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趟,没白来!
作者:半夜喘口气      更新:2022-06-08 11:22      字数:5278
  事后。

  “禁阁在什么地方?”

  白给轻轻抚摸着赵娥英如玉质的无暇香背,感受着上面焰火一般炽热的温度,后者调整了呼吸,淡淡回道:

  “禁阁,自然在皇宫禁地深处。”

  “夏朝地下龙脉的龙头原本位置在更深处。”

  白给沉默了许久。

  “叡王进入皇宫禁地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察觉么?”

  女帝摇头。

  “那时候我身体不好,不能随便动用圣境的力量,否则那夜在书山上,你绝不至于能够活下来。”

  她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想要杀死白给的想法,目光也清澈一如既往。

  “看来我真是命大。”

  白给自嘲一笑。

  女帝轻叹一声,那时候她想要杀死白给,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倘若那时候白给死了,她也活不到今天。

  “龙泉君是前朝的王族,与老皇帝有关,身份非同寻常,你杀了他,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白给平静道:

  “我要杀的人很多。”

  “龙泉君……可杀,可不杀。”

  “就算要杀他,也绝对不是现在,你不必如此担忧。”

  “况且如今战乱在外,夏朝中的许多人只怕要蠢蠢欲动了,这些家伙可全都是唯利是图的主,他们才不会顾及夏朝的安危存亡,也没有与夏朝共存亡的觉悟。”

  “还有十天……给我点时间,我把事情处理干净。”

  …

  白给回去桓公楼,收拾了一下东西,嘱咐薛旺看家,自己立刻带着唐宝与官印去了王城南城门外八里地,进入了一座不大的村落,见到了那间土制窑洞。

  这里原本是用来住人的。

  夏朝一些地方会选用窑洞来作为房子,其主要目的就是因为其要比木头瓦片房子坚固耐造。

  倘若遇见冰雹暴雪,窑洞没有坍塌的风险。

  而且便宜。

  白给如今敢出城门,只因身上带者司寇的官印。

  夏朝的一些上品官印在铸造的时候,曾染过一丝地下龙脉之气,但凡官印在身上,哪怕出了王城,只要还在大夏境内,六境及以下的修士便不能对白给大打出手。

  当初在璟城遇见那只叶公好所化的妖鬼,赵睿智持官印而来救场,便是因为官印之中蕴藏有一丝龙脉精气,对于那只妖鬼乃是一种先天性的克制!

  站在了这间废弃多年,已经被火烧的到处黢黑的窑洞面前,白给站立了片刻,语气莫名道:

  “原本活人住的地方,现在成了死人的坟。”

  唐宝学着龙不飞的模样握剑站立笔直,瞧着这窑洞,头皮一阵酥麻。

  他很难想象,曾经这间屋子里面关押着一对母子,在烈火之中不断灼烧着,灼烧着……直至死亡。

  而那个孩子的父亲,就被人绑在了窑洞外,亲眼看着这一切,听着自己妻子和儿子的惨叫声!

  这该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

  缓缓迈步进入了窑洞里,里面只剩下了灰,以及许多木头被烧毁的残骸。

  在窑洞的中心,还有一个小地洞,不算大,上面的铁板已经塌陷,下面该是应该用来藏东西的地方,屋子里放不下太大的柜子,便在地面上开了一个类似柜子的洞。

  “大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如今您故地重游,还想从中找寻点什么证据恐怕很难。”

  唐宝如是提醒了白给一句,其实当年这个地儿就已经被其他的几名司寇勘察过了,的确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而当初目睹了这件事情,去桓公楼报案的人也神秘消失。

  不知道究竟是被人做掉了,还是害怕逃去了外地。

  白给站在了一堆灰烬之中,沉默不语,门外传来了微小的动静,白给侧目,走出去之后四下里看了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处半人高的草丛中,缓慢走过去,伸手拨开了草丛,却看见了一个长相极度畸形,骨瘦如柴的人蜷缩在这里。

  他躲在这堆草丛之中,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你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白给开口询问,对方直摇头,嘴唇打着哆嗦,一句话也说。

  白给与唐宝对视一眼,不远处又传来了呼叫声:

  “二狗!”

  “二狗!”

  “支个声儿!你爷爷在找你!”

  二狗闻言,猛得翻身跳了起来,朝着村落的那头小路跑了过去,白给二人迅速追上,二狗一边跑,一边哇哇大叫,很快那头的一名扛着锄头的年轻汉子出现,跟二狗说了些什么,又看着跟着二狗的白给二人,笑道:

  “二位……从王城来?”

  白给二人穿的衣物还算锦绣,在朴实的农民眼中,的确是有钱人家的模样。

  渡渡村距离王城很近,他们每过一段时间会进城贩卖一些木柴兽肉兽皮,一些便宜的果蔬粮食,藉此换些其他他们需要用的物什。

  “我叫白给,是王城新上任的司寇,这位是我的助手,唐宝。”

  白给话音落下,唐宝对着那年轻汉子一抱拳。

  “最近我们查到了一桩很老的案子……和那间窑洞有关,所以过来看看。”

  年轻汉子瞟了一眼那窑洞,回道:

  “那间窑洞从前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火。”

  “听说死了人,大家都挺忌讳那地儿的,渐渐附近就没有人住了。”

  白给点点头,望着远处的奔逃二狗身影,忽然说道:

  “你认识他吗?”

  那年轻的汉子回头看了一眼二狗的背影,笑道:

  “二狗啊……二狗是宁老爷子捡来的孩子,听说先天残疾,身上有病,本来当初眼看着活不成了,都要给他埋了,后来来了一个游方道士,给这孩子救活了,又掐指一算,说这孩子日后某一天会遇上一位贵人,解开他身上的因果。”

  白给心头微动,塞给了他几两碎银子,说道:

  “劳烦小哥给指个方向,我想过去了解一下二狗的情况。”

  那汉子看见了白给递来的银子,登时眼睛就圆了不少,他接过了银子,用牙齿咬了咬,指着一个方向对着白给笑道:

  “白大人,二狗家在那头。”

  二人沿着那人指着的方向走去,很快便顺着竹野小路来到了一间不大的窑洞面前,那窑洞面前的院子里,坐着一个很苍老的老人与二狗,手上削着一些木具,十分精美。

  白给在王城的许多的杂物店里面看见过这些东西,多是卖给王城之中一些喜欢这些小玩具的贵族与小孩。

  老人耳朵不好,背对白给二人,没有听见白给二人的脚步声,嘴上兀自说道:

  “二狗啊……村北渡口撑船的傻妞爷爷昨夜死了。”

  “她没什么依靠,人又傻,自己也养不活自己,明儿我把她接过来,你以后得好好照顾她,如果遇见了那个傻汉子想要娶她,就拿咱这些年的积蓄给她做嫁妆,日后有个依靠,总比孤零零的一个人强。”

  “这世道,女孩儿可比男孩儿难活。”

  二狗用力点点头,看着白给二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些恐惧,没敢吱声。

  “不是爷爷不疼你,你啊因为那件事情,变成了这副模样,要是日后有姑娘不嫌弃你,你就好好照顾人家……要是别人瞧不上你,你也不要伤心,这世上比你惨的大有人在,人家不也好好活着?”

  “咱爷俩说好了……日后我若是走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做个男子汉……”

  这老爷子嘴里碎碎念着,手上的活计却格外的精致。

  木匠,靠的就是手艺,他们凭这个东西吃了一辈子饭,精湛的技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面。

  二狗用他右手只有两个手指的手轻轻摁在了老爷子手臂上,老爷子停下了动作,微微一怔,旋即顺着二狗的目光回头,这才看见了白给二人。

  “你们是……”

  白给向老人介绍了自己二人,老人让二狗从屋子里面拿出了两张板凳,放在了院子里面。

  因为板凳只有三张,所以二狗不得不站在一旁。

  一站起来,他的身体就显得更加畸形。

  但他精气神不错。

  那游方道士该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家伙。

  “老人住在渡渡村许久了吧?”

  “是有些久了,不知司寇大人来到渡渡村所谓何事?”

  白给喝了一口冰冷甘甜的井水,沉默了小片刻,还是道:

  “老人家,在桓公楼之中有一桩极其冗长的沉冤,发生在了渡渡村村南的那间废弃的窑洞里,这一次来渡渡村,主要是想要了解当年的那一桩旧案。”

  “我已经将当年在那个窑洞中纵火的凶犯抓进了大牢里面,十天之后王城会有一个二会审,需要一些明确的证据给那个犯罪的人定罪,我此来渡渡村,主要是想要了解当年与那窑洞之中发生的旧案,进而找出一些证据。”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二狗猛然激动了起来,身体不停抽搐,在白给面前上蹿下跳,嘴里哇哇咿呀地说着什么。

  老人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肯说。

  二狗跳了一会儿,累了,气喘吁吁,撑着膝盖一直在喘。

  “这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当年有关的人也全都去世了,大人又何必苦苦追查下去?”

  白给回道:

  “因为我是夏朝的司寇,我有这个责任。”

  “从前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我决计管不着,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看见了,所以我要管。”

  “我承认人有高低,但不赞同人分贵贱,也不能忍受我所治理的地方,有人把其他人当猪狗一样迫害。”

  或许是被白给的真诚打动,老人愣在了原地许久,随后那双浑浊的眼里闪烁些光华,他长长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雕刻木像的锉刀。

  “那件事儿啊……”

  “当年窑洞里面烧死了两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据说是王城里头的某个客栈老板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于是他的妻儿就被人盯上,给绑进了那间废弃许久的窑洞里,用火烧死了。”

  “那时候有两个村民去救火,不过再也没回来,过了几日村里的人去寻找那两名救火的村民,却一无所获,他们的妻儿这些年同样生活艰难,家里没了男人,农活儿做不了太多,粮食不够,钱也不够用……幸亏有村民你一把我一把的照顾才活了下来,现在孩子长大了也就好多了。”

  一旁的唐宝听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天真。

  在同缘客栈的时候,他甚至还认为王城的那些家伙留有一丝人性!

  可现在看来,夏侯家的那个混帐,完全就是一只红果果的禽兽!

  “大人……当年的纵火犯……真的被缉拿在案了吗?”

  老人的声音略带颤抖,虽然表情已经努力平静,可眼中的闪烁,仍然能够看出他情绪的激烈起伏。

  白给笃定地回道:

  “是的,那人是夏侯氏族的人,是右司马的儿子,现在正被关在桓公楼的大牢里面,等待二会审,那时候陛下也会亲自到场。”

  “桓公楼之中对于他曾经做过的事情都有一些模糊的记录,但没有拿到证据。”

  听到了这话,老人颜色几经变换,最终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忽地一把拉过了二狗,颤巍巍对着白给说道:

  “白大人……小老儿请求你一件事情。”

  白给点头。

  “您说。”

  “其实当年被关在窑洞里面烧死的……只有一个女人。”

  白给二人怔然。

  “只有一个女人?”

  老头点头。

  “那个女人就是二狗的娘。”

  他话音落下,二狗便哭了起来,哇哇大叫,捶胸顿足。

  见到了二狗这副模样,老人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不停咳嗽着。

  “二狗,莫闹!”

  “说正事!”

  “白大人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你爹娘报仇的人了!”

  二狗闻言不闹了,一张脸憋得狰狞通红,他看了看白给,忽然转身连滚带爬跑进了屋里,拿出了一张红布条,摊开在了白给的面前。

  里面有二两碎银子,该是他全部的积蓄。

  他跪在地上,不由分说‘砰砰砰’便给白给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将手中的银子双手奉上。

  看着他手中的那些碎银,唐宝刚想要拒绝,可却被白给拉住。

  他从中拿走了一两,认真说道:

  “夏侯氏的命不值钱,一两就够了。”

  “拿了钱,我一定让他给你爹娘偿命。”

  二狗愣住了片刻,又给白给磕了几个响头,眼里的泪花止不住地打转,嘴里呜呜呀呀说这些什么,白给听不明白,但也知道二狗是在感谢他。

  老人见状不忍再看,叹道:

  “当年二狗在快要被烧死的时候躲进了那窑洞的一个地洞中,后来我们村民去找人的时候碰巧发现了他,那时候,他已经被烤得不成人样了……唉,多好的一个娃,真是造孽!”

  “大家都以为他要死了,带回了村里,让我帮忙订做个薄皮棺材,也希望这孩子死后魂魄能够安息……结果后来没多久村里来了位游方的道长,见到了二狗的之后决定施以援手,花了七天七夜将他身上的伤势稳住,让二狗活了下来。”

  “可惜,这娃给烧成了这副模样,出了村指定被人欺负,日后指不定姑娘也讨不着了。”

  白给沉默了许久,对着二狗说道:

  “二狗,让我看看你的手。”

  二狗闻言,努力摊开了自己的手在白给的面前,他的右手只有两根手指,分别是无名指和小指,而其他的三根指头已经被烧得蜷缩在了一起,皮肉骨肉已经融在了一块儿,分不开了。

  白给认真看了看他的手,呼出口气。

  有指纹。

  这趟没白来。

  只要有了这个孩子……夏侯涛死定了!

  谁来了也留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