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检测到当前位面任务目标信息更新！】

  【姓名：纪凛】

  【生命值：A】

  【精神理智：B】

  白青子是被7077的提示音吵醒的。

  等揉着眼坐起身她还迷糊了好一会儿，睡眼惺忪的抬指打了个哈欠，传达进意识里的话语也口齿不清。

  【好久不见呀，7077。】

  【你倒是睡得安稳，磨了十四年总算是把反派的精神理智磨回正常值了，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

  白青子这样困惑的答着，视线落在一旁。

  少年枕着小半边枕头，眉宇舒展，看上去睡得极其安稳。比起清醒时的清冽，睡时的他要显得轮廓柔和些，略长的墨发搭在额前投下淡淡的阴翳。

  之前白青子见他时，他眼下总是带着淡淡的乌淤，应该是失眠很久不曾好好睡过一觉了。

  这会儿，她总算能稍微安心了。

  他的精神理智不曾因为骤变的家庭而崩塌，也不因情绪失控而变化，他向来是克制又内敛的。

  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听着空调运作时的细响，枕着清浅的柑橘香，陷入一场冗长得有些平淡的梦境，如此便能抚平少年的眉心。

  白青子歪头，轻笑。

  她蹑手蹑脚的起身，将空调被全部盖在了他身上，起身时关掉了台灯。

  ——

  每当下午四五点醒来时，那种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抛弃的孤寂感，总令他恍惚。

  无光的黄昏，寂静得有些异常的傍晚。

  虚无，放空。

  伸手去摸时床边的空位已经失了温度，纪凛垂眸敛目，独坐在阴影里。没有开灯的房间，哪怕是长觉睡醒时带来的也只是无力挣扎的疲倦。

  他翻身下床，揉揉眉心企图缓解那种让他反胃的厌恶感，一如每个母亲不在的冷清日子里，打算迎接昏暗无光的长夜，满室空旷。

  而当他推开房间。

  先是一缕橘金色的光线落上木质地板，随着门缝的间隙开合而逐渐攀附上他裤腿。

  直至，那些光线温柔无声的落上他眉眼，将他眼睫镀上金色，点亮他黯淡的眼，将他黑暗世界染上一层温暖又耀眼的、令他觉得眼眶酸涩的光。

  母亲死后，他习惯于将窗帘合拢。

  他与这个世界分割开，拒绝任何人的靠近，独自在黑暗里摸索，在没有光的日子里他索性也不用去面对那些压抑到令他无法喘息的孤寂。

  可当客厅的窗帘被敞开，淡淡晚霞余晖将玻璃镀上闪闪发亮的柔光，舒卷悠然的云，如落满枫叶般绚烂的橘红天幕。

  一切，恍然如故。

  他的世界如同沾满颜料的油画，再次色彩鲜活。

  少年的瞳孔震动着，有些退却，有些抗拒，试探性的从阴影走进光亮里。

  原本空荡荡的餐桌铺上了蓝白格子的桌布，桌面摆放着可爱的绵羊造型陶瓷花瓶，里面胡乱插着几枝小雏菊，显然它的主人没什么插花的天分。

  沙发上堆着几个幼稚的玩偶抱枕，电视机柜上放着几本彩刊的漫画书。

  洗衣篮里的旧衣物也被洗得干干净净，夹着衣架，迎着晚风在阳台黄昏温暖的光线下微微曳动着。

  就连迎面携来的风，都带着皂角淡淡香味。

  “纪凛！”

  围着粉围裙的少女拧动从楼道门外探头进来，鼻尖沾着面粉，手里还举着一个大大的铁勺，唇红齿白，弯弯亮亮的眉眼可爱元气得不像话。

  “你醒啦，我爸从出差的地方带了好多海鲜回来，快快快！速来我家洗手准备吃饭，我按照菜谱上面写的步骤做了炸藕丸子来着。”

  少年站在原地没动，白青子便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拽着他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碎碎念叨。

  “记得要经常开窗通风啊，而且你又不喜欢开灯，万一走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那些玩偶都是你以前给我夹的，还有那个花瓶！不许丢掉。那是我最喜欢的花瓶，嘤嘤嘤，不过看在咱俩交情上，勉强可以送给你哦。”

  说到这里，白青子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青眸亮晶晶，气鼓鼓的仰起脸盯着他。

  “记得要每天都来找我说话，听见没！我会很容易觉得无聊的，所以你不准不理人。”

  哪里是她无聊，分明是她担心少年一直活在孤独里。

  她不是很了解人类，但正如她曾仰望过每一颗璀璨或黯淡的星星，来到这人间，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

  许多星星聚集在一起，便能发出更加耀眼的光。但那些隔得很远的星星，哪怕光芒稍暗，它也从不曾熄灭，永远散发着微弱的明亮。

  不喜欢社交、不擅长交朋友也没关系，没有规定说人一定要合群，你的价值不需要用融入集体去证明，你不必被内向、自闭这样的片面标签去定义。

  无论是哪个世界怎样的你，永远都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一直都会在，这件事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话，藏在她每次望向他时会下意识因为紧张而闪躲、别过视线后，却又会再次望过来的温柔目光里。

  “你俩傻愣在门口干嘛，我锅都点起来了，进来干饭啊！”

  白父狐疑的探头出来，大掌一挥，一手拽着自家向来憨傻的女儿，一手拽着对门邻居那一年四季摆着张冷脸的臭小子，跟拎鸡鸭一样提了进去。

  等洗完手，室内空调温度极其凉快，火锅煮得咕咚咕咚的冒泡闷响，再配上几瓶冰镇的可乐气泡水。

  彼时，收音机播着新闻，电视机里正演着某某晚间档的综艺搞笑节目，热闹得不行。

  白父开了瓶啤酒，吨吨吨半瓶下肚，瘫在座椅上一幅快哉的表情爽到不行。末了，他还不忘开启每个中年老男人都会觉醒的传统艺能——

  指点江山。

  “小凛啊，我听我家青青说你学习成绩一直蛮好的。读书读出去还是挺有出息的，有什么需要叔叔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就行了，叔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他话锋一转，不满的扯着嗓子高声嘟嚷。

  “当然，你要是对我家青青有意思，那咱俩今天必须得凉一个。”

  “爸！…真是的，你喝醉了就去休息嘛，不要在这里讨嫌。”

  白青子很是无奈的抢过他的酒瓶，斥责自家耍酒疯的老父亲。她下意识侧过头望向纪凛，却见少年翘着唇角，眼角微弯，看上去心情很愉悦。

  终于，不用再看见他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了呢。

  不远处对面房间里，燃着香的供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整齐的摆放着几束新鲜的野雏菊，窗外夕阳余晖沾上透明的玻璃相框，折射着琥珀色的光。

  黑白照片上的妇人眉目温婉，发梢随风拂动而被相机那一刻定格，温柔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