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四锦      更新:2022-06-08 23:33      字数:2292
  我用了一些兰溪为我准备的饭菜,便觉着骑了一日的马,全身都有些酸痛,于是打算躺倒床上小憩片刻。

  不料冬雪却突然破门而入。她跑到我身前,扯上我的裙摆:“姑娘,您快去书房,救救秋月姐姐,六爷要将她送去官奴营了!”

  我虽不是东渊子民,却也听所过东渊的这官奴营,沦落到那里的人,面对的将是日复一日的劳作与兵卒残暴的鞭子,还有馊掉的粥与发霉的馒头,再伟大的豪杰在官奴营里不出三日都会忘掉何为志向,何为人格,只会心心念念那少的可怜的酸掉的粥与馒头。

  官奴营,是东渊永远照不进阳光的地狱。

  我飞快穿上鞋子,拉起冬雪:“快,带我去。”

  我们到达书房外时果然听到有女子的哭声传出。

  站在门外的余枫见到我前来有一瞬的失神,那紧盯着我的目光明显的紧缩,但他旋即回神,只见他微低头,倒是难见的恭谨,轻声道:“还请姑娘留步稍等,容在下通报一声。”

  余枫进到屋内复又出来,为我打开一扇门,将我请进去,却将兰溪冬雪二人留在了门外。

  入得门内,我便见到一人形容凌乱的跪在地上,若不是早知这便是秋月,那我定是要细细辨上一阵子才能认出来。此时的秋月头发散乱,眼神中一片空洞,全然不见了当初身为掌事丫头时的严谨与气势。

  我站到秋月身侧,对凤司铭福了福身,道:“秋月纵使有再大的罪过,还请王爷念在她这些年勤勤恳恳为王府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凤司铭似是生的气不小,他轻嗤:“我为着你将她送去官奴营,留她一条命,你却来跟我为她求情。”

  我不曾听过他这样的语气,奈何人命关天,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与他沟通:“既是关于我,那可否请王爷告知秋月她究竟对我做了何事?”

  凤司铭不答反笑,示意余烨讲与我,自己却端起白玉茶杯,站到窗前悠闲品起茶来。

  “姑娘有所不知,那三条线路图正是秋月由然弟那里得来,主子早便得知,却因”,余烨顿了一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月继续道:“却因及时找到姑娘,便不曾计较此事。”

  我一惊,话脱口而出:“不是凤司铭给她的?”

  凤司铭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余烨摇头:“自然不是,姑娘之所以会这样想,全因秋月她在姑娘……出府散步那晚对姑娘催动了那‘莫思’之蛊……”

  余烨的嘴仍在张张合合,似是在解释他是如何查出秋月。然而我却再也听不下去,记忆被人全盘否决并不是一个好的体验,尤其我还因这段错误的记忆误解了那个对我最重要的人。

  凤司铭终于回过头,吩咐余烨道:“将她暂且押到北院的厢房里,严加看守。”

  秋月的目光仍旧定格在凤司铭身上,似是自语道:“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余烨走上前想要拉起她,她却倏地高声冲我吼道:“你凭什么一直理直气壮的守在殿下身边,你会害死他的你知不知道,即使没有那个铜铃,你还是……”秋月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晕倒在余烨身前。

  一个白玉青花釉的杯盖滚落到地上,应声而碎。

  我看向窗前的凤司铭,果然他的手里只余下一盏孤零零的茶杯。

  “你为何不让她说完?”

  凤司铭却答所非问:“阿晴,那个假冒你外公之人,被人下毒杀死了。”

  “是谁下毒?秋月?”

  凤司铭眼睛眯了眯,徐徐道:“我虽不晓得太子许诺她什么好处,然而我也算对她不薄,有二心之人,我从来不留。”

  “那你可以选择将她送出府。”

  凤司铭看向我,嗤笑:“你以为将她送出府便比将她送去官奴营要好么?她晓得太子这样的秘密,你认为太子能留她多长时间呢?”

  我梗在那里,凤司铭却不依不饶:“阿晴,我是想着保护你才将她送走,这样你还要怪我,对么?”

  我不想面对凤司铭的责怪,于是行了一礼,道:“我可否去看一眼我那个假外公?”

  凤司铭似是有些疲倦,缓缓放下茶杯,叫来兰溪为我领路。

  到了厢房处,我将兰溪留下门外,独自进到屋内。说来我还是第一次与死人独处一室,然而我却没有恐惧,为何敢接近他呢?也许只是因为他所说的我的名字的由来罢,即使那可能只是他杜撰的。

  此时天已然黑了,厢房里只点了两支蜡烛,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余烨说是在下午发现老者死去的,因而便不曾处理尸体,只等凤司铭与我回来后再做处置。老者此时正躺在床上,看上去竟像是睡着一般安详。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老者终于证明我所言非虚,他此刻已然站到我身后,将一把匕首抵在我的咽喉处,压抑的笑声传出,早在几日前,这个声音的主人还在殷殷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是我不曾谋面的外公。

  “你……”

  “我怎么会没死对吗?你家江先生辜负了他神医的盛名,竟连这假死药都没能发觉。如今,就请我的好孙儿跟我走一趟罢。”他说罢,取了一条黑布,蒙到我的眼上,而后一路施展轻功,竟将我带到了邺城城郊一个别院。

  至此我才真正认识我这个假外公,他不只有我外公对我名字由来的了解,还有我皇爷爷作为一个灵魂的飘逸。

  他将我锁到一间厢房里,便消失不见了。

  我摸索着点燃桌上的一截蜡烛,才算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这间屋子虽然不大,陈设却十分繁复,虽然比不上我在王府居住的疏影阁,却也相差无几。

  我捉摸着那位假冒我外公之人今夜大抵是去向凤司南报告了,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于是便爬到床上,想要休息片刻。

  只是我这一休息竟然真的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竟然已是日上三竿,习惯性唤了一声兰溪,才发觉我如今已成为人家的囚徒。

  兰溪没能回答我,然而厢房的门却应声而开,一人紫衣紫袍,正逆光站在门口。