希望！”

  宴瑟想问清楚这段过去，嘴巴却不听使唤，只像个无关人一样坐在一旁。

  好在离量过了一阵后，又继续讲，“她骗了那叫堂溪柏言的小子，说是要用于复活采羽族人，却将他身上的力都封固在我身！将我做成如今这个怪物模样。可怜我那女儿以为那小子又设骗局……”

  鬼三本还将这话当作闲来无事的轶闻来听，听到此也是心头一软，去安慰离量。

  “既然我们有同样的敌人，那便同仇敌忾，共渡此关。”

  但她并未拒绝这接受功力的好机会，传言那北界圣物过万年出世，寻遍天上地下，也就这一件寒炎花。如今，这股圣力和风凌兰的神力都在离量的体内。

  宴瑟也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跃跃欲试，毕竟变得更强，是几乎每个人都喜闻乐见的事。

  离量在走时，明明已经出了屋子，却又再度回头。

  他说：“有一人，我想可以和他合作。”

  鬼三轻哼一声，这六界的人，谁在这时候还愿意趟这浑水。

  “那小子魂力散尽前，告知我远离一人，曾经的魔神——堂溪燿！”

  堂溪燿听到这名字，嗤笑一声，魔神，他倒不知自己还飞升过了。

  他顶着鬼三的脸，揉了揉撑在几上的手腕，“魔神？既是魔成神了又怎样，当初他被带到黄泉时，我还有兴致地去看过一眼，不过是，阶下囚一个。”

  鬼三言语里的蔑视，堂溪燿眼底越加冰冷，他这般没白来，倒有了些意外收获。

  “你不知……”离量叹了口气，他也不确定那堂溪燿会帮他们。

  但神族绝对是他的仇敌，这些年柏言给他灌输的所有，无一不是去找那些天人复仇，自己给他的痛苦，不过是沧海一粟，而这根源就在那些自视甚高的神族！

  “去找他。”这三个字用尽了十足十的力气。

  不仅是鬼三，更是堂溪燿，他前世的记忆极其稀薄，但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这痛苦的根源，他的神智全被冲垮，重组起来的是他的满腔仇恨。

  但他曾经最大的仇敌已经不在！这些怨怼被转移到那些和神族合力绞杀他的修仙界上。

  堂溪燿不接受自己原还是神，他最为唾弃的东西！他就是魔，是这世间罪恶的汇聚体，他是万万不能相信他曾经是有过善念！

  他就要做毁天灭地的魔头！

  宴瑟注意到鬼三的眼神，那眼睛已非喷火之态，而是冒着幽幽绿光，就像是地狱之门点起的一丛丛煞火。

  那一刻，她笃定了，这人定是堂溪燿！

  堂溪燿也进来了，却在鬼三的身体里，与她做了一对道侣，何其荒谬！

  但离量知道的事情到底有限，话里从未提过钟化凌，应该不相识的俩人。

  她突然想到一事！既然钟化凌也进来了，他会在哪个身体里？

  只能靠眼神分辨，离量和鬼斯可都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