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小宝来找我，说是前楼来了一位客人要见我。

  我以为是有生意上门了，结果小宝说来人是醉梦楼的主人，林诗情。

  她来做什么？我带着疑问来到前面二楼的清澜厅，绕过那屏风就看见林诗情坐在窗边喝茶。她本来在望着底下的戏台，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然后起身道：“许久不见，看来阁主的伤已经好了。”

  我笑了一下，“多谢关心，请坐吧。”

  我们相对坐下，小宝过来倒茶，然后利落的出去。

  林诗情又望了一眼戏台，对我道：“阁主的茶楼果真是个好地方，每一次来这里，都觉得十分悠然。”

  我记得大花说过，我陷入浮生若梦的时候，林诗情来过落尘阁，是为了天墟门覆灭之事吗？

  我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偷得浮生半日闲，人生乐事啊！”

  “实不相瞒”，她笑道，“在没有遇见阁主之前，我觉得阁主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挑眉：“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通天机，晓命数，多半是高深莫测，以惩恶扬善、除妖驱邪为宗旨，但是阁主却为了妖族，对修道门派痛下杀手，让我颇为意外。”

  “林姑娘经营着偌大的醉梦楼，也让我十分钦佩。”

  她笑了笑，“以阁主的能力，想必早已查清醉梦楼的一切，既然如此，我也不与阁主绕弯子了。”

  “有话请直说。”我道。

  “诚然，阁主除了天墟门，其实于我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作为天墟门的耳目，若我只是为其收集消息，我也无话可说，但自我知道他们抓一些普通人来给那些药物修炼，我觉得自己是帮凶。可我没有办法摆脱他们，我的命也在天墟门主的手里，只能助纣为虐。而如今，天墟门覆灭，我再也不用帮他们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伤天害理？”我转了转手里的茶杯，“那林姑娘是认为天墟门肆意残害妖族也是伤天害理了？”

  她犹豫了一下，道：“修习道法，不就是为了除妖吗？”

  “林姑娘到底对天墟门的行事了解多少？”

  她沉默不语。

  “可听说过天青谷？”我问道。

  林诗情点点头，“位居整个人间正道巅峰的四大门派之一。”

  “天墟门就是天青曾经一场叛乱逃离出的叛徒所自立的门派，一百多年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长生不老的执念，为了这样一个执念，残杀妖族，炼化妖骨，而为了得到妖族的内丹，天墟门用活人助妖族修炼，还有南山的云成子，我相信你应该听说过他。”

  “天墟门主曾经让我查过一个道士，被关在府衙大牢的那个人吧？”

  “不错。你可知他在南山做过什么？”

  她摇了一下头，“这我并不清楚。”

  “他囚禁了四十八个未满十岁的孩童的元神，企图以炼魂之法这样的逆天之术成就他长生不死的私欲。他也是修道之人，却如此滥杀无辜，难道不该死吗？”

  “是你杀了他？”

  “我是很想亲自动手杀了他，可惜他运气好，先死一步。”我道。现在想来，云成子之死，应该是浮尘想要灭口而为之。

  “这样的人，的确该死。”林诗情道。

  “所以天墟门的人也一样。道门之事，不能以人间律法来审判，总要有人去做那个刽子手。”

  “阁主所为，是在惩奸除恶，这是大善。”

  “林姑娘抬举我了，我只是对眼前的不平之事尽一份力而已。”

  “这不平之事，也包括妖族的事情吗？”她问道。

  “人间的修道门派，在教授弟子修炼的时候，大多会说一句‘斩妖除魔为我正道宗旨’，似乎修习道法就是为了除妖，但却忽略了妖也是有善恶的。”

  “妖也有善恶之分？”她疑惑的看着我，似乎并不相信。

  “人都有好坏，妖为什么没有善恶？天墟门的所作所为林姑娘不是见识过了吗？”

  “我承认人有好坏之分，但是妖族一向为非作歹，胡乱人间，我师父就是被他们害的。”

  我叹了口气，道：“林姑娘或许没有遇到过善良的妖，但不代表他没有。妖的情义，有时候比人更加难能可贵。”

  “或许我没有阁主的运气好，所遇之妖是善良的。可是妖善良有什么用呢？人与妖，又如何能共存？”

  “神鬼妖魔，乃盘古斧下一脉而生，同存于三界之间，已有数不清的岁月，如何不能共存？”

  她想了想道，“阁主的想法，一向与众不同。”

  “天墟门已灭，林姑娘也不用再受制于他们，以后有何打算？”我道。

  “我打算继续经营醉梦楼。”她笑道。

  “不继续修炼了吗？”

  “自然还是要继续的，不过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不老，也不是为了什么斩妖除魔。可以自保就足够了。我父母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可以好好活着。”她道。

  “以姑娘的修为，在这苍城，自保不成问题。”

  “希望以后，我再也不必卷入这样的纷争当中了。不知我能否向阁主求一卦？”

  我挑了一下眉头，“你想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