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着到了落尘阁，大花去停车，我就进门往里走。一眼就看见最前面坐着的崧华和莫不凡，俩人听轻罗唱戏唱的听的都快要入迷了。

  我到柜台前停下，问了算盘一声，“他俩给钱了吗？”

  “那个傻道士这次倒是大方，连着崧华的钱一并给了。只是他们这么混下去，那道士迟早会知道大家的身份。万一......”

  “放心吧。”我道。“崧华还不至于同他无话不谈。我去楼上老地方，你把崧华先叫过来吧。”

  “好。”算盘道。

  我朝楼上走去，二楼除了会客那间最大的屋子（潇湘厅），我的老地方就是眼前这间清澜厅了，因为这间屋子的视线最好。

  小宝来送茶的时候，崧华也一并进来了。

  “总算回来了。”他也不客气的直接坐下喝茶。

  “你倒是悠闲，我还以为你把符咒要失效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呢。”我道。

  闻此，他立刻正襟危坐，诚恳道：“那个能不能求你把这符咒的时间延长一些？”

  “我哪有这般能耐？”

  “你别忽悠我了，随便问了个客人都知道你这落尘阁变成茶楼已有五年了，那姑娘也在此地唱了三四年了，她是我同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没有让人察觉，所以你肯定是有办法藏住她的妖气的。”

  “即便如此，我又为何帮你？”

  他笑了笑，“怎么说，咱们是患难之交啊。何况还有其华的交情在呢。”

  “其华是其华，你是你。”我道。“何况，能得我护身符咒的，必须得是我落尘阁的伙计，你愿意来干活？”

  “干什么活？”他不解道。

  “我的符咒对于妖来说可是宝贝，每画一张便要耗去我不少法力，自然是不轻易送人......送妖。”

  “所以呢？”他道。“你想我干什么活？端茶倒水，这可不行，我这么玉树临风，让姑娘们看见了，岂不是有损形象？”

  “自然不是这等小事”，我道，“而是看你于我落尘阁而言，能创造什么样的价值。”

  他拧眉想了半天，“我除了这张脸长得好看，倒还真的没有什么优点了。”

  我翻了个白眼，极度无语。

  “要不？”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给你做夫君吧。正好两全其美。”

  我看了他一眼，“信不信我戳死你？”

  他连忙摆手，“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

  “脑袋伸过来。”

  “做什么？”他往后仰了一下身体，生怕我真的戳死他。

  我指尖凝聚了一道摄魂符，“我说过，你的记忆里有你被追杀的原因。”

  他转了转眼睛，试探性的问道：“你之前不是犹豫了吗？想通了？”

  我点点头。

  “那行，来吧。”他道。

  我将符咒点在他眉心，神识进入他的记忆里，这小子，真是欠揍，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上街去看美人。我摇了摇头，继续往他的记忆深处探去。

  从白藤山谷到他连日躲避，再到与林诗情交手，再往前一点点，就是答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前走了一些，直到天墟门主出现在眼前。旁边有个昏迷倒地的伙计。正是小六。而天墟门主对面那个背对着我的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我也觉得熟悉无比，却也苍凉无比。

  真的是他。

  其华的距离有些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正如其华所说的那样，天墟门主对洛子辰十分恭敬。

  没过多久，林诗情便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便装作自己是被抓来的。

  林诗情一出来，其华就兴奋了一下，想要看清她的容貌，却不小心发出了声响，随后就被察觉了踪迹。这下好了，他不但看清了，林诗情还追了过来。

  她本来是想抓住他的，不过道行不足，最终任他跑了。后来的追杀，应该是浮尘觉得，若崧华碰见我，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必须灭口。

  我退出他的记忆，替他倒了一杯茶，“你被追杀，说来也与我有关。不过，我也算是救过你的命，扯平了。”

  “别啊。我恩还没报呢。要不，我也来给你当伙计？”

  我笑了笑，“行啊，不过我方才已经说了，想留下，必须证明你的价值。”

  他颇有些为难，“可我真的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我除了好看，就是会撩姑娘，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要不我教你怎么追他？”

  “打住。”我叹道。“你靠谱点行吗？如若你真的没有一技之长，那不如好好练练武功，能抗揍就行。”

  他愣了一下，道：“你要让我给你当沙包？”

  “怎么？怕了？”

  “不是不是，不过能不能换......”

  “好了”，我打断他，“玩笑罢了。”

  他拍了拍胸脯，放松下来，“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既然和其华是好友，应当知道他因何变成如今这样。”

  他点点头，严肃起来，“为了他心爱之人。”

  “你可见过？”

  “当然。”他像是回想起了那段往事，笑道：“那时候我们三个一起修行，夕泽年长，时如兄长一般关照我们，不过他性子温和，又一心向道，一天到晚只知道修炼。我和其华则不同，总是向往人间的繁华，而且我俩的名字又很像，所以就以兄弟的名义去人间四处闲逛。我还同他打赌，看看谁更招姑娘喜欢。”

  “结果呢？”

  “当然是喜欢我的人多啊。”他笑道。“不过，我却更羡慕他。”

  “为何？”

  他握茶杯，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喜欢我的人，并不知道我是妖，而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真的敞开心去喜欢一个人。但是其华不一样，他遇到了喜欢的人后，很坦然的告诉了那个姑娘自己的身份，言明若是她不愿，自己便离去，此生绝不打扰。其华是心善的，或许是上天怜悯他这份真诚的善意，让他遇到了值得爱的人。那姑娘起初的确被吓跑了，然而就在我和其华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追了过来，我至今还记得她说的话，她说‘我为凡人，而君生命漫长，本不该纠缠，然心悦于君，不见白头相携老，只许与君共天明’。”

  我笑了笑，“你是该羡慕他。”

  他抻了抻自己的手臂，叹道：“但是后来的事，你是知道的吧？可敬又可叹啊！”

  “你也希望能遇到真心待你的人，但你却不希望遭遇和其华同样的结局是吗？”

  “当然了。好好活着不好吗？”

  “那你又何必去爱凡人女子？找个同族之人，与你一起长相厮守不是更好？”

  他皱眉想了想，突然道：“对啊。你说的有道理啊！”

  我叹了口气，绝对不想再跟他闲扯下去了。于是把话题引回正轨，“我问你是否见过那个女子，目的是为了帮其华了却心愿。”

  “怎么帮？”他问道。

  “我算过了，这女子已经投胎转世，但是想要让他们重逢，契机在你身上。”我道。

  他顿时不解，“我？”

  我点了点头，“你们之间因果颇深，其华曾与你有恩吧？”

  他更加不解，“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道。“符咒我会给你，你也算是我落尘阁的人了，我有言在先，你不能行于我落尘阁不利之事，而我落尘阁的事情，你也不可多言，否则......”

  “我明白”，他立即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待我同族宽厚，我对天起誓，绝不会对你和落尘阁存有不轨之心。”

  “好，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往南一直行，找到当年那个小镇，其华要等的人，应该会在那里出现。”我道。

  “真的？”他先是喜悦，接着就是不解，“那为什么不让其华去那里等？”

  我这两年给那黑白无常两个鬼差烧了数不清的纸钱，才套出来几句没影的话，我又推算了很久也不得结果，但是自从崧华出现，我就算出了大概的方向，且因果循环，从哪里开始，便要从哪里结束。但是天机不可泄露，这些也不能告诉崧华。

  “除了其华对你有恩，那个女子也帮过你把？”我问道。

  崧华点点头。

  “那成了”，我画了一道符咒拍在他肩膀上，“你这便去吧。路上低调点。”

  他愣了一下，“不是，我没明白，你这到底什么章程？”

  “你若是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我要在那里等多久？而且这么多年了，她容貌若是有变化，我怎么确认就是其华要找的人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的卦象显示，非你不可。你可要认真些，这人有可能刚出生，也有可能七老八十了。”

  “不是吧？！”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要怎么找？”

  我笑了下，道：“去就知道了。”

  他长叹一口气，起身道：“行，我明日就出发。”

  “你虽是去寻人，但是不可明言，必须要顺其自然，耐心等待。这句话可一定要记住，其华能不能放下执念，可都在你了。”

  “你别这样说，弄得我压力很大。”他道。“我走了。”说完，就转身出门，不多时又回到楼下去听戏了。

  莫不凡还在下面，见他下去了之后，就跟他在那聊了起来。他很好奇，为什么崧华身上突然没有妖气了。

  崧华只说是我帮了他，便再没有说其他的。

  聊了这许久，我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至于莫不凡说的切磋，我懒得管了。我这是茶楼，又不是练武馆，谁整日陪他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