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人？”笭箵缓缓抬起眼眸，那眼神深不见底却能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凉意。

  他声音阴森恐怖，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柳陌清这才觉察到笭箵不对劲，慌乱中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触碰到紫禁大殿的殿柱上才得以站住。

  退无可退，只得面对。

  笭箵朝他摊开了手，柳陌清当下心领神会，立刻将手中的配剑战战兢兢的递到他的手中。

  笭箵接过配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端详着。

  骊青，青衣的骊青。

  他轻轻抚摸着骊青剑的剑身，更是将柳陌清刚刚触碰到的地方重重的擦拭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牢牢握在手中。

  “把剑给我。”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笭箵的身后传过来。

  笭箵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玉修，他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母亲的配剑被笭箵紧紧的握在手中。

  母亲的遗物怎能容忍别人染指？

  看到玉修清醒，忘忧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将他扶起，连连唤他：“玉修，玉修。”

  玉修轻轻按了一下忘忧的手臂，以示回应。

  破灵钉还在体内翻腾，玉修不知道这一刻的清醒又能维持多久？

  或许一天

  或许一刻

  又或许转瞬即逝，重新沦为笭箵的傀儡。

  可是当下这一刻，他是清醒的，那便做一些他清醒之下应该做的事吧。

  玉修转过脸来看着忘忧，她的衣服破了，上面还浸着血。

  手也破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

  玉修抬手，将手轻轻的抚在忘忧的脸上，浅浅一笑，那笑容犹如天边弯月，皎洁明亮。

  他道：“忘忧，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

  他好想她。

  原以为能护她一世安宁，不成想所有的幸福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曾经想许给他的风花雪月怕是只能等到下一世了。

  如果，人还有下一世的话。

  忘忧流下兴奋的眼泪，她紧紧握着玉修的衣袖，自顾自道：“玉修，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白色长袍上浸染着猩红的鲜血，忘忧泪眼朦胧，断断续续却又心疼万分：“疼吗？”

  玉修低眉浅笑，轻轻摇头：“不疼。有你在，都不疼。”

  他这么一说，忘忧哭的更凶了，眼泪止不住的流，胸口的抽搐此起彼伏，尽管努力克制却怎么也克制不住。

  她道：“玉修，灵尊长者他……”

  玉修轻轻按了下忘忧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她好像又瘦了，比之前抱着的时候似乎瘦了一圈。

  邱小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把他照顾好？

  他将忘忧紧紧的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他想：如果可以，就这样天长地久的抱下去该有多好。

  就在忘忧也沉浸在这样的忘情拥抱中时，玉修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他道：“忘忧，去找邱小雨，他会护你周全。你好，我便安心。”

  忘忧抬眸看他：“你说什么？”

  玉修定定心神，这双眼睛他不敢多看，怕看的多了就舍不得移开。

  他道：“我是忘川秋水的少尊主，我有我该尽的义务和本分，我希望你能明白。”

  忘忧点头：“我明白。只是玉修……”她无奈道：“你打不过他们的。”

  玉修将忘忧耳边的一缕碎发轻轻拨到耳后，柔声轻笑：“总得试试。”

  “异灵能在战乱之中护你周全，到时候你就只管你自己就好。”玉修道。

  忘忧摇头：“不可以，我不要丢下你一个人。”

  玉修眼底擒着笑意，声音都是柔软的。他道：“没人让你丢下我，只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好不好？”

  忘忧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心里打定注意，不管如何她都不会丢下玉修一个人，管他说什么，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

  玉修交代完毕，轻轻拨开忘忧的手朝着笭箵走了过来。

  经过玉城身旁时，侧目道：“阿城，去忘忧那里。”

  玉城了然，点了点头，又连忙道：“少尊主小心。”

  笭箵见玉修朝他走来，满脸期待。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在中了破灵钉后在心智全无的状态下重新恢复神智。

  相对于笭箵的清醒兴奋而言，柳陌清却有些不知所措。

  许是这么多年被玉修压制惯了，只要有玉修在的地方他就莫名紧张。

  见玉修走过来时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玉修走到笭箵跟前对他道：“笭箵，你我之间的恩怨稍后再算，你身后这个人毁我母亲灵冢我断不能容他。”

  柳陌清的性命笭箵本就不在意，他的死活又与他何干，于是便爽快的让开了路，任由玉修与他对峙。

  眼看退无可退，柳陌清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古人有云：先下手为强。未等玉修有所防备，柳陌清突然往前一冲将笭箵手中的骊青剑一把夺了过去。

  剑锋直逼玉修胸口。

  “玉修––”

  “少尊主––”

  忘忧玉城大喊。

  笭箵见状愤恨不已，怒道：“把剑给我！”

  柳陌清自知不是玉修的对手，却也不甘心，他道：“玉修，就算让你报了仇又能怎么样？玉氏一族败了忘川秋水也没了，你在这个世上无族无根，跟个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还能妄想撑起玉氏一族撑起整个玄门百家吗？”

  玉修提着鸽血剑，一步步朝柳陌清逼来。

  柳陌清被逼的连连后退，嘴里不停叨扰：“玉修，我不知道那是你母亲的灵冢，我以为只是个稀疏平常的地方。”

  一步

  一步

  玉修冷声道：“柳陌清，你做的错事何止这一桩？”

  柳陌清颤抖道：“各为其主罢了，就算我做错了什么，那也是被你们逼的！”

  玉修愤然举剑，吼道：“那你倒说说，我逼你什么了？！”

  他道：“你如今脚踏之地是我忘川秋水的地界，我没有去你碧水寒潭伤过一个人，可你却豢养噬魂尸杀了我玉氏成百上千的弟子。”

  “柳陌清，你该死！！！”

  一剑封喉。

  柳陌清捂着喷血的喉管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解决了一个简单的，还有一个棘手的。

  笭箵看着倒在血泊之中还在垂死挣扎的柳陌清不禁啧啧摇头。

  他道：“原来玉修你杀起人来也是手起刀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这样看来，那我们之间也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