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楼。

  此时正值中午，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薛软玉和翁荷被请进去后，她随手打赏了一锭银子，主事的娘子便热情地将她们请到了三楼的雅间。

  “两位公子可需要招咱们这儿的姑娘作陪？”

  丹阳楼，明面上是戏楼，实际上就是个富人纵情声色的销金窟。

  为了不让她们显得太过于奇怪，薛软玉做主，点了点头，“叫两个吧。”

  “得嘞～”

  主事娘子扭着细腰，踩着莲步离开了。

  她们坐在雅间内靠窗的位置，被叫来的两名女子就在她们对面弹琴唱曲。

  弹了许久，也唱了许久。一晃日头西，移手都快断了，喉咙都快冒烟了，这两位小公子也没有让她们停下来玩点别的游戏的意思。

  怎么和接待别的客人时都不一样啊……

  两名姑娘在心里暗暗吐槽。

  窗户边，从上往下看，大如广场的戏台子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台下也宾客如云。花钱撒了一把又一把，仿佛不知疲倦。

  翁荷眸光专注且锐利地扫过下面的人，包括进进出出，来回走动的人，一刻也不松懈。

  薛软玉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便干脆盯着翁荷。

  一盯就是一下午。

  还好薛软玉出府前特意拜托过净芙到时间了去学堂接一下长安，不然她肯定不能安心地待在这儿。

  一直到深夜，丹阳楼的戏台子都撤了，客人们要么左拥右抱地去了厢房，要么已经离开了。

  翁荷起身，冲薛软玉摇了摇头。

  薛软玉没有太过失望，她也没想着一天就能把人找到。

  接下来的数日，薛软玉都陪着翁荷来丹阳楼。表面听戏，实际上是找人。

  对此，长安很不满。

  因为已经有足足五天，都是净芙姑姑负责接送他。这五天里，他能见到娘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日，陪长安用完了早饭，她刚要像往常一样和翁荷出府。

  突然发现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襟。

  “长安？怎么了？”

  长安一脸幽怨，“娘亲，今天是端午，你是不是都忘了。”

  别的府上，端午节热热闹闹。他们府上，主母只知道往外跑。

  薛软玉面色微讪。掰着指头数了数，还真是端午。

  这几日她天天跟翁荷出去跑，都快忘了日子了。

  “那，娘亲今天陪你过节，你想去哪儿玩？”她爽快地就决定了留在家中，至于翁荷那边，暂时让全福同她一起去。

  长安闻言，并没有多高兴，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薛软玉拧眉，“怎么了吗？”

  长安很想问：娘亲你整日往丹阳楼跑，是不是有看上的小倌了？

  但是话到嘴边却总也问不出口。

  “没事。”

  薛软玉“哦”了一声，提议道：“我们去凌烟湖玩吧，去野炊。带上净芙姑姑和柏芳姐姐一起，你有没有约好的小朋友？”

  长安对自家娘亲的提议并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但是最后一句……

  “有。”

  “那娘亲陪你去那个小朋友家。”

  长安道：“娘亲你也去的话，还要提前递拜贴，我让石巢叔陪我一起就好。”

  这只是个借口，实际上，他只是不太想让娘和他一起去威远侯府。

  薛软玉不疑有他，“那好，娘在府上和你柏芳姐姐一起收拾咱们野炊要带的东西，你带小朋友来府上。”

  长安点了点头。

  他们在谈话时，下人已经提前去备马车了。

  长安坐上马车，石巢叔赶着马，马车从西角门出去，正要往威远侯府的方向拐弯时，长安忽然开口道：“石巢叔，我们不去威远侯府，去大成茶馆。”

  马车外驾马的汉子没有异议，调转马头，马车往城西的大成茶馆驶去。

  石巢驾车，又稳又快。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大成茶馆的门前。

  这时候，石巢才开口问道：“小公子不去威远侯府而改道来这里，难道是因为威远侯之子在这里吗？”

  长安点了点头，“别告诉娘亲。”

  娘亲一直对那个傻子的印象都很不错，主观臆断江北是惹人心疼的小可怜。

  长安虽然不知一次嗤之以鼻，但从来没有过想要拆穿江北真面目的意图，甚至还帮他遮掩。

  虽然可能那傻子并不需要。

  大成茶馆里除了六安茶，还有的便是斗蛐蛐最出名。

  茶馆里养的蛐蛐腿脚长、腰身长、颜色纯正，一只动辄百金，偏偏京城中的纨绔们还都趋之若鹜，一年四季，大成茶馆里斗蛐蛐的景象长盛不衰。

  茶馆里或在喝茶，或在斗蛐蛐的人们无意间瞥见走进来的一个小孩，原本是瞥一眼就打算移开目光的，但是在看到那个小孩的样貌后，一个个眼睛就像是被黏上了似的。

  茶也不喝了，蛐蛐也不斗了。

  甚至连瓷罐里斗得火热的蛐蛐，也歇了阵仗。

  一身紫袍的小少年眼瞧着自己的蛐蛐都快迎了，雄赳赳气昂昂，反观对面的蛐蛐已经蔫了。

  而就在最最关键的时候，他的蛐蛐突然不动了。

  江北蹙着眉，略显焦急地用粘杆点了点他的蛐蛐的脑袋，“动啊，你动啊！”

  忽然，一双白色的靴子映入了他余光的视线中，随之而来的，是天青色的锦袍衣摆。

  浮光锦。

  上好的布料，且这天青色怎么瞧怎么熟悉，他的视线从自家半死不活的蛐蛐身上，移到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孩身上，仅看了一眼，便又面不改色地回过头继续用粘杆怼他的蛐蛐。

  这还是茶馆里唯一一个无视他美色的人。

  “江小公子，你要和我一起去凌烟湖畔野炊么？”长安不急不缓地发出邀请。

  江北顿了顿，义正言辞地拒绝：“忙着呢，不去！”

  “今日是端午节，我听说江大少爷是因为无……”

  低头斗蛐蛐的小少年脸一黑，在他说出后面的话之前，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齿，“闭嘴。”

  长安“唔唔”了几声。

  江北松开手。

  长安面色依旧从容，挂着一抹浅笑，“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野炊。”

  江北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真服了你了，总缠着我作甚！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