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作者:中庭有嘉树      更新:2022-06-08 02:52      字数:7666
  这次的宴请对象是文安之。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够有时间,正好这几天刚刚好,就打算宴请一下这个南明史绝对绕不过的人物。

  文安之徒步过来的时候,太阳正好,暖烘烘的太阳照在人身上非常地舒服。但是文安之依旧用手挡着一点儿阳光——总是感觉有点儿刺眼,同时心里面感慨:到底还是老了。又想到今天的邀请——要不是你小子对攻破重庆城有功加上那不明不白的身份,你如何能够请得动老夫?

  文安之是夷陵人,他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和张居正同属湖北人。如今已经六十六岁了,仕途上的起起伏伏让他看透了红尘世事,加上性情温敦素雅,早早就把身上的重担放下去享天伦之乐。然而遭逢甲申国变,让他不顾年迈的身躯,毅然决然撑起南明这片天,在夔东诸将之间苦苦支撑,修补这个已经快要垮掉的南明。

  “老爷,咱们到了。”一个年老的仆人递过来一根手杖说道。

  “唔,知道了。”文安之抬头一看,这个小院子布置得还不错,假山绿石,草木葱茏,灌木丛点缀其间。虽然正值冬天,但是小院子同春天一般,焕发着勃勃生机。

  看着小院子,文安之心道:你个后生倒是细心。然后起身走了进去,仆人赶紧跑过去跟随,搀扶着文安之上台阶,一路来到了里间。

  里间布置比较简单,一张榆木桌子,两张太师椅,下方放了两个暖脚盆来温暖房间。文安之走了进去,朱天赐立刻小跑过来让文安之入座。

  “今日部堂来此,晚生不胜惶恐,备了一些酒菜,部堂就随便吃一些吧。”随后又压低声音对侍者说道:“再去准备两碗鸡蛋羹来。”

  “是。”

  部堂是明代对兵部尚书的尊称。和后世满清那种拉胯得不能见人的兵部尚书相比,明代的兵部尚书必须知兵,必须有过带兵经验,故而含金量非常高,这也是朱天赐尊敬文安之的一个原因。

  首先上来的是鸡蛋羹,用水与鸡蛋和匀,隔着水蒸制片刻就能凝结得软嫩润滑。这鸡蛋羹非常适合老年人食用,拌在饭里也能够开胃润喉。

  文安之虽然年老,但是并不耳背,仍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这晚生虽然没有说是为他准备的,但是很显然是因为他在这里临时又让厨子加的。这份细致让文安之非常感动,同时心里面也想着:若这是一位皇子,怎么也能够中兴大明的。

  可是如今,大厦将倾,事事都是往非常糟糕的地步发展。朱天赐时不时吃着,南明这边,文臣武将都到了中年甚至老年,而满清那边,新鲜血液不断输送,政权不断稳固,想必文安之也看到了这一点,在明年——也就是1659年,永历弃国之后郁郁而终的原因之一吧,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抵抗,只剩下老弱病残来支撑这片天。

  大明就是靠着这些人撑起来的么?

  朱天赐自己给自己来了一个玩笑,但是心里面非常苦涩。

  文安之六十六岁,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当之无愧的老;兵力不足,文武凋零,谓之弱;很多的战兵身上都有残疾,谓之残;而那些正值壮年的年轻官员,他们是“病”。

  病在心里。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只是为了自己内心之中的富贵权力去算计,却不知道如今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别说让他们去上战场,就是让他们去前线督战都能要他们的命。

  半刻钟过去,菜色已准备齐全,茶果点心都是朱天赐亲自做的,热一热就可以——这也是照顾文安之的身体,老年人要多吃一些易消化、开胃、热度适中的东西。文安之虽然不言语,但是能够感觉到这里面的细心和尊敬,不禁感叹:这位疑似皇子的晚生实在是细心,若是早出现几年,局势如何能够崩坏到如此地步?

  “部堂,这菜色需要搭配着吃才是好的。有菜蔬、有肉类、有水果、有点心,若是渴了,还有一些羹汤。”朱天赐笑着说道。

  “你这晚生,有什么事情想要请教老夫就说罢,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老夫还能害你不成?”文安之喝了一楼茶,没好气地说道。他到底也摸清了朱天赐的性格,比较随和温敦,不愿意摆什么架子,正好也对文安之的胃口。

  “如今国事艰难,想必部堂也是知道的,今天宴请部堂,乃是有一些问题需要请教。”朱天赐说道。

  “我听宗第说起过先生。”朱天赐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我说部堂真能救世?宗第很不服气,他说只要部堂想做,就没有不能干成的事情。然后又和我说,部堂可以比之万历首辅江陵公,说想要成大事,必须有部堂相助。”【袁宗第泪流满面:这不都是朱先生你自己说的么?我不过是奉承几句吧?】

  张居正死后被抄家,甚至差点儿开棺戮尸,并不是大明臣子里的好榜样。但是他当首辅期间,力行变法,让暮气沉沉的大明朝重新焕发生机,出现了万历中兴。无论他最后的下场如何,单单是这样的一份能力便是无人质疑。袁宗第这个武夫把文安之比做张居正,可以说是非常高的褒扬了。

  朱天赐平日里没有什么追星的爱好,更没有一些小说里的名将卡牌收集癖,不过眼下有一个宰辅之才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将之拢入彀中,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这宗第倒是会说话,不过老夫已经徐徐老矣,如何能够成大事?况且,你这晚生如何能够让老夫效力耶?”文安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为了中华之道统。”朱天赐皱着眉头说道。他知道这是文安之给自己的考题,想要让老夫效力,必须要让我满意,就像玉雕师父一样,希望自己的技术能够让一块璞玉焕发出最美丽的光彩。

  “道统?”文安之笑着说道:“建州何不能是我汉家道统?建州坐京城,用我汉家武将,用我明廷文臣,兴科举,行赏罚,严礼仪,重尊卑,又是我皇明辽东指挥使,何不能是我汉家道统?”

  “我听闻,汉家道统有进有退,进则万世太平,退则万丈深渊。部堂以为如何?”朱天赐说道。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说清楚呢?”文安之说道:“屠杀万万人,方是真枭雄,我看那奴酋不也有很多的汉家文臣去效命嘛!近有李国英,远有洪承畴和冯铨。待过了数十年之后,又是一个盛世,旦见歌舞升平,不知黍离之悲也。”

  黍离之悲的典故出自诗经?王风,历来被视为是悲悼故国的代表作。

  说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周大夫行役路过镐京,看到埋没在荒草中的旧时宗庙遗址,有感于周室的被颠覆,悲伤而作【黍离】。描述了当一个人看到心中的理想大厦坍塌埋没于苗草中时的难受心情,这首诗两千年来不断被传唱着,以至于人们把发自心底的、失落的悲哀称作‘黍离之悲’。

  “我知道的,只是,他们的歌舞升平,不过是建州贵族的歌舞升平,不过是那些奴酋的歌舞升平,不过是建立在我汉家百姓血泪上的歌舞升平,家家为猪狗,人人做奴才,这样的歌舞升平,部堂,你真的愿意看见么?”

  “可是总是能够活下去的。”

  朱天赐免不了失望,原以为能够很简单就让文安之效力,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一点困难,不过朱天赐也没有气馁,继续说道:“是啊,都活着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也不过是另外一种麻痹自己的说辞罢了。”朱天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曾经路过南都,听闻一个女子做了一首诗,还请部堂看一看。”

  “腐肉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

  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部堂,这是江阴城守的时候一位女子写的,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但是我相信,我们所有人,都是大明的一份子,我们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去谋求功名业历,不是为了那个位置,我只是想说,这都是我应该去做的。”

  我们共同在这片土地上,所以说,部堂,你真的愿意看见我华夏衣冠道统披上鼠尾辫么,真的愿意看见我华夏衣冠空祭九州么?”

  朱天赐知道,文安之可能是心死了,这样没有意义的抗争,几乎完全看不见希望的抗争,真的是难为他支撑这么多年了。

  文安之沉默不语,朱天赐看着文安之的表情,知道快要成功了,继续说道:“何为华夏?章服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今者,亡天下也。如今国之不国,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看那些战兵,他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他们在那里,天下就在那里。”

  “可是,我也在这里。”

  “我知道的。”朱天赐说道:“先生,我知道的。正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所以我们大明也在这里。可是,先生,你问问自己,真的甘心么?看见建奴定鼎天下,你真的甘心么?那些在北方苦苦支撑、心向明廷的百姓,他们甘心么?那些在这片土地为了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百姓,他们真的甘心么?那些在建奴铁蹄下悲惨死去的百姓,他们甘心么?那些都是为了我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百姓啊!就像那诗说的那样,部堂,你真的愿意看见我华夏衣冠去祭九州么?真的愿意么?部堂啊,回答我啊!”朱天赐越说越激动,眼睛里越来越红,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

  文安之沉默了,一缕头发无声地从发髻中垂下,指着下面的一块石头,只剩下火盆中的火炭在散发着热气。

  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冷场,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对抗。只有心性不稳定的人才会主动开口,而另外一方会越来越冷静。然而朱天赐并不是缺少耐心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体能上,朱天赐都不是文安之能比的。

  不过朱天赐想的是,这个文安之的性格还可以加上顽固。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文安之终于开口说道:“当日我去职回家,是因为看不到任何能够翻盘的机会,国事已经崩坏到了极致,我心灰意冷。”

  “可是……”

  “正如你说的那样,如今是亡天下,我等朝廷大臣,必须要保护汉家衣冠,仅此而已。”

  “那……”

  “因为那是对你的考验,那是因为老夫不想要看见看见汉家衣冠在最后的时刻抱着希望沉沦,不想看见,我大明百姓,继续喋血。”

  朱天赐说道:“如今下了重庆,吴贼必然举兵来犯,先生何以教我?”

  瞬息之间,文安之就已经从脑海里面画出了从云南昆明到叙州再到重庆的地形图。文安之一直在这里督师闯营诸将,而且对周边大大小小的山川地形都了然于胸,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也非常熟悉,远非那些只知道党争、奉承的永历阁臣可比。

  文安之脸色突然大白,双手颤抖,大叫一声:“大势去矣!”然后放声大哭,发髻已经散乱,眼中流出两股混浊的泪水。

  朱天赐看着文安之,他知道明末时期士大夫崇尚知行合一的思想,不拘于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然而其中有多少人得了圣人之道尚不可知,但是这哭哭笑笑的本事却学了一个精髓。

  “大势去矣!”文安之重重伏地,声音嘶哑,泪流不止,强忍着垂足顿胸的冲动,右手已经握成一个拳头准备捶向地面。

  “慢着!”朱天赐正想要安慰这个独自撑起南明的社稷之臣,就听见文安之突然大叫,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还有重庆,我们还有重庆。”文安之立刻把脸上的眼泪抹去,对着朱天赐不管不顾道:“如今要挽天倾,必须派精兵良将镇守重庆,守住重庆城。同时,必须要在吴贼到来之前拿下泸州。泸州通叙州,拿下泸州,断绝夔西李国英部联系,然后会同眉州、嘉定州、成都的明军,合攻资阳、内江,这样才能够彻底把李国英部阻断在川西北,换取一线生机!”

  朱天赐没有说话。

  但是他内心的答案和文安之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知道历史的进程,加上到这里收集的各种信息和其他人的推测,才能够做出“夺泸州,断李国英后路”的判断。文安之如何能够在瞬息之间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文安之看出了朱天赐的困惑,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从大局上看,建州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如此情况下,必须先灭云南的李晋王!因为李晋王前有桂林大捷,优先围剿李晋王才是第一,然后围剿夔东,这样才能够安定,此一也。”

  文安之已经冷静下来,声音沉着而冷静,他也已经把朱天赐当做朱四太子,更是把心里面的想法和盘托出:“夔东诸将有李国英节制,有什么风吹草动建州一定知晓,这样的话,夔东便不足为虑,此二也;夔东联盟松散,诸将之间不和,战斗力不如李晋王,此三也;夔东孤悬川东,粮秫不足,士气不高,此四也;川东本土势力盘根错节,矛盾诸多,很多人已经暗通建州,在建州眼里不足为惧,此五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夔东诸将与当地士绅关系恶劣,为了筹措军粮,更是厘清田亩,严格税收,才能够有发兵饷,而这样就严重得罪了当地士绅,若是建州不来,他们摄于军威不敢动;而建州来袭,他们肯定会有动作!”

  文安之越想越可怕——他案子上的弹劾奏章已经有一尺高了:“大军一动,所需要的粮草是平日里的五六倍,抚恤恩赏更是需要按时下发给战兵,若非如此,战兵如何肯效命?建州的到来,完全让我们陷于被动!”

  朱天赐暗道:果真是有宰辅之才的人。大明多的是孝子贤孙,少的是如同张居正、于谦和文安之这样的忠臣。孝子贤孙们为了一家一族的利益不断弃国家利益而不顾,甚至挖大明的墙脚。

  “若是没有打下重庆城,完全不必如此。”文安之说道,但是突然又话锋一转:“可是这正好是殊死一搏,这就是我日日夜夜在思考中的一线生机。”

  “以重庆城为根基,首先打退吴贼,然后等兵锋之盛的时候把整个四川收入囊中,如此可以得到一息喘息的时机,到时候秫兵厉马,打破危局。”

  “破局之处在何处?”

  文安之一愣,然后在脑海中飞快回忆起四川周边的地形,低头喃喃自语:“如今川西是李国英部,川东是我部,吴贼随时可以沿江而上进行支援,那么走水路的话,肯定是从长江和嘉陵江……”

  “时间之差我们需要,而我军……”

  “资阳?不对,资阳虽然在叙州和成都之间,然而并不是特特别需要,尤其是现在叙州还是我军手中……”

  “是叙州!”

  “可是听闻资阳有李国英部队的动向。”

  “那便是诱敌之计!如今建州占尽天时地利,肯定是想要彻底歼灭我军!我军疲惫,加上敌军思定心切,肯定是用最小的方法来获得最大的效果,如此的话,肯定是首选诱敌之计!如今拿下重庆,局势彻底失控,那么肯定不会用诱敌之计了。肯定是夺回重庆为首要,那么……”

  文安之又想起了四川的地图,眼睛越来越明亮:“那么,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走,也只有那个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泸州!”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叫着,然后相视而笑:“不错,就是泸州,泸州必须要拿下,这样才能够在喘息之机之前留下一丝希望!”

  “那么,大局定下,应该如何定计策?”朱天赐说道:“我以为,可以用宗第本部兵马,加上郝摇旗、刘体纯、李来亨部,围攻泸州,彻底断绝吴贼进入四川的退路,这样的话,四川可以保住一时的安全!”

  “单单如此还不够,如今首先需要肃清重庆城之中的内奸,防止出现城门被破的情况。辽东战事的教训就在眼前,不可以不防范。”

  “先生说的是。”

  “如今需要精兵一万守住重庆,保证重庆城无虞,然后发奇兵,困死李国英!”

  “先生觉得应该要沟通云南么?”

  “需要,也不需要。”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必要去大动干戈打通云南到四川的沟通,但是需要一个传递消息的道路,让云南方面知道我们的消息,互通有无,然后好做出相应的部署?”

  “没错!”文安之手中也开始模拟四川的山川水流,激动地继续说道:“因为我们兵马不足,只能够如此,若是全力打通同云南的联系,腹背受敌不说,粮草如何进行运输?而一旦川、陕绿营兵南下,我军的后路立刻会被切断,到时候肯定会被逐个击破!”

  朱天赐松了松自己的身体,对着文安之说道:“先生的说法,看起来无懈可击,可是总有点儿呼小孩子的意思。”

  文安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疑惑之色,只有一些惊讶,他抬头看着朱天赐,仿佛在说:“怎么被你识破的?”

  朱天赐说道:“先生其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为何不直接说,泸州夺下了固然能够守得住一时,但是守不长久呢?”

  文安之这么一点私心其实无伤大雅,因为他知道历史上做出这种不好预言的的谋臣下场都比较惨,而且若是直接说“泸州不可守”,显然也是不会聊天的。

  而朱天赐戳破这种私心,显然是想要把文安之留在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而且朱天赐也清楚,自从打下了重庆,历史就已经完全改变了,如果不能够厘清接下来的脉络和历史事件之间的逻辑,仍然没有办法改变天下大势,仍然没有办法去挽天倾,最后的结局也还是魂断茅麓山。

  而真正要把握这里面的每一个关节,必须需要智谋之士的镶助。

  之前的一些话,已经让朱天赐相信,文安之是一个不世出的宰辅之才,不愧是支撑南明的擎天柱,不愧是南明历史里举足轻重的文臣。

  现在也该看一看自己的学识了,让文安之能够体会到自己的见识,方便收拢人心。

  “如今天下大势,敌强我弱,而且需要用一隅之地对抗整个建奴,困难重重,就像先生说的那样,向死而生。而我认为,所谓向死而生,其实就是倾尽全力去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朱天赐沉声说道:“而这一线生机,从来都是我们自己去争取的。”

  “比如说,如今的一线生机,就是建奴自己不断壮大而送过来的。在此之前我认为,有三个阶段。”

  “起初,建奴势力弱,想要定鼎中原而人口不足,建奴弱而我强,所以当时幻想联虏平寇,然而建奴利用各种手段,极尽拉拢,于是破了京城立刻定都京城,然后利用大明内部的纷争,加上四镇跋扈,导致建奴一步一步做大,最后弘光朝廷破灭,此为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就是双方势力平衡,我朝行联寇平虏,而且建奴却犯了致命的错误,以为形势大好,就发行剃发令,所以江南和北方风起云涌,差点儿让建奴回到第一阶段。然而这个时候,党争起来,何腾蛟、丁魁楚坏我大明江山,生生错过这个机会,让建奴缓过劲来,局势彻底失去控制,已经变成了敌强我弱,此第二阶段。”

  “第三阶段,就是我朝。此时天下已经倾颓,而我朝党争不再如同之前那样激烈,所以能够进行抵抗,然而江南承平已久,兵力不足,加上建奴已经回师,这个时候堵公和杨公提议联合闯营、大西军,而本来这是最能够进行划江而治的办法,也是最有希望的办法,然而,然而……”

  朱天赐一拳头捶在桌子上:“然而,狗杂种孙可望搞起内讧,生生断送大好局面,堵公、杨公身死,孙可望这个狗奴才,背叛祖宗十八代的狗奴才投敌叛变,情况急转而下,这是第三阶段。”

  “所以呢?”

  “所以建奴内部人心不齐!以小国谋大国,只能够不断妥协,只能够不断去拉拢,一旦情况有变,建奴的形式立刻急转直下!”

  “所以有姜瓖、李成栋的叛变。大西军和闯军强行联合,之前内部矛盾已经很深,如今不见到矛盾爆发,那是因为巨大的胜利掩盖了,大西军、闯军、九边军、辽东军、京营和各种土匪流寇,就是原先的八旗,都要瓜分这胜利,故矛盾不显露。而一旦不是如此,内部矛盾必然爆发,不消说那些九边军、辽东军之类的大明军队,就算是八旗内部都有矛盾,所以……”

  “你是说……”

  “没错,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秫兵厉马,需要一场一场的胜利,让他们的希望破灭。”

  “这不又回到了起点么?”文安之苦笑道。

  “不,没有!”朱天赐坚定地说道:“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