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子尽量让自己稳住心神，不要慌了步子。目光下意识的望向观众席，却并未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白衣。

  心底微微失落，她收回视线，细眉清凛，长剑相击铮铮作响。而她飒踏如流星般变幻了招式，由一味的进攻改为且战且退的防守。

  西门凰儿心底暗喜，面上啜着洋洋得意的嚣张表情，一边进攻还不忘嘲讽。

  “原来白师妹就这点半吊子，真是让师姐失望啊。”

  剑锋相抵，飞溅火花。

  白青子虎口震得发颤，却半分也不敢因为疼痛而懈怠，反而将掌心细长轻巧的剑柄握得更紧，更为谨慎。

  哪怕是暂时落下风，白青子面上也没有展露出丝毫狼狈之意，那副在做正经事时风轻云淡的神情倒是像极了她那无欲不争仙鹤之姿的师尊。

  淡青色的眸危险的眯起，徐徐从容的语速，衬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娇憨，反而显得有些陌生的高高在上的冷冽。

  “你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从你师父那里拿了丹药正高兴得不行吧？啧，真可怜啊，不仅你是个废物，连你师父也上不了台面呢。”

  “白青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郡主杀了你你信不信，不准你侮辱我师父！”

  对于西门凰儿而言，风剑就是她的软肋。

  哪怕身份再怎么高贵，平时再怎么横行霸道嚣张跋扈，也改不了她本身是个任性的恋爱脑。只要触及风剑，她就会轻易破防。

  但遗憾的是，这货舔得一心一意，在剧情里却连女配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给男主当垫脚石的炮灰。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反驳白青子所提到的丹药一事，炼丹殿失窃的那批原本用来给弟子洗净体质的丹药，竟被风剑大批拿去给西门凰儿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了？

  可身为掌门，风剑想从宝库里取走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他要这个第一名也没什么用啊……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想压上云疏凛一头，不让自己的徒弟被比下去？

  不过是出于什么动机，现在都不是白青子有时间去揣测思考的事。哪怕她修为再怎么稳固，也架不住西门凰儿体内源源不断供给的内力。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耗尽体力力竭而亡的。

  守不如攻。

  趁着现在西门凰儿身上药效没有发挥到极致，还不如跟她拼了！

  猝不及防的，白青子一转攻势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上前，看似因为急切而乱了节奏气息紊乱，实则虚晃一招。

  西门凰儿刚迎上来，白青子就果断收剑，溜着她玩。

  可哪怕自己已经竭尽全力，聚精会神，那股从西门凰儿身上产生的宛若开挂般来源于修为加持的冲击，依旧让白青子打得很吃力。

  五脏六腑被震痛，她几乎眼前一黑。

  往后踉跄几步，单手执剑撑着地面略做喘息，白青子咽下喉间涌动的温热铁锈味，面无表情的抬袖擦去嘴角的血渍，极力忍耐着痛意。

  台下，十七脸色已经难看得异常，袖下的指节握得死紧。而谢绫衣更是整颗心悬在嗓子眼，焦急万分，声音带着哭腔不停的大声唤着师父。

  听得台下传来的声音，白青子舒展眉眼，唇畔还沾着血污无奈的朝他们恍然轻笑，莞尔。

  别担心，我没事。

  她神智已经有些恍惚，浑身疼得厉害，但即便如此……

  她也绝不想放弃。

  记忆里，浮现最多的总是剧情里少年那张寒润清俊的脸。

  阴郁的雨夜，闪电尖锐划破苍穹，雷声震响。

  他静默无声的跪在连碑都没有的孤坟前，垂在身侧沾满了干涸发乌的血迹的双手，在半个时辰前曾颤颤巍巍的捧起至亲死不瞑目的头颅。

  冷雨如斜线，透骨附髓，将他白衣濡湿。

  雨丝在他墨莲般的漆发上覆盖一层霜白的雾色，而他脸色苍白，眼底哀恸，凤目溢满了无处宣泄的绝望。

  阴翳，雷鸣，伴随着闪电彻响是紧接其后如瀑般的大雨。冲刷着血迹，洗涤着万物，而被暴雨冲刷过的、他的世界，却更像是人间地狱般。

  ——『师尊，等我长大了，一定会给你找来你最喜欢的东西哄你开心！！』

  ——『…喜欢的物件？大抵是那把流风回雪罢。』

  ——『如果我能找到它的话，师尊就会稍微开心一点吗？』

  那时，年幼的小姑娘天真无邪，拽着他一抹衣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追问。白衣仙人无奈叹息，指节轻巧落在她额前。

  ——『为师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健康快乐的长大。忘却那些不好的事情，在年岁中人间尘寰温暖。』

  可是师尊，你从来都不知道，只有在感知到你身上的温度、感觉到你的欢愉时，对我而言这个人间才会是值得的。

  我无法干涉你的命数与过往，却能共情到你所经历的痛苦，或许这世间本就不存在什么救赎，但我的初心，仅仅是你而已。

  仇恨也好，执念也好，全部放不下也没关系。

  我只是希望……

  也能稍微让你轻松些。

  白青子咬牙，撑着骨子里最后的坚韧扶着剑站直身。她眉间发上沾着温热的飞溅的血渍，一次次被击落在地蹭满泥灰的脸，唯独那双青眸明明如昔。

  几乎是魔怔般，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墨发缭乱，青裙飞袂，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

  她竭尽一切可能的毫无章法的去攻击西门凰儿，哪怕剑锋从她掌心刺穿，也好似感觉不到痛觉般，清冷的眼连眼睑都未曾掀动。

  人会因为痛苦而选择放弃，会因为濒死的绝望而感到怯弱。

  但她不会。

  “白、白师妹，你做什么，你冷静点！”

  眼见白青子浑身是血如同满眼蕴着怨气般朝自己走来，宛若血泊中爬出来的修罗，西门凰儿吓得差点咬到舌头，手里的剑当啷落地，瞬间崩溃了。

  好、好可怕…她不要命吗？！

  那阴郁的身影逼近，西门凰儿尖叫着花容失色闭上眼，急忙摆手，身体却迟迟并未传来预想中的痛楚——

  青裙的少女踉跄着走到台前，长发凌乱披散，自己按下了结束比试的铃声。

  她抬袖擦干净脸上模糊不清的血迹，撑着剑大口喘着气，面无表情，目光死死的盯向了已然神色异常坐立不安的风剑的方向。

  “甲组，白青子，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