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苏珂确实是带我到了街上，而且还是北齐都城洛京的街上。此时太阳将将落山，一切笼罩在一片霞光之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街上人很少，只有几个穿着胡服的北齐男子，还有穿着开放的妖艳女子不时看向苏珂，冲他眨眨眼挥挥帕子，若不是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我险些以为苏珂将我带到了烟花之地。自然日后我才晓得，北齐如今是汉人与胡人混居，风气开放，女子当街示爱者本就不在少数。

  连女子都可在街上对自己心爱的男子示爱，男子自然更是可以。我不曾想这还正巧被我碰上。那是苏珂去街边为我买糖葫芦之时，一个身着胡服的男子猛然停到我身前，单膝跪地，举起他手中磨得掉色的马鞭，沉声唤了声姑娘。

  我瞧着眼前跪地之人一时有些发蒙，心想他莫不是卖马鞭的？然而马鞭有些陈旧，应该不是拿出来卖的。那难道他是看错人了？我与他素未谋面，这别致的“负荆请罪”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上前半步，伸手抬上他的胳膊想叫他起来，我也好解释一下。

  他却抬头看着我，那眼神里分明有些激动，而后他又沉声唤了我一声：“姑娘。”

  彼时我还不晓得，按照胡人的规矩，马背上便是他们的世界，马鞭便是他们的一切。因而当胡人爱慕一家姑娘并决定与其厮守一生时，便会将马鞭交给那位姑娘，这意味着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交与对方。当姑娘将马鞭接下时，也便意味着一桩姻缘由此而成。

  当我首次听说了这个风俗，不禁抹了一把汗，幸好当时那胡人的马鞭有些陈旧了，不然我若是好奇将马鞭接过来，那真是稀里糊涂的便把自己卖了。

  此时胡人男子这样看着我，也不像是认错人的，莫不是我有一个流落在胡地的同胞姐姐？我尴尬的收回手，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是苏珂走上前来救了我。他分开人群走上前来之时，手里还拿着那支给我的糖葫芦。美人就是美人，拿着一只糖葫芦都像拿着一束花。

  美人走到我身边，将糖葫芦递到我手上。糖葫芦上糖的香气终于将我唤醒，我张嘴咬下一颗山楂，抬头发现眼前还是苏珂那张俊脸。

  他冲我笑笑，那笑里是最近常见的宠溺。

  “瞧你，吃个糖葫芦都要沾到嘴巴上。”

  我正要伸舌头舔舔，他的手已经贴到了我嘴角，他的拇指摩擦过我的嘴角，而后是嘴唇。一时间我都忘了咀嚼。待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转身对着那个仍旧跪在地上的胡人。

  那胡人此刻也明显有些呆愣。苏珂单手环上我，对那胡人道：“不知阁下跪在我夫人面前所为何事？”语气中有一丝不悦。

  胡人利落起身，面色中有些许尴尬：“古口引只是见得姑娘长相清丽，不知其为有夫之妇，故而一见倾心，得罪。”

  自称古口引的男子道歉离开，我这才明白，原来刚刚我是被人示爱了？还是一见倾心？想到此处我不禁腹诽苏珂，他一定是早便晓得，却不告诉我。

  想来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一见倾心这种事，怎么也得请那位壮士吃顿酒，表示表示我的敬佩之心呐。

  苏珂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在我身旁凉凉道：“你莫要肖像太多了，你现在是我的夫人，不会再有人向你表白了。”

  我终于想起苏珂同那古口引说的话，我极力保护自己的清白：“我哪里是你夫人？！”

  苏珂确实明显的误解了我的意思，他嘴角有笑意：“阿晴，莫要着急，回去我便去提亲。”

  “谁用你提亲！你瞧着罢，倘若再有一个人想我告白，我便当场答应他。”

  苏珂也不急，摸摸我的头发，宠溺道：“好，我瞧着。”

  我被他毫无波澜的语气气到，下定决心再见到一个对我一见倾心的人便答应了，以对苏珂示威，然而直到月上中天都没能再见到这样一人。

  月上中天之时，我瞧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逐渐忘了刚刚的信誓旦旦，一边欣赏着路边摊贩的各色玩意儿，一边问苏珂：“今日洛京竟如此热闹，难不成是有什么节日么？”

  “今日是洛京的花灯节。”

  “花灯节，便是那个可以放莲花灯的节日？”

  “然。”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拉上苏珂：“快，带我去河边，我要去放莲花灯。”

  苏珂对我的焦急略有不解，却还是在人海中护着我，一路往河边走去。

  洛京城内唯一的一条河名曰洛川。此刻远远便可见洛江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夜间的点点萤火，亮在我的眼里。

  我在商贩手里买来两盏莲花灯，递给苏珂一盏，“你也来许个愿罢。”

  他没有接，淡淡回我：“我从不相信这些。”

  我拉上他的手，将莲花灯强塞到他手里：“没有信不信，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罢了。”

  苏珂楞楞看了一会儿自己手中的花灯，跟上我一起走到洛川边，将花灯点燃，许愿，而后放到了河中。

  两盏花灯逐渐飘远，我问苏珂：“你许的什么愿？”

  苏珂看向我：“我么，你讲完你的，我便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我的，怎样？”

  我的？我只希望我身侧的这个少年，他能完成他的宏愿，在他的天地里自由自在。

  “你莫要套我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为了防止自己真的被套出话，我扭头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却发现前方有一美髯公。美髯公一身绯红，袖口还有丝丝金线绣着团云纹。重要的不是这些，重要的是这位美髯公在冲着我微笑！

  我瞧着美髯公缓步向我的方向走来，不禁低头假装娇羞，心里则暗喜不已，洛川真是灵验，花灯真是灵验，想不到许完愿便叫我邂逅如此一位美男子。看这位美男子的穿着非富即贵，想来一定是我赫连晴的春天到了，今年的桃花开得真是好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